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海慈航中一座永恒的燈塔

戴軍

他親歷晚清、民國和新中國，106歲高齡的世紀老人，卻笑呵呵地說自己只是個五、六歲的小Baby。

一生募得善款6億余元，為扶貧救災、修橋鋪路、興醫辦教等共捐款捐物數千萬元，卻舍不得多浪費一度電、一滴水，上廁所時別人遞給他兩張紙，他說一張就夠!

出家80余載，布道20余國，修建寺院14座，皈依弟子200余萬人，法嗣弟子近千人，最多時一天接待信眾5萬人，這樣的一位佛門泰斗，臨終前卻親自修改悼詞，說不要過多溢美，稱自己就是一個修行人。

他走了，5000人現場追思 ，超20萬人前往拜祭。他卻還在，只是化作裊裊青煙，依然縈繞在我們周圍，注視著這個他修行百年的世間……

2012年4月5日，天色陰暗。滿目蔥綠的深圳仙湖植物園內，不時響起弘法寺法堂傳來的陣陣佛號。早上8時許，一列浩浩蕩蕩的送龕隊伍沿著鋪滿黃色地膠的山路緩緩走來，行至弘法寺山門外的停車場時，守候在這里的數千人迎上前去，恭敬目送靈緩緩前行。

只見面色凝重的送龕隊伍在場地繞行一圈，所到之處，有信眾跪在地上大聲哭泣。這時，天空出現縷縷陽光，直到送龕隊伍離開現場，進入通向后山的山路，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之外，天色又開始逐漸轉陰。

不到10時，仙湖山腰處的鄧小平手植樹大草坪區域，早已聚集了席地而坐的上千市民。這天，雖然仙湖封園，但很多熟路的人還是從多條小路進入園中。10時43分，有人看到數公里遠的后山冒出一縷白煙后突然大喊了一聲，隨即，草坪上黑壓壓地跪倒一大片人，異口同聲齊念阿彌陀佛。約10分鐘左右，再從大草坪望去，遠處的煙柱開始變粗，顏色開始變灰，此時，草坪上陽光乍現，天空再次放晴，三分鐘之后，天再度轉陰。

這是4月5日在深圳弘法寺舉行的本煥長老追思會及荼毗儀式中出現的感人卻不乏神奇的一幕。

功德圓滿 他化為一縷青煙去了另外一個世界

本煥長老是當代中國佛教著名高僧、佛門泰斗，中國佛教協會名譽會長、弘法寺的開山方丈。2012年4月2日零點36分，這位深受海內外佛教信眾崇敬與愛戴的禪門尊宿、廣大四眾弟子無比崇仰的心靈導師，在弘法寺安詳示寂，世壽106歲。

4月5日，約五千人齊聚弘法寺山門外的停車場，參加本煥長老的追思會，如果加上仙湖幾個分會場，估計追思人數超過一萬。會上，國家宗教事務局局長王作安首先宣讀了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全國政協主席賈慶林的唁電，轉達了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國務院副總理回良玉的哀悼。隨后，廣東省副省長雷于藍宣讀了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廣東省委書記汪洋，廣東省省長朱小丹的唁電。中央統戰部二局局長趙學義宣讀了全國政協副主席、中央統戰部部長杜青林的唁電。

中國佛教協會副會長凈慧長老在追思法會致悼詞。中國佛教協會會長傳印長老、中共廣東省委副書記朱明國、國家宗教事務局局長王作安等先后致辭，對本煥長老示寂表示沉痛哀悼，對長老一生愛國愛教、弘法利生的功績給予了高度評價。

本煥長老圓寂后，原全國政協主席李瑞環，原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原國務院副總理鄒家華，原國務院副總理李鐵映，原全國政協副主席葉選平、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天津市委書記張高麗，全國人大華僑委員會副主任黃麗滿，湖北省省委書記李鴻忠，海南省省委書記羅保銘，深圳市委書記王榮等領導，中國佛教協會、香港佛教聯合會等多個部門，各大寺院及諸山長老、眾多社會知名人士，泰國總理英拉、尼泊爾文化部長、尼泊爾中華寺等紛紛發來唁電或敬獻花圈、挽聯。

據統計，4月2日至4月4日，共有超20萬信眾趕往弘法寺，排著長龍雙手合十或手持花束，在法堂前瞻仰長老法容，送長老最后一程。圓寂后的長老端坐佛龕，面色紅潤，如同生前接受信眾禮拜一般。只是，長老的眼睛再也不會睜開了，再也不會有人敲著大家的頭，說“發財、發財、發大財，發心、發心、發大心”了！

4月5日，綠樹叢中，荼毗之后，老和尚化做一縷青煙，在萬千信眾的目送下，去了另外一個世界。

潛心向佛從“本幻”到“本煥”

時間回溯到106年前的9月21日，在湖北省武漢市新洲區西張灣村一戶姓張的農民家，一個嬰兒呱呱墜地，這個嬰孩姓張，名鳳珊。七歲就讀時，父母為他取學名“志山”，旨在讓其讀書識字，光耀山村門庭。

小志山讀到第四年時，父親去世了，由于大姐已經出嫁，弟妹夭折，兄長又常年在外經營生意，小志山自小和母親相依為命。張家雖家境貧寒，但志山惟具慧根，勤奮好學，六年私塾下來，便通文達理，年僅12歲就讀完了四書五經，在當地人稱“小先生”。

可志山所處的那個時代，政府腐敗，外侮內患，社會動蕩，民不聊生。為此，他深感世事無常，漸漸萌發了脫俗的念頭。由于晚年的母親奉齋信佛，店里供著菩薩像，志山有時也會去拜佛，母親也經常叫志山閱讀經書。久而久之，受到佛經潛移默化的志山，開始明白學佛可以“端正行為，澄清妄念，轉迷為悟，明心見性”。

1930年1月15日，23歲的志山不顧母親和兄長的反對，毅然割發出家，在新洲報恩寺傳圣法師座下剃度，取法號“本幻”，意為“本來自性常清凈，幻化空身即法身”。同年，本煥到武昌寶通寺受三壇大戒，完成了從俗人到僧人的轉變，從此走上了上求佛道，下化眾生的生命旅程。之后，又前往以宗風嚴謹而聞名天下的揚州高旻寺，追隨宿具慧根、禪風犀利的中國近代禪宗大德來果長老達七年之久，深得禪法精髓，這段經歷為本煥日后成為禪門尊宿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七年之后，本煥發愿赴山西五臺山大智文殊菩薩道場參學精進。他離開高旻寺，從揚州經武漢乘火車至河北定縣，從定縣到五臺山下，全長300多里的路程，他一路櫛風沐雨，餐風宿露，堅持三步一拜，跪朝五臺，歷時四個半月拜到五臺山腳下。隨后，又用三個月時間，三步一叩首，參拜完五臺山上五個臺頂，共拜行了四百余里。事后回憶這段經歷時，本煥說，當時雖然腰酸腿疼，膝蓋磨出了層厚繭，可是心中充滿無比的喜悅。有僧人作過統計，在半年時間里，本煥共磕了22萬個頭。落腳于五臺山廣濟茅篷（即碧山寺）后，本煥苦修十年。期間，他為法忘軀，精進供養，堅持每天用指血或舌血抄寫了《楞嚴經》10卷，《地藏經》3卷和《普賢行愿品》等19部佛經，共20余萬字。

1948年初，正在上海普濟寺參修的本煥突然接到母親病重的消息，立即趕回湖北新洲，到報恩寺掛單結夏安居。他堅持每天清晨坐禪，早齋后步行15里回家照料母親，晚上又返回報恩寺研讀三藏，并在報恩寺燃放一百臺焰口，為母親消災延壽。5個月內，本煥伺候老母，端茶送水，喂藥敬食，殷殷相護，細致入微。母親去世后，他在母親墳旁搭起靈堂，在自己兩個胳膊上裝上菜油，放上燈芯草點燃供養，雙膝跪在母親床前，日夜誦讀《地藏菩薩本愿經》，守孝49天。其“燃臂行孝”一時成為佛門鄉鄰佳話。

應中國近代禪門泰斗、一身肩挑禪宗五脈的中國近代高僧虛云老和尚邀請，1948年7月，本煥長老赴廣東韶關，來到六祖慧能弘揚“南宗禪法”的道場、向有“祖庭”之稱的南華寺，也就是這一年，取“本原自性常清凈，煥光照耀普眾生”之意，虛云老和尚將其原來的法號“本幻”改為“本煥”，一直沿用至今。次年4月，本煥繼任南華寺方丈，并承接虛云長老法脈，成為臨濟宗第四十四代傳人，時年虛云老和尚111歲，本煥42歲。

建寺安僧為重振中國佛教事業殫精竭慮

1958年7月，本煥長老不幸蒙冤入獄，由此卻令他避開了“文革”的浩劫，在獄中，他仍然堅持不懈地修持，雖脫卻袈裟，依然禪心未減。

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后，本煥長老的冤案得到徹底平反。1980年3月，73歲的本煥終于告別鐵窗重歸山門。由于“文革”的破壞，彼時，寺宇頹敗，僧侶散盡，中國佛教百廢待興。面對此情此景，本煥長老發下大愿，要在有生之年恢復重建十座寺院，使僧尼有安住修行之所，信眾有朝禮皈依之地。 從此，已是古稀高齡的本煥又邁開了重修名藍古剎，續佛慧命，建寺安僧的旅程。

這年，本煥長老來到丹霞山，面對一片殘垣斷壁，佛像被毀，名剎荒廢，不禁黯然淚下。經過4年的苦心勞作，本煥長老最終募化人民幣900余萬元，重修殿堂5000余平方米，還修復了澹歸墓、浮屠塔等重要文物。

1983年，本煥長老親自到深圳選定在梧桐山建立弘法寺。1990年，本煥長老親任修建辦主任，同時從丹霞山別傳寺選派13名法師到弘法寺，從此弘法寺點燃了佛祖的傳燈，晨鐘暮鼓，法音梵唄，傳播人間。1992年6月18日，弘法寺舉行了佛像開光，方丈升座典禮，本煥長老被選定為弘法寺的開山方丈。如今，弘法寺寺廟巍峨，宗風整肅，信眾云集，歷經20多年風雨洗禮，已發展成為中國現代寺院的模范叢林，成為連接港澳臺，輻射東南亞，并以此走向世界的弘法利生平臺。

1986年12月，80歲高齡的本煥長老，奉中國佛教協會和廣東省宗教局禮請為廣州光孝寺首任方丈，并擔當重修光孝寺的重任。本煥長老駐錫光孝寺10余年中，總投資2000余萬元，把光孝寺變成了一座清凈、古樸、文明、安全而又具有嶺南古代文化特色的佛教名剎。

行高德碩的本煥長老一生弘法布教，建寺安僧，籌集資金數億元，恢復重建了廣州光孝寺、湖北報恩禪寺、四祖寺、深圳弘法寺等14座寺廟，為中國佛教事業的恢復與發展做出了不可磨滅的功德，即便在臨終之前，念念不忘的還是寺廟。弘法寺方丈印順大和尚告訴媒體，老和尚在最后的時刻，他還非常關心極樂寺、萬佛禪寺、報恩寺、慈恩寺的建設，并對負責寺廟工程建設的義工們說：“要回去建寺院，要把好質量關，要把它建好。”

遍灑甘露 慈善是僧人修持和弘法的方便法門

本煥長老雖身居佛門，卻心懷家國，仁濟眾生。他曾說，佛家弟子普渡眾生，不是施舍，而是報恩：報國土恩、報眾生恩、報父母恩、報三寶恩。“以一種報恩之心去利益眾生、救渡眾生、成就眾生，這就是要做的大事情。”本煥長老認為：“我雖是一個出家人，但首先是一個公民，國家的興衰，人民的疾苦，不管大小，我都有一份責任。”為此，他經常告誡弟子：眼里要有大眾的影子，耳里要有大眾的聲音，心里要有大眾的功德，身上要有大眾的恩惠。他說，佛教所奉行的慈善事業，是指從事慈悲善行的事業，這就是出家人的慈善觀，慈善是僧人修持和弘法的方便法門。

有人問老和尚，弘法寺香火旺盛，施舍眾多，這錢如何使用？他回答，我一個百歲老人，睡覺只要一張床，飯有三頓，房有一間，穿衣有幾件袈裟就夠了，十方供養的還是要回報給十方，我們只是將這些錢用在了應該用的地方，為眾生做了一些應該做的事情。眾生得了寺廟慈善事業的照顧，改變了境遇，也意味著我們種了福田，報了眾生恩，也為國家分憂解難，報了國恩。

在本老的方丈室，掛著他親自題寫的條幅：“不為自己求安樂，但愿眾生得離苦”，這是本煥長老數十年來堅持不懈的心愿，也是其一生行化四方、扶危濟困的寫照。幾十年來，每到中秋、春節，福利院、養老院等都會定期收到來自弘法寺的問候，長江大水、非典施虐、汶川地震、廣西旱災，南方雪災，隴南地震……每一次的大災大難，都能看到弘法寺的身影。出家80余載，本煥老和尚憂國憂民，積極參加社會慈善公益事業，先后籌集資金6億余元，捐助建設希望小學20余所，為扶貧救災、修橋鋪路、興醫辦教等共捐款捐物數千萬元，救治病人、殘疾人近千人。福建福安煥興小學，湖北新洲健民醫院，深大本煥獎學金……老和尚的善款遍布各個行業，可謂遍灑甘露，心懷大眾。

他常對信眾說，未成佛道時，要先結人緣，廣結善緣，為教為眾。由于本煥長老在待人接物上不分地位，也無論富貴貧賤都一律平等對待，所以，每天前往弘法寺欲登門拜訪長老的善男信女絡繹不絕，特別是佛誕日、節假日和每年的初一到十五，信眾多達10萬，2010年大年初一這天，據統計有5萬香客到方丈室拜見本煥長老。

作為南禪臨濟法派第四十四代傳人，本煥長老曾任廣州光孝寺、深圳弘法寺、南雄蓮開凈寺、韶關丹霞山別傳寺等多個寺廟的方丈主持，一生都在結人緣、結善緣、結佛緣，一生都在行善四方，慈悲濟世，他用出世的思想，做入世的事情，在人間佛教的法海慈航中，樹立起一座永恒的燈塔。

為促進海峽兩岸的佛事和佛教文化交流，本煥長老還經常在香港、澳門、臺灣等地弘宗演教，教授禪法，并力促中國漢傳、藏傳、南傳等佛教各派的相互學習和融合。2007年10月27日，本煥長老在弘法寺將禪宗臨濟宗的法傳給了藏傳佛教17世東寶·仲巴活佛，此舉開藏傳佛教僧侶接法漢地高僧之先河。從1987起，長老幾乎每年都到國外講經說法，曾數次訪問歐美和東南亞諸多國家和地區，致力于將中國佛教文化傳播海外。

在弘法寺，記者見到中共中央原總書記江澤民為本煥長老的題詞“福壽莊嚴”，全國政協原主席李瑞環題寫的“覺行圓滿”，而香港特別行政區前行政長官董建華同樣贊譽本老為“佛門泰斗”。修行80余載，布道20余國，皈依弟子200余萬人，法嗣弟子近千人，廣衍南宗，花開天下。本煥長老盡己所能，以文化弘揚佛法，以慈善福利社會，以共修凈化人心，甘露法雨遍灑環球，輝煌德業普澤四海，本煥長老無愧為中國當代佛門泰斗，名副其實的人間菩薩！

師徒情深慈悲示現給予我們從未有過的堅定信心

在操辦本煥長老后事的過程中，弘法寺方丈印順大和尚回憶：4月1日那天晚上，天空出奇地美麗，而且有一顆星星格外明亮，因老和尚生前曾不止一次指著這顆星星說過，“我將到那里去”。看到這顆美麗的星星，他心里明白：師父是留不住了! 后來，弘法寺文化中心的無花居士告訴記者，1日晚上11點30分左右，她和幾個師兄還看到天上一條帶狀的祥云，蜿蜒曲折宛若一條長龍。有人說，“老和尚要走了!”當時她還不敢相信，沒想到正當她們盯著天空發呆的時候，就接到電話，說老和尚要走了。一個小時后，本老在大家的念佛聲中安詳而去。

4月3日，回憶起本煥長老最后的點滴，與本老有著12年不解之緣的印順大和尚數度哽咽，難掩哀痛。在本老圓寂前一周的一天早上，大家都以為本老已挺過難關，那天，老人家像往常一樣早早地起來，問護士“天亮了沒有”，并讓護士把房間冷氣機關掉，又要了一把扇子，自己扇了起來。過了一會，扇子突然“啪”地一聲掉在地上，護士趕過去發現長老身體變的越來越涼……

聽到護士的喊聲，印順大和尚匆忙趕過來，握著本老的手，就那樣一直握著，慢慢傳遞著自己的體溫，過了一段時間，本老回醒過來了，醒過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印順啊！你好啰嗦，你好啰嗦！你好啰嗦！”印順回答他：“師父啊，這個題別考我，我過不去啊。”事后印順自己也在想，是不是自己“太啰嗦了”？

恩師如父，大和尚的“啰嗦”可以理解。從初入佛門，印順大和尚隨侍長老左右，于晨鐘暮鼓中誦經、拜佛、做功課，稍有懈怠，長老的竹竿就打了過來；長老要求大和尚每個月背誦一部經書，這讓他不得不日日背、時時背，連睡覺也背，坐起來背幾句倒頭又睡，自己渾然不知卻惹怒了其他兩位室友，后來被請出去睡地板；那幾年，長老還經常交代給大和尚一些似乎沒有任何可能完成的事，只告訴他“你去做吧”，然后等他真的千辛萬苦做下來，長老又不關心這個問題了，又給了他新的任務，反正不管大和尚怎么做都不對，經常挨罵，直到長老確認大和尚對此不會再有一絲一毫的不快，確認他已過了這一關方才罷休。

后來大和尚也常在演講中跟大眾分享：“開始那幾年有時絕望到了沒有念頭。后來才明白師父是用盡辦法把你以前頭腦中建立的東西擊得粉碎，然后把你從內心生出的智慧和自信訓練出來。”

受益于恩師嚴酷的“魔鬼”訓練，出家12年，印順大和尚已經從一個被長老“連哄帶騙”出家的普通僧人，成長為一個秉承了本煥長老禪脈心髓，解行并重的一代佛門龍象。

長老放心了！所以長老想走了……今年春節過后，長老共六次對身邊的工作人員、侍者說，阿彌陀佛要見我，我要走。可他一次次被身邊舍不下他的人拖著，尤其是他的衣缽傳人印順大和尚。12載春秋恍然如夢，他和長老之間的師徒情深局外人很難揣摩。大和尚在長老追思大會上講述師父對他最后的開示：“師父對我說，生死只是一念之間的事情，你連這一關都過不了，出家干嘛？！”

長老曾說，他要不走誰也拿他沒辦法，他要想走誰也攔不住。果真是這樣！長老去年年底接受記者采訪時還說，“我106歲了，耳朵有點聾了，但腦子很清醒，每天還聽新聞記新聞呢。”那時他只是看起來有點瘦了，但精神很好。最終他選擇在2012年清明節前夕走了，走之前的兩個月，他示現疾病，雖然政府派來的最好的醫療隊一直陪護在他身邊，但最后他還是選擇了“做自己的主”，瀟灑地走了。

印順回憶，老人家在最后圓寂的那一刻，毅然拔掉了身上的各種儀器，就像睡著了一樣，安詳、平靜。“這個時候，我心中對佛法、對老和尚，卻有了從未有過的堅定的信心。老和尚給我、給身邊的所有法師都上了最后一課。”在4月5日的追思會上，印順大和尚無比堅定地說。

記者手記：他走了 他還在

4月2日，當我將本煥長老圓寂的消息告訴華中師范大學的一個朋友時，這位篤行佛教的朋友無不為老人的離去而惋惜，后悔去年到深圳出差時因事務繁忙，未能聽從我的建議，抽空去拜見這位年逾百歲的人間菩薩。其實，和我的這位朋友一樣同樣惋惜老人離去的人何止千萬。

本煥長老是我見到的年齡最大的人，也是功德最高的人。2011年12月31日，在參加弘法寺2012千人齋宴暨鳴鐘祈福盛會前，我有幸受邀拍攝本煥老和尚念咒加持的照片。就在當晚的拍賣會上，現場上千人通過大屏幕看到老和尚加持的場景，經老和尚加持的蘋果和橙子最后分別以2000元、1000元一個的價格被善心人士踴躍拍得。

那天，當我站在105歲的本煥長老身旁，靜靜地端詳著他時，無不對這樣一位德高望重的世紀老人肅然起敬，深感慈悲的偉力和佛法的無邊，但就是這樣一位高僧大德，亦充滿著無邪的天真和童趣。

有一次，本老得知采訪自己的《晶報》記者也姓張，他笑著跟記者說，“我姓張，你也姓張，咱們都是老張，哈哈!”侍者告訴他，“人家是小張，你才是老張”，他也跟著嘿嘿一笑，笑完后還告訴記者，“拍得不好看的，不能見報哦!”本老的同門師弟、80歲的凈慧長老來看望他，本老竟然像小孩子一樣，使勁拉幾下凈老的胡子逗樂。在多種場合，他逢人就愛豎起食指，慢條斯理但聲音洪亮地提醒大家，“你們比我大，我只是一個五、六歲的小baby，”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

“從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廟，廟里有個老和尚……”孩提時代，每聽過這句話，總覺得那是一幅遙不可及的畫面。多年后，沒想到就在深圳弘法寺的方丈室，本煥老和尚坐在那里笑瞇瞇地搖著扇子的樣子就近在咫尺。這個106歲的老者在此前的幾十年中，或閉目養神，或正襟危坐，或與眾人合影，或為小兒加持的影像幾成定格……如今，他離開了自己修行百年的世間，上述慣常的幕幕場景已然留在我們的記憶深處。

本煥老和尚已然歸去，或入輪回，達到了真實修行的圓滿。而我們，還在一直趕路。逝者已逝，生者前行。印順大和尚說，他希望塵世中修行的人們，能夠真真實實，實實在在，做好事，做好人。

4月5日晚，在弘法寺后山長老化身窯附近，一直有一股非常好聞的異香彌漫在空氣中，久久不去。百歲老人，一代宗師，佛門泰斗，就這樣化作一祥云，一蓮花，遠遠地在天空，微笑地望著我們，等著我們回家……

（本文圖片除署名外，均為弘法寺文化中心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