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正判斷中的“非理性”:加工特征、主要表現和影響因素

胡金生 葉春 李旭 高婷婷

摘要公正判斷中的“非理性”研究是社會認知雙過程加工理論在公正領域的拓展，也是不確定性管理和道德心理研究的延續。就加工過程而言，個體的公正判斷可能同時依存“理性”和“非理性”兩個結構和進化都不同的認知體系。置換過程、首因效應、極端判斷、補償偏見、責備無辜受害者和道德命令效應是公正判斷中“非理性”的主要表現。自我因素、公正敏感性、道德認同、情緒狀態和公正世界信念等個體變量是其主要影響因素。綜合來看，目前公正判斷的“非理性”研究還比較龐雜，其進化根源、生理機制、如何與理性過程交互作用等還有待深入研究。此外，結合社會現實問題、關注第三方視角、多理論解釋的整合及多水平因素的交互影響可能是未來的研究方向。

關鍵詞公正判斷；非理性；公正世界信念；雙過程加工；道德信念

分類號B849：C91

1引言

個體的主觀公正判斷不同于社會的客觀公正標準，它不僅存在很大的個體差異，還經常表現出“非理性”的特點。例如，在小巷里騎自行車闖紅燈被罰的人可能會覺得不公正，而在交通高峰時闖紅燈受罰的人可能會覺得公正。在社會生活中，公正判斷是個體應對風險和不確定性的基本途徑，進化心理學認為，公正是促進社會合作的適應器，是為了適應生活中的不確定性而發展起來的(Mulder,2008)。為了避免不確定性可能帶來的危害，公正就成了判斷他人是否值得信賴、自己是否會被疏離的重要線索(Lind&van den Bos，2002)。事實上，在不確定情境中得出公正的判斷并不容易，因為可用的社會信息不夠豐富，此時組織中的流言、同事的意見及自己的直覺就會乘虛而入。

近年來，公正判斷中的“非理性”研究漸成熱點。首先，這是社會認知雙過程(dual—processing)加工理論在公正領域的拓展。事實上，在概率判斷和風險決策等領域已有很多雙過程加工的發現，它們的共同之處是把認知過程區分為自動無意識的加工和熟慮有意識的加工(Lieberman，2003)。同樣，作為社會判斷之一的公正判斷，也可以作為社會認知的一種加以研究，這就觸及了一個在以往公正研究中沒有明確提出的基本問題，即公正信息的加工是快速無意識的自動過程，還是有意識的熟慮過程，或者是兩者的交互及如何交互。

其次，風險管理研究的深化促進了公正判斷的“非理性”研究。根據傳統的公平理論，當人們覺得付出和得到的回報之比與其他人相同時，就會產生公正感。但是，在不確定或威脅情境中，個體的公正判斷并不符合傳統的公平理論(uhlmann，Brescoll，&Machery,2010)。因為，這類情境能夠激活人類的預警系統(alarm system)，它的激活不僅會促使人們通過關心公正來緩解消極體驗，還能使公正判斷產生某些“非理性”的偏離(BayeLGollwitzer,＆Achtziger,2010；Murray，Holmes，&Pinkus，2010)。

再次，公正判斷的“非理性研究也是道德心理研究在公正領域的延續。以往對公正動機的解釋主要包括工具模型和社會模型。前者認為自身利益的最大化驅動著人們關注公正，后者則強調，獲得他人的認可是關心公正的主導動機，公正判斷與社會關系的構建密切相關。最近提出的道德信念整合理論(Integrated theory of moral conviction)則強調，純粹的公正關心受道德觀念驅使，公正判斷是根據內心的價值體系在道德框架內做出的，它更多地依存于“非理性”的道德直覺而不是外部社會線索(Rupp&Bell，2010)。

2公正判斷“非理性”的加工特征

在社會認知領域，雙過程加工理論始于上個世紀80年代，它主要關注社會信息的自動無意識加工與外顯有意識加工的分離。該理論認為，社會信息的加工可能同時依存于“理性”和“非理性”兩個結構和進化都不同的認知體系，作為社會判斷之一的公正判斷，同樣可以納入此框架加以解釋(表1)。“理性”加工包含意圖、執行過程和高級控制，是依賴于規則的反思判斷過程，相應的社會判斷是在仔細地評價和權衡相關信息的基礎上做出的；“非理性”加工不受工作記憶容量干擾，是依賴經驗或聯想的直覺判斷過程，基于這一過程的社會判斷會受到情緒因素的強烈影響(Lieberman，2003)。

社會認知神經科學提供了區分雙過程的有力證據，研究表明，“理性”和“非理性”加工依存的神經機制不同。前者是“反思的”(reflective)加工，依存于c系統，該系統可以實現基于規則的分析，它是緩慢、需要努力和有意控制的結構，包括內外側前額葉、后頂葉、前扣帶回下部、海馬和內側顳葉。后者則是“反射的”(reflexive)加工，依存x系統，該系統主要用已存儲的原型來表征，它是快速、無需努力、自動化的結構，包括杏仁核，基底神經節、背前側扣帶回、外側顳葉和腹內側前額葉(Lieberman，2003)。

社會認知雙過程加工對無意識加工和內隱形式的知識表征特別感興趣。該理論認為，在社會判斷中之所以經常表現出“非理性”，是因為相對于“理性”過程，“非理性”加工主要由情緒和習慣引導，其反射形式的匹配可以進行無意識的分析并與儲存的原型做比較，它不僅容量大、迅速、靈活、不干擾自然衡量過程，而且其自上而下的加工方式可以使信息更概括、更融合，這會使它在復雜的判斷中頗具優勢并增加事后滿意度。

3公正判斷中“非理性”的表現

3.1置換過程

在不確定情境下，常會用其他確定的信息作為啟發性的替換來對公正進行判斷，這個過程就是置換過程。van den bos，Lind，Vermunt和Wilke(1997)的實驗表明，當社會比較對象的信息不確定時，人們對結果公正的判斷往往會被程序公正信息替換。van den Bos，Wilke，Lind和vemun(1998)還發現，在其他重要信息不確定時也會發生置換過程。在實驗中，他們對第1、2組被試進行不確定性處理，告訴被試有可能會得到某種結果，但是不確定是否會得到該結果。最后，第1組被試得到的結果比期望的好；第2組被試得到的結果比期望的差。第3、4、5組為對照組，被告知確切的結果。結果顯示，第1、2組的公正判斷明顯受程序公正的影響，對照組的公正判斷受程序變化的影響則無顯著差異。

3.2首因效應

首因效應(primacy effects)是指當人們面臨不確定情境時，先前的信息比后來的信息對公正判斷的影響更大。Lind(1992)認為，當不能確定新上司是否可以信任時，先前與上司的互動信息對公正判斷的影響大于后來獲得的信息。Murphy(2008)發現，個人先前的經驗能影響公正判斷時的情緒體驗強度，進而對公正判斷產生影響。許多心理學家還曾反復驗證了這樣一個結論：程序信息比結果信息對公正判斷的影響更大。van denBos，Vermunt和Wilke(1997)則認為，之所以發生這種現象，是首因效應造成的，因為他們在實驗中都先呈現了程序信息。Smeesters，Wheeler和Kay(2010)也發現，在威脅情境下，先前經驗確實能夠對人們的公正判斷產生直接或間接的影響。

3.3極端判斷

在風險情境中，人們的公正判斷比常規情境中對公正及不公正的評價更偏激。Miedema.vanden Bos和Vermunt(2006)在實驗中，對實驗組被試進行了自我價值威脅操作，對控制組不進行威脅操作。然后，讓被試對自己得到的結果進行公正判斷。結果發現，當控制組被試的結果與他人相等時，他們會判斷為公正，而自己所得比別人多或少時他們則認為不公正，而且，無論比別人多還是少，其不公正感的強度無顯著差異。實驗組則傾向認為，自己的結果比別人多時才是公平的。vall den bos等(2008)還使用生活中常見的2種危險刺激檢驗其對公正判斷的影響。實驗室實驗采用網絡中常見的被黃色三角形包圍的感嘆號作為威脅刺激；室外實驗采用救護車上閃動的警燈作為威脅刺激。結果也表明，這些刺激導致了極端公正判斷。

3.4補償偏見

補償偏見是使不公正或不應得事件合理化的重要方式，當無端得到好運或厄運時，個體會非理性地認為，收益和損失能夠得到補償或抵消，結果自然會變得公平。這種補償偏見不僅可以有效降低不應得事件對公正世界信念的威脅，還表現為對過去不應得事件的歪曲和選擇性記憶，并參與當前或未來事件的解釋或預測(callan，Kay,Davidenko，&Ellard，2009)。例如，一個人抽到了18.42萬美元的大獎。在高不應得組中，此人被描述成工作不努力，經常抱怨，同事不喜歡；在低不應得組中，此人則被描述成工作努力，任勞任怨，同事都喜歡。隨后，讓被試匯報其外顯感受并請他們在17.49-20.49萬美元之間準確估計獎金額，低于18.42萬美元則代表出現補償偏見。結果表明，無論是外顯的還是內隱的測量，被試都會出現明顯的補償偏見(Gaucher,Hafer,Kay，&Davidenko，2010)。

3.5責備無辜受害者

在不確定情境中，人們更傾向自發根據一些簡單的原因清單進行公正判斷，消極信息常被歸因為想象出來的道德失敗等貌似合理卻根本沒有關系的原因。例如，有研究在分別啟動經驗和理性思維后，請被試對下面故事中的受害者進行評價：Jolanda在聚會上與某男性調情，還喝了幾杯酒，送她回家途中，該男性試圖與她發生性關系，但沒有得逞，她覺得遭受了性騷擾，最后她被送回了家(高公正世界信念威脅組)；低公正世界信念威脅組則將最后一句改為：送回家后，她得到了室友的照顧，之后恢復得很好。結果表明，啟動經驗思維的被試會更強烈的責備無辜受害者(victim blaming)，而且不受公正世界信念高低或威脅大小的影響；而在啟動理性思維時，只有公正世界信念高或受到的威脅大時才會責備無辜受害者(vail den Bos＆Mass，2009)。

3.6道德命令效應

在對事件有道德評價結果時，個體會忽略程序和權威等外部信息，用道德直覺做出判斷，并反過來以此為依據評判程序是否公正(skitka&Mullen，2008)。此時做出的公正判斷往往不需要理由支持，如果與個體的道德信念相符，不管通過什么方式都被認為是公正的。反之，如果與道德信念不符，不管程序如何公正都被認為不公正，這種現象被稱為道德命令效應(Moral mandateeffect)(Mullen&Skitka，2006)。Skitka(2006)調查了美國人對安樂死的道德判斷及法院裁定程序的公正性，發現之前的道德判斷能顯著預測對裁定結果的公正感，而不是對程序公正的審視。而且，道德上支持安樂死的人認為裁定是公正的，道德上反對安樂死的人則會懷疑法院的公正性。與此類似，當學生得知學校決定他們事先支付的醫療費中包括墮胎費用時，不同意的大學生多準備提出抗議，盡管他們認為決策程序很公正；而與其道德信念一致的學生則無意抗議，即便他們知道程序是不公正的。

4公正判斷“非理性”的理論解釋

如前所述，公正判斷中的“非理性”與雙過程加工、預警系統、公正世界信念、道德信念的整合理論等都具有一定的聯系。其中，雙過程加工理論對此進行了宏觀的說明，而預警系統、公正世界信念、道德信念整合理論則分別從情境因素、個體信念和公正動機三個不同的角度解釋了公正判斷“非理性”的產生機制。

4.1預警系統的觀點

預警系統是哺乳動物適應進化的產物，它負責監測對生存有害的線索，并調控對這些信息的處理。在風險和不確定情境中，公正判斷的“非理性”與預警系統的激活和相應的調控有關。研究表明，前扣帶回(anterior cingulate cortex，ACC，包括Brodmann24、25和32區)是預警系統主要的神經中樞(Liddell et al，2005，)，當遭受不公平的社會排斥時，背側ACC(dorsal ACC，dACC)會出現明顯的激活(Eisenberger,Lieberman，＆Williams，2003)。ACC可以監控現實與理想狀態的差異，并對監測到的沖突進行評價，如果評價為消極的就會產生錯誤相關負波(error-related negativity)，引發人們厭惡和恐懼等消極情緒，并通過前額葉皮層(prefrontal cortex，PFC)整體調控社會判斷(Lieberman&Eisenberger,2004)。

4.2公正世界信念理論

公正世界信念理論認為，人們有一種內隱的信念，認為世界是公正之所，在這個公正的世界里，人們會得到他應該得到的(callan&Ellard，2010)。當公正世界信念受到威脅，人們會產生認知失調，為了保護和維持這種信念，當資源和機會具備時，人們會以理性的方式阻止不公正或修復公正；如果人們不能有效地提供幫助并擺脫情緒困擾，就會引發以恢復公正為目的的補償反應，轉向非理性的自我服務反應，包括通過重構因果關系、貶低受害者和重新解釋不公正結果等方式來否認不公正的存在，以及通過相信最終公正會出現等來維持公正世界信念。

4.3道德信念整合理論

以往社會心理學多從社會交換和社會群體價值的視角研究公正判斷，與此不同，道德心理學則認為，公正判斷的道德屬性是其根本屬性，受道德直覺和道德信念的影響，公正判斷會不可避免地帶有“非理性”的特點。道德信念整合理論提出并檢驗了3個假設來說明公正判斷的“非理性”：權威獨立假設(Authority independence hypothesis)認為，道德背景下的公正感主要源自內心對道德是非的判斷，較少受社會規范或合法權威等非道德因素影響；試金石假設(Litmus test hypothesis)強調，在有明確的道德評判結果時，個體偏好根據道德判斷來反觀結果的公正性和合法性；情緒假設(Emotion hypotheses)則認為，對事件的道德感會反過來影響公正判斷、并賦予它強烈的情緒色彩(Skitka&Mullen，2008)。

5影響公正判斷“非理性”的因素

如前所述，不確定性和威脅情境是誘發公正判斷“非理性”的重要因素。隨著“非理性”研究對個體加工過程的關注，相關影響因素的研究更多地轉向了個體變量。

5.1自我因素

Ham和van den Bos(2011)在實驗中，不僅用外顯量表評估有意圖的公正判斷，還用內隱探測詞再認范式(probe recognition paradigm)評估自發公正判斷。結果顯示，信息的自我相關程度不影響有意圖的公正判斷，但會顯著影響自發公正判斷。相對于他人和公正信息，高自我相關的不公正信息更容易激活自我中心偏見(egocentricethics，)，誘發強烈的“非理性”(Hanl＆vall den Bos，2008)。利己主義者更偏好自我中心的公正假設，他們不僅對程序公正更敏感，還容易根據極端的標準詮釋公正。個體自我建構的不同也會影響公正判斷，相對于“獨立我”，當啟動“互依我”時，由于自他相似性的激活，被試會更強烈地責備無辜受害者(van Prooijen&vanden Bos，2009)。

5.2公正敏感性

公正敏感性體現了公正判斷時相關知識的可用性(availability)和易獲得性(accessibility)的個體差異(Higgins，1996)。由于頻繁地感知和思考不公正，敏感性高的人形成了能夠精細區分的不公正概念來促成對有關公正信息的注意、解釋和記憶。感知不公正的頻率、憤怒強度、不公正信息的強迫思維、對加害者的懲罰傾向是公正敏感性的主要維度(Schmitt，Baumert，Gollwitzer,&Maes，2010)。相對于公正敏感性低的被試，敏感性高的人對包含欺騙面孔的信息有明顯的記憶優勢(Beu&Buchner,2010)。公正敏感性高的個體傾向于將不明確信息感知為不公正，如果啟動了恢復公正，他們傾向將不明確信息感知為更公正(Baumert&Schmitt，2009)。Faccenda，Pantal~on和Reynes(2009)對300名法國足球運動員的研究還顯示，不論裁判的判罰是否公正，受害者的公正敏感性都能很好地預測報復性犯規。

5.3情緒狀態

公正判斷存在情緒一致效應，可以用熱認知的方式來理解，相對于中性和消極體驗，積極情緒狀態下的公正判斷更積極，在消極情緒狀態下則更容易得出不公正的結論(Vall den Bos，2003)。在沒有發言權的模糊程序下，被試傾向以他人的體驗為線索進行社會參照，他人的憤怒會誘發被試不公正的判斷并對權威表示更多的憤怒：他人的負罪感則會啟動被試得出公正的判斷并對權威表示較少的憤怒(De Cremer,Wubben，&Brebels。2008)。不確定性會誘發強烈的“情緒一經驗”過程，經歷不確定時，個體會以經驗的方式加工信息，此時的公正判斷會被情緒左右，個體會潛意識地將信息編碼為具體的形象或象征，被動體驗事件而非主動加工(Maas＆van den Bos，2009)。

5.4公正世界信念

人們不僅在相信世界是公正之所的程度上存在個體差異，而且這種個體差異也會影響公正判斷。例如，van den Bos和Mass(2009)的研究表明，較之公正世界信念較弱的個體，非理性反應更多的出現在信念高的個體身上。責備無辜受害者的程度因“理性”或“經驗”導致的變化會被個體的公正世界信念調節，當以理性的思維方式看待無辜受害者時，信念弱的個體沒有產生認知失調，也不會去責備他們。公正世界信念的激活和社會分類還存在疊加效應，群體內受害者比非受害者受到更多的貶損，群體外受害者和非受害者得到的貶損差異不顯著，而群體外受害者比群體內受害者受到的貶損更多。

5.5道德認同

個體的道德認同(moral identity)會顯著影響對不公正的義務反應。Skitka和Houston(2001)在研究中，讓被試閱讀虛擬的新聞報道，描述兇殺案的被告是真的有罪或是無辜，被告是在公正的審判后處決或是由被害者的家人在庭審開始前復仇。結果表明，多數被試認為，無論是通過審判還是被受害者家人，只要讓有罪的被告受到懲處就是公正的。道德認同還會左右針對他人不公正的義務性反應，Batson等(2007)的研究顯示，誘發憤怒和“非理性”公正判斷的條件經常是自己或自己關心的人遭受了不公正，而不是不公正本身，在沒有道德關切的情況下，即使他人受到不公待遇也不能引發憤怒和“非理性”。

6總結和展望

6.1重視自動加工過程

早期的公正判斷研究多強調理性過程的作用。例如，Folger(1998)認為，公正判斷涉及3個反事實思維，“要是怎樣”(would)會比較當前狀況和其他潛在狀況；“本可以”(could)會審視是否有其他可行的方案供選擇；“應該”(should)則可以評估事件是否違反社會準則。公正判斷的“非理性”研究不僅扭轉了偏重理性過程的取向，也豐富了雙過程加工理論。例如，傳統的公平理論不能很好地解釋不確定或威脅情境下的公正判斷以及第三方對不公正的利他性懲罰(altruistic punishment)。公正判斷的“非理性”研究不僅對此做出了較好地回答，還將內隱測量范式廣泛地引入公正領域，強調公正判斷中自發過程和控制過程同等重要。不過，目前不同領域雙過程加工的成果還相當龐雜(Evans，2008，)，其進化根源、神經機制及雙過程如何交互作用等諸多問題還需深入研究。

6.2強調個體因素的影響

關于公正判斷的影響因素，以往多偏重社會因素的研究，也得到了很多有價值的成果。例如，程序的一貫性、無偏性、正確性、修正性、代表性和倫理性是促進程序公正的重要因素，共享關系、權威序列、均衡匹配、互動目標、關系類型、資源形態等要素則會左右分配公正判斷。因果解釋及其合理性會顯著影響信息公正判斷(Bies＆Shapiro，1987)。中立性、信賴性、地位尊重等互動變量會顯著提高個體的公正感。較之上述研究，公正判斷“非理性”研究對加工過程的關注，則啟發研究者還應該重視思維方式、公正敏感性和道德信念等個體變量對公正判斷的影響。總之，公正判斷是基于環境信息的社會判斷，既與人格有關也存在社會參照，應該兼具個體和社會屬性。

6.3關注第三方視角

公正判斷的主體有當事人和第三方之分。研究顯示，在社會兩難中，當事人和第三方都會對冒犯者做出極端公正判斷(Mulder,2008)。第三方不僅會對不公正做出需要付出成本但又沒有回報的利他性懲罰，其公正判斷也與懲罰者的是非觀念相關但又不完全吻合，當人未能因不公正而受益時經常不被懲罰，公正判斷會過分地偏重行為后果，會使部分不公正得不到制裁，從而降低獎懲效率。第三方的公正判斷也會被情緒影響，對不公正的負性情緒是利他性懲罰的直接驅動力，但自己遭受不公正產生的憤怒和目睹別人受害引發的移情憤怒是不同的。因為，少數公正者可以帶動一大批自私者去合作，相反，少數自私者卻可以導致一大批合作者背叛。深化第三方視角的研究將有益于揭示公正標準和公正氛圍符號化、共享化的機制及其對公正判斷的影響。

6.4加強對現實問題的研究

由于公正判斷中的“非理性”容易對社會穩定產生威脅，“非理性”的觀點還為公正判斷的研究提供了一個很有現實意義的視角。因為，它不僅可以預測或解釋個人的一些極端判斷和行為，還可以用來預測和解釋群體、組織甚至國家在處于預警情境時所引發的“非理性”決策和極端行為。尤其在面臨深刻社會轉型的中國，從身份社會到契約社會，從計劃經濟到市場經濟，從政府集權到個人權利擴張，無不充斥著對社會公正的期許。如何進一步結合社會現實問題，詳細探究具體情境中公正判斷“非理性”的產生機制、影響因素和應對策略將是很有現實意義的方向。

6.5整合多角度的理論解釋

關于公正判斷“非理性”的誘發因素，雙過程加工理論重在解釋“非理性”的信息加工過程和進化根源；預警系統的觀點與雙過程加工理論一脈相承，是對不確定和威脅情境下“非理性”加工的深入描述，也較好地說明了誘發“非理性”的情境因素以及神經生理過程；道德信念整合和公正世界信念理論主要關注誘發“非理性”的個體因素，重點從公正動機的視角解釋公正判斷“非理性”的產生機制。未來，多視角的研究確有整合的必要。例如，近來的權變理論(contingent theory)就曾嘗試整合工具模型、社會模型和道德信念模型。該理論認為，不應拘泥于某一種人性假設來解釋公正判斷的本質，人同時具有物質需要、人際接納需要和道德需要，哪種需要在特定時刻占主導地位，取決于人格、情境、認知、目標和參照框架等多種因素復雜的交互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