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們的思維號脈療傷

初冬的晚上，讀到湘人楚漁先生的《中國人的思維批判》一書，感覺有一道閃著強烈光焰的雷霆從天而降，穿過冷寂的夜空，直擊我的心底。震撼是極其強烈的。未曾想，在閱讀方面，一向嗜好文史類的我，居然會被一本哲學論著猛烈觸動，以至徹夜通讀，不肯釋卷。老實說，我被作者犀利、獨特，甚至是“出格”的觀點所折服，被他字里行間的大智慧、新視野和萬千氣象所吸引。

這不是一本“正襟危坐”的學術理論著作，作者也不是思想理論界的高居廟堂者，但它短短的七萬言中，藏珠玉無數，亮點一個串著一個，每一個都是刺向中式傳統思維的箭矢、勁弩，不斷刺激著讀者豁然頓悟的神經。

在全書開篇，作者就提出了一個值得讀者思考的尖銳的問題：為什么千百年來，我們這個有著一致文化認同感的超級大民族，總是被人欺侮、任人宰割，甚至被比我們小很多的國家欺辱?文化極其燦爛的中國，為什么卻總是落后?

針對這個問題，作者認為，現有“中國落后論”的主流說法是錯誤的論斷。書中講到：“我們認為，中國落后的根源，不是兩千多年的封建社會和專制統治，不是以儒家思想為主體的中華文化、制度、體制等因素。盡管這些因素對中國長期停滯和落后有影響，但不是根本的；根本原因，是我們傳統的思維模式。中國傳統思維模式的最大弱點，不是因循守舊，而是模糊、混亂、僵化。”這無疑是此書最有價值的發現。這個發現不啻一顆重磅炸彈，在向來習慣性地把一切落后根源都歸咎于體制、文化的國人心中，必然會掀起巨大的沖擊波。

當然，對主流說法進行挑戰，既需要膽識和勇氣，也需要科學嚴謹的思考。作者的論點不是平白建立在空談上的。例如，在批判社會制度和體制造成中國落后這一說法時，他列舉了前蘇聯、以色列以及一戰、二戰時期的德國、日本等國的發展作為論據，有力地說明了許多制度、體制各異的國家都出現過發展的奇跡這一事實，從而否定了“制度、體制根源論”。

書中還有很多讓人眼前一亮的地方。“在任何國家和民族，知識分子都是決定這個民族和國家命運的基本因素……知識分子高尚，這個民族就高尚；知識分子墮落，這個民族就墮落。”讀到這段話，我的思緒忽然跳到了明末宦官魏忠賢弄權的那一段歲月。在那個昏暗的歷史時期，大批“知識分子”先后阿附于殘暴無道的魏忠賢；當某些阿泱之臣奏請大明皇帝為這個還活著的太監耗費民財、到處修建生祠時，“知識分子”們也爭先恐后地向魏表達著敬愛之情——他們說，魏的功德與孔、孟相齊，因此，應當在京城的國子監西側為魏修建祠堂，于春、秋兩季祭祀，并尊魏為“元臣”“老祖爺”“九千九百歲”等。當國家的“精英分子”普遍呈現出這樣一種墮落面貌時，在磨刀霍霍的后金國鐵騎面前，這個國家和民族就不可能有好的命運。這段史實，也從一個側面印證了楚漁先生此書的視野是開闊的，是站在現實與歷史的層面上言語的。

楚漁先生在努力地撬動著我們板結、僵硬的傳統思維方式。他像杏林醫者，對那些積垢的頑癥，作了系統而尖銳的揭示：中國傳統思維模式的缺陷，一是抽象邏輯思維能力薄弱、概念模糊。這是我們思維模式的致命弱點。同時，概念模糊也為偷換概念、轉移話題和詭辯等留下了可乘之機。二是思維方式混亂、僵化。這使得我們身邊很多人講話不得要領、毫無理性思維可言。這種思維方式的危害是：讓中國人很難做到實事求是和理論聯系實際，既阻礙了中國科技的進步，也導致了國人不善于思考、學習和創新等等。號脈之后，作者還開出了一劑良方：“改造中國人的思維模式是我國教育的頭等大事。”他提出，這種改變，要從教育入手——從學前教育到學校教育，從家庭教育到社會教育，從一般成人教育到干部教育，都應該采取有利于受教育者養成良好思維方式的引導。

作者在對中國人的思維模式進行反思和批判的同時，亦呼吁全體國人改造思維，學會科學的思維方式；唯有如此，我們才能實現與強國比肩的夢想。

作者能以簡潔的行文風格，把深奧的哲學問題表達得精辟可讀、引人入勝，我對此尤為欽佩；也對此書觀點能在理論界引起巨大震動、在許多高層次讀者心中印象深刻的現象，絲毫不感到奇怪了。雖然學術界對本書也有爭議，但如今畢竟是個開明的年代，在學術上的黨同伐異之愚少了，而對真理的尋求，是永遠不會收梢的。

(方雪梅，詩人，現供職于湖南工人報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