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德華•哈達斯
對繁榮的感覺同樣如此——任何測量手段都是武斷的,而且可能是誤導性的。
一個美國人、一個法國人和一個物理學家在談論天氣的反常。“今天下午要比今天早上熱兩倍,”美國人說,“從40度上升到80度了。”法國人插嘴道:“那是華氏溫度。按攝氏度是六倍多。”物理學家表示輕蔑:“按照唯一科學的測量方法——開氏溫標,溫度不過上升了5%而已。”
誰是對的?呃,所有測量方法都是準確的,天氣變熱了是事實。但是不管是兩倍、六倍還是5%,都沒能捕捉到實際上感受到的熱度變化。就跟痛苦和憤怒的感覺一樣,對溫度的感覺也無法用真正的精度來測量。
對繁榮的感覺同樣如此——任何測量手段都是武斷的,而且可能是誤導性的。以國內生產總值(GDP)為例,這是測量經濟發達程度最為普遍的指標。GDP是指整個經濟體內所有東西——從鞋子到擦鞋業,從汽車到兒童保育——的開支總和。在與其他國家、或本國其他時期相比時,GDP通常是通脹因素調整后的數據,也就是所謂的“實際GDP”。然后用這個數據除以人口,得到“實際人均GDP”。GDP通常以“不變美元”來測量。按照2005年的美元價值來計算,美國2011年的實際人均GDP是43,149美元。
經濟學家承認GDP還遠不完善。2009年法國一個政府委員會曾建議提升GDP的內涵,把對財富分配、環境可持續性以及“生活質量”的測量增加進去。聯合國廣泛使用的人類發展指數(the?Human?Development?Index)把壽命和受教育年限與GDP結合到了一起。
這些修訂值得歡迎,但未能糾正GDP的主要弱點——這就是可以被稱之為“精確的謬論”的東西。人類意義上的繁榮無法簡單降格為數字。假定的精確測量方法通常比它們闡述的東西更令人迷惑。我對這種量化形式的反對在大部分經濟學家眼中是個異教學說,這些經濟學家把他們自己幻想為自然科學家(hardscientist)。這也跟實用主義格格不入,實用主義是經濟學家們最青睞的哲學理念,宣揚所有決策都必須簡化為數字對比。
然而考慮下這樣一個例子:美國實際人均GDP自1971年開始上升了103%。聽上去基本正確:總體上,美國人比四十年前要富裕得多了。比如說,出生時平均預期壽命增加了12%,從笨重的黑白電視發展到時髦的彩色電視,互聯網走進70%以上的家庭中。收益要遠遠大于損失。舉個損失的例子:人均高速路里數下降了26%。
然而,確切的數字難以觸及。沒有辦法給每一個收益、每一個損失都分派一個權重,也沒有理由假定用來測量各種商品和服務的通脹校正過的GDP,是一個尤其有意義求和法。
快樂經濟學家試圖通過從人們的感受上尋找一個可測量又有意義的數字來回避這一問題。他們宣稱主觀滿意度可以被考量在內,只要讓人們在一個范圍內比如說1-5,給他們的幸福度打分。這個方法有許多問題,比如說幸福增加了12%根本沒有意義。
作為粗略的測量指標,GDP和類似的測量方法還是非常有幫助的,尤其是對窮國。比如說,中國政府計劃讓年均真正GDP增幅達到8%——該比率在創造就業的同時不會對社會施加過多壓力。但是北京當局應該謹慎,因為其精確度存在虛假成分。不久的將來,適當的GDP增幅將會拉低。而當中國變得足夠富裕,沒有什么財富測量手段可以為其提供大的指引。
看看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的計算,2011年,法國人均GDP比美國低27%。其精確度是荒謬的,而據此得出的基本結論,即美國人比法國人要富裕得多,則是愚蠢的。兩個國家都是富裕的現代化國家,只是以某種程度上不同的、不相吻合的方式存在。法國擁有更廉價的醫保,更長的假期和更好的公共交通和面包店。而美國房子更多、人均擁有的汽車更多。
數字是有誘惑力的,所以經濟學家、政治家和學者傾向于糾結于哪怕百分之一的GDP數字。但是這種測量遞增量的重要性很容易被夸大。更好的辦法是停止對精確度的追求,或者至少減少9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