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偉
老 子
我們不知道他是穿著長袍還是短褂。反正他是騎著青牛向西而去,這樣就行了。但是??!他的袖口灌滿了風,是涌動谷水的風,是掀起渦河浪花的風,是心靈無法訴說的風,是思想抑郁的風。這些簡單的風,一年一年,吹來渦河兩岸的麥花香。
風吹啊吹,終于吹在黃昏的風中,吹落一瓣梨花,落在懷中。
風吹啊吹,還是吹在落雨的風中,吹落滿天星辰,流星墜落。
那些水啊,溫柔的水,纏綿的水,涌動的水,澎湃的水。
那些水啊,溫暖的水,純凈的水,浩瀚的水,蔚藍的水。
這風啊,是谷水刮來的風;這水啊,是渦河流淌的水。
我們都知道是九龍吐水沐浴著出生的老子,但是啊,是母親口中呼出的氣息暖干了老子潮濕的胎毛。
山是龍山,水是渦水,風是谷風。
我們知道老子總愛騎著他的青牛,前往渦谷之水交匯處,靜坐每一個黃昏。老牛忘情地飲水,那些水鳥站立在蘆葦的深處,時常傳來智慧的語言。渦水浩浩蕩蕩向東去,老子默默無語。
偌大的中原,總是被權力和欲望追逐。一列馬隊疾馳而過,總會蕩起漫天的黃沙,前方的戰(zhàn)事總是那樣讓人激動不已。老子,我們的老子,他總是喜歡坐在河邊,看一河的心事,被游魚攪亂,此時的遠天,也許正被晚霞燃燒。
樹大招風,老子吹滅夜晚的燈盞,他的腦海里浮現著明天的明天。樹欲靜而風不息,纏繞的風,總是那樣愁腸百結。終于有門童來報,孔子求教。
大地開始顫抖,青牛踩著堅實的步伐向西,函谷關那個打著眼罩遠望的人,看見一團紫氣從東方升起。谷水旋起的祥云,沿渦河逆流而上,久閉的函谷關,為誰打開!
從此,重兵把守的函谷關,更是戒備森嚴。關外雨淋淋,關內桃花香。他們攜手站在黃河岸邊,捕捉時局的變遷;夜晚,他們于昏暗的燈火下促膝暢談。語言和思維在這里活躍,人類的哲思在這里凝固,思想的長河掀起層層疊疊的浪花。
老子騎著他的青牛,穿行在時空的隧道中?!兜赖陆洝返纳願W智慧讓世人仰目。青牛在反芻著往事,人類在一遍遍解讀著《道德經》。
莊 子
這個下午有很多憂傷,莊子攏著袖口,蹲在渦河岸邊。已經是冬天了,渦水開始結冰,從上游流淌而來的水,突然讓他十分想念老子。莊子猛然站起來,面向西方,而思想的潮水總是上溯。
莊子喜歡坐在偌大的夜空下,與天對話。那些神明的暗示,總會讓莊子激動不已。莊子的思想就會脫韁成一匹野馬,任其自由馳騁,他的文采就會信馬由韁般散漫和自由,又突如天馬行空般讓世人唏噓和驚嘆。
莊子捻著花白的胡須,在豆大的燈火下,來回踱步,輕吟“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這些句子如窗外的夜空,浩瀚、無邊而深邃。也許會有一條小蛇或者一只家鼠從梁上經過,正好被莊子瞥見。這些細微而又簡單的事件,都會讓莊子有攀登和飛翔的欲念,有追趕和捕捉的欲望。
萬事萬物,大江大河,開始被莊子拋卻,向往浩瀚的宇宙,自由翱翔。
裊裊的炊煙升起來了,紅彤彤的太陽升起來了,微波粼粼的渦水向東流去。莊子在一個叫漆園的地方,謀了個小吏,喝著小酒,品著小茶,寫著文章,研讀著《道德經》。累了去渦河邊采采風,乏了掬一捧渦水洗洗臉。
這就是我們的莊子,有時候他還會在歷史的深處,向我們揮揮手。
曹 操
是風惹的禍。
是船惹的禍。
是畢畢剝剝熊熊燃燒的火闖了禍。
終究,還是急急流去的江水,帶走了一個人的夢想和落寞。
江北的風,獵獵如旗。曹操騎著他的高頭大馬,落荒而逃。他的雄心壯志在一場大火中,灰飛煙滅。魏、蜀、吳,從此開始鼎立,走向三國。
赤壁刻在歷史的深處,一場神秘的大火煮沸了長江水,也煮沸了許多人早已冰涼的心。英雄的眼底,開始涌動滾燙的淚水。赤壁改寫了曹操的一生,也改寫了魏、蜀、吳的歷史。
我們在風中讀懂英雄的內心,那些隔世的蒼涼,一如江水,滾滾東去。
海一樣寬廣與遼闊,是英雄的心;海一樣博大與深邃,是英雄的情懷;海一樣洶涌與澎湃,是詩人的激情。
滿目山河的瘡痍。
民間奔走的疾苦。
讓英雄落淚,讓英雄壯志不已。
飲馬渦河,馳騁中原。
飲馬黃河,統(tǒng)一北方。
立馬長江,曹操高高地站在三國的中心,把酒臨風。
寶劍出鞘,映著寒冷的月光,宛如英雄那堅定和純粹的目光。
大敵當前,燈火通明的軍帳內,英雄輕輕劃過的手勢,指點著江山。
曹操在歷史的風口浪尖上,立馬當口?!皩幙晌邑撎煜氯耍蛔屘煜氯素撐?。”
小喬終于出嫁了,在黃昏或者黎明。登上高高的銅雀臺,麥子已經熟了。
遙望塵世中的青梅,嗚咽在喉中。風高月黑的夜間,思緒艱難行走。是風帶來前方的戰(zhàn)事,金戈鐵馬,這又是一個疼痛的黎明。
一場不被人看好的結局,讓他傷透了心。
站得越高,看得越遠。站得最高,卻總是寒冷。還要被罵名纏繞,還要被小人暗算。他離江山那么近,卻離社稷那么遠;他離黎民那么近,卻離統(tǒng)一那么遠。月光知他?戰(zhàn)馬懂他?美人恨他?英雄惜他?
酒溫暖著他:“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酒燃燒著他:“何以解憂,唯有杜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