用愛墊在腳底下

□ 何金劍

用愛墊在腳底下

□ 何金劍

（一）

無緣無故的，鞋跟斷了。

她很氣惱，責怪他不會買鞋。他撓撓頭皮，嘿嘿的笑著。

好在附近有一個鞋攤，補鞋師傅還在。

她坐在補鞋師傅為顧客準備的條凳上。條凳高高的，她的雙腳也就在空中高高地懸著，一晃一晃的，漫不經心地蕩著秋千，一如兩只白鴿撲打著翅膀。

他在她身旁，緊挨著，盯著她的腳，出神。

突然，鼻子一陣發癢，像有一條小蟲子在里邊爬動，難受極了，她要站起來擤鼻涕。她鼻子吸溜吸溜的，抬起頭，望著他。

他知道她要干什么，趕緊把靠近她的那只腳伸過去。她的兩只“小白鴿”飛過來了，棲息在他伸出的腳上，溫暖，舒適，恰似找到了溫馨的巢。

雖然她身材窈窕，可是當感覺到她全身重量壓在腳背上的時候，還是免不了錐心的疼。然而，他雙眼溢出的都是笑意。

故障排除了，心里也暢快，可是，望著他慘遭自己蹂躪紅腫的腳背，她愛撫地用雙手摩挲著。

她問：“疼嗎？”

他答：“癢。”

她瞋了他一眼，罵他傻瓜，給了他一個香甜的吻。

補鞋師傅笑了，說：“鞋修好了，一路好走。”

他和她相擁著，慢慢地走。

（二）

他和她吵起來了。

外面下起了雷雨。雷聲隆隆，雨也像瓢潑似的。雷雨聲掩蓋了吵架聲，鄰居都不知道他和她在吵架，郁悶。其實，吵得很兇，誰也不讓誰，誰也不服輸。最后，竟決定離婚。

雷收雨住時，協議書也草擬好了。

存款不是問題，房產不是問題，孩子也不是問題。

為什么吵起來了？這，好像也不是問題。

她想，冷漠，自私，沒有度量，不解風情，等等，遠不止這些，他都占全了。這，應該是個問題。

他想，狹隘，任性，沒有涵養，不體貼人，等等，遠不止這些，她都占全了。這，應該是個問題。

出了門，一前一后走著，走著，走到鎮上，問題就會解決的。

雨后的道路，到處是積水。他和她只得繞著水坑走，小心翼翼的。

兩人走了一段路，身體舒坦了一些，心里也舒坦了一些，想著，假如一直這樣走下去，也好。

她想，這些年來，真虧了他了，看看他那滿頭的白發、溝壑縱橫的面孔，說什么呢？唉！

他想，這些年來，真苦了她了，看看她那佝僂的腰身、布滿老繭的雙手，說什么呢？唉！

一坑水橫在眼前。路被截斷，繞不過去了。他噗噗噗過去了。她望著水發愣，束手無策。要在往日，他會毫不猶豫地把她背過去，一顛一顛地，興致來時，還會吼兩嗓子“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哇……”

今天，他不會。

他在路旁撿了幾塊碎磚頭丟在水里，再用腳踏一踏，看是否穩當，然后，伸出手去，準備把她牽過去。

她握著他的手，感覺有一股暖流傳過來，眼淚也不爭氣地滂沱而下。她想，這男人還想著自己。真細心，這樣好的男人哪兒去找？一邊這樣想著，一邊有責怪起他來。

她說：“我怕，走不了啦，我看過不去了。”

他望著她一笑，頓了頓，說：“要不，就不過去？回去好不？”

她望著他那渴盼的眼睛，點頭。

于是，他牽著她的手，緊緊地，像初戀似的，一直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