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鹿雪
歷史的車輪不停歇,時代的變遷不止步。強者生,弱者亡。時間會掩蓋一切,也會證明一切。在滔滔時間之河邊,每個人都是過客,每個人都無力挽回逝去的一切。
一日傍晚,不知從哪里飛來了許多烏鴉。這些烏鴉成群地在高高的門樓上空飛翔啼叫,特別到夕陽通紅時,黑壓壓的好似在天空灑了黑芝麻,看得分外清楚。
車簾被輕輕地放下,我在狹窄的馬車里低低地嘆息一聲——這戰爭啊……方才我是看清了天邊的烏鴉,但我看得更清楚的,是倒在路邊,衣衫破舊的百姓們。他們面黃饑瘦,雙目無神,被塵土迷亂的眼眸中,早已沒有了波瀾,只有對命運的服從,對家破人亡的麻木。心中一陣的痛,這是我們大宋朝的百姓嗎?這是泱泱大宋的臣民嗎?當年夜市的人潮涌動,當年元宵的歡聲笑語早已在金兵的踐踏之下煙消云散。
“呵呵……”又自嘲地笑笑。自己現在只是一個落難女子,即使才華橫溢又如何?即使滿腹經綸又怎樣?無數人的恭維、百萬人的贊美,亦不過金軍鐵蹄一踏。亂世中,褪去了“才女”二字前綴的我,只是一個逃難的女子,只叫——李清照??v使我憂國憂民,縱使我柔腸百轉,在那昏庸的南宋皇帝的統治下,終究只能落難、喪夫、失家……
“濃睡不消殘酒”“沉醉不知歸路”,世人皆說我詞中飲酒,而此刻,我只能靜靜地品嘗那苦澀的淚水。烏鴉,極兇之兆,莫非,莫非,天欲亡我大宋?
“夫人?!陛p聲的呼喚打斷了我的思緒,馬車不覺中已經停了。走下車,眼前巨浪翻騰,江水咆哮,仿佛擁有了不甘的靈魂,在掙扎反抗。邊上是一石碑,上刻二字——“烏江”。
哦,是烏江,是當年西楚霸王自刎的地方,那個驕傲的人?!胺蛉?,”一個船夫恭敬地行了一禮,“夫人,這烏江,水勢險要,清流洶涌,在白天也得小心才行,何況現在天色已晚,不如找個地方歇息一晚,明日啟程?!蔽夷攸c頭,烏江,你得了項羽之血,便擁有了霸王之魄,你也在不甘嗎?
夕陽西下,那群烏鴉卻還在盤旋,“嘎嘎”的叫聲,仿佛是亡國之樂的前奏。
我找到了一處祠堂,準備暫住一晚。祠堂的正門,一塊布滿了灰塵的牌匾上寫著“霸王死”,又是那個驕傲的人哪。
一進祠中,便看見一尊雕像,就是那個當年叱咤風云的人——西楚霸王。驕傲的神情,濃重的劍眉、英挺的鼻梁、堅毅的臉龐,這樣一個傲視天下的人,“力拔山兮氣蓋世”。這樣一個奇男子,挺立至今,這才是大智大勇的活法!
我看著看著,只覺得仿佛一團烈火在焚燒,即將沖出我的胸膛。為何我不是兒郎,為何我不能馳騁在戰場?眼前的霸王鎧甲上的灰塵抹不去他的昂揚,他仿佛已經在沙場上殺敵驅夷,將那些殘暴的夷人們全部趕回來處,將一片片土地重又收歸大宋,揮劍而起,重整河山!
不假思索,我咬破玉指,在墻上瘋狂地涂寫起來:
生當作人杰,
死亦為鬼雄。
至今思項羽,
不肯過江東。
天啊!為何你不賜予南宋如此猛將!為何你可以看著金軍施暴!為何你派來這般昏庸的帝王!為何你要置百姓于戰亂之中而不顧!莫非真是天欲我亡?淚,我沉沉睡去。
天邊的烏鴉依舊不散,將死亡的氣息籠罩在南宋百姓的心上。
1423年,南宋,亡。
歷史的車輪不停歇,時代的變遷不止步。強者生,弱者亡。時間會掩蓋一切,也會證明一切。在滔滔時間之河邊,每個人都是過客,每個人都無力挽回逝去的一切。
逝去的,即成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