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疾

鄭懿

真是歲月不饒人。人過四十，身體的很多零件差不多都會出現或多或少的故障來。原本身體矯健的我，慢慢變得身材臃腫發起福來。上班由騎車改為步行，不是因為有資格邁方步去上班，而是為了減肥和鍛煉。由于我性格愛靜，多年來養成了慵懶的習慣。自己可以幾天貓在家里看書，卻很少抽出時間到公園散步，更不會到同事或領導家里打牌串門拉家常籠絡感情。所以社會上的一些流行的東西，我根本就不懂。以致別人向我打聽單位或者社會上的一些大道小道的消息等事體來，我只有搖頭不知的份兒，常常被一些消息靈通人士取笑為“呆鳥”。

開始步行上班時，不覺得自己和別人有什么異樣，身邊一輛輛汽車、電瓶車或是自行車從我身邊飛馳而過，自己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好。人家有車，沒有必要和他們比速度，人各有志嘛，走自己的路就是了。后來，我慢慢地發現了一個問題。看看身邊的行人，和我一起走的，走在我后邊的，一個一個超到了我的前頭，不一會就會讓我望塵莫及了。我開始沒有覺得有什么奇怪，他們比我年輕，他們比我事急，他們……總之，我給他們找出很多超越我的理由，或者給自己找出很多客觀的借口為自己開托。

一天，我和妻子一起下樓上班，走著走著，妻子突然問我，你怎么走得那么慢呀，連我你都趕不上，是不是你的腿有毛病？我說沒有呀，我的腿不疼不癢的，年輕的時候我還拿過全校的五項全能冠軍呢，獎狀至今還珍藏在我書桌的抽屜里。不過認真思考一下，覺得自己確實比別人走得慢多了，就連年輕時總是喊著你走那么快去搶錢呀的妻子，現在也嫌我走得慢了。這問題應該引起足夠重視了。于是，我思考著自己走路的每個細節，沒有發現自己的哪個動作不夠規范。于是，我又突發奇想，可能是自己的大腦出了問題，致使腿腳不靈便了。回想一下自己每天看書寫字背誦古文詩歌之類，記憶力雖有所減，也沒達到失靈的地步呀。

上班的時候，我有意識地伸展自己的四肢，除了坐的時間長了腰部有點發酸外，沒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妻子是個細心的人，焦急地催促我到醫院去做檢查。她說走路快慢無所謂，可別落個其他毛病來。雖然咱是個平民草芥，沒啥大富大貴，一家人能平平安安地過日子比啥都強。無奈之下，只有去看醫生。

醫生很專業地用小錘敲打著我的腿和腰，又用拳頭擂了幾下我的腦袋，沒發現什么問題，就開了一張單子，說做個腰部CT吧。我當時冷汗都嚇出來了，沒那么嚴重吧？躺在檢查床上，心里暗暗嘀咕，現在科技真發達，人在這里一躺，就沒有什么隱私可言了，即便是你骨子里的一個很小的病變也會昭然若揭。出了CT室，心想這肯定是醫生掙獎金的把戲，把沒病的人當作有病的人去治。報紙上不是經常有類似的報道嗎，真不知道現在世界上到底誰在有病。檢查報告出來，醫生拿著膠片放在燈箱上，一臉嚴肅地指著膠片上黑黑白白的東西說，問題就在這里了，你看正常人的腰椎應該是彎曲的，你的腰椎該彎曲的地方卻是直的。這樣你的腰椎受力緩沖不足，腰部的壓力要比別人的大得多，時間長了就會壓迫下肢神經，影響你行走的速度。醫生問我的職業，我說教書和種田。醫生說，種田是個重體力活，腰部受壓自然很重，體力勞動會導致椎間盤突出，腰椎老化蛻變引起腰疼。我這才想起小時候家里的事。我出生在農村，父母是地道的農民。在我很小的時候，常看見腰疼的父親躺在床上，一躺就是幾個月，走起路來也是一扭一扭的。我問父親你的腰咋了，父親總是說沒事，老毛病。醫生接著說，教書看起來是個清閑活，長期坐著備課改作業，也容易引起腰椎變直，形成你現在的樣子。我恍然大悟，從小學到大學再到工作，我哪天不是在坐著看書寫字呀，特別是自己喜歡寫點牙疼的文字，偶爾也寫點官樣文章，總覺得自己很多好書沒有讀，有很多道理還沒弄明白。多少年來，只要自己兜里有散碎銀子，總會跑到書店淘書買書。書一本一本地買，一本一本地讀，腰就自然一天一天的變直了。我雖然在城里上班，可老家還有十來畝承包地要伺候。雙手刨食，哪有當官使權者大筆一揮來得容易？我的腰不直誰的腰直呀!我問醫生吃啥藥能治我這腰病。醫生搖了搖頭說，無良藥，不疼不要吃藥，疼了只有吃止疼藥。最好的治療是你自己慢慢鍛煉糾正，讓腰椎有一定的彎曲，你走路自然就會快點了。

從醫院回來，我思考醫生的叮囑，覺得頗有道理。走路不快不是腿的問題，而在腰。腰彎能使人走快，大家的腰彎著所以能健步如飛。而我幾十年讀書、種田養直的腰，豈是三天五天就能彎得了的？秉性難移呀。真不知道我的腰會不會像醫生說的那樣能治好。我想即使真的彎不下來，也不應該有啥遺憾和痛苦。走路不快又何妨，做人還是腰直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