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學同桌兩將軍

高凱明

倪善學，廣東省軍區副司令員，山東省平邑縣大三陽村人。2003年7月28日被中央軍委授予少將軍銜。

劉克勤，濟南軍區空軍后勤部部長，山東省平邑縣小井子村人。2001年6月17日被中央軍委授予少將軍銜。

倪善學、劉克勤兩位將軍同為曾子故里平邑人，同為縣城通圣路口的平邑一中65屆畢業生。就讀初中時，他倆是同班同桌同學。

由白楊古槐掩映的平邑縣一中校門口的通圣路，是當年曾參前往老師孔子家的路，“通圣”二字常常勾起倪善學、劉克勤兩人對同桌時的一段回憶：文革中，他們在抄班主任家時，搜出了一本曾子所著的《孝經》?！缎⒔洝肥枪糯姸嘟洉形ㄒ灰徊坑苫实厶菩谧⑨尩臅?，全書雖僅有1799個字，卻對中國2000多年的歷史起到了深刻的影響，“夫孝，天之經也，地之義也，民之行也”。孝是人類行為的準則，是國家政治的根本，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當然，所有這些是他們后來才明白的。當時他們只是對這本被列為批判對象的儒家經典產生了好奇心，想把它看一遍，再交出去。哪曾想，正是這本《孝經》讓他倆“通圣”了，更讓他們明白了盡孝必須從忠于祖國、熱愛人民做起的道理。

大雨滂沱，電閃雷鳴。1994年夏天的一個上午，地處廣州北郊的北江防洪大堤在百年一遇的洪峰面前轟然倒塌。洪水將當時的坦克旅長倪善學和他帶領的500名抗洪搶險官兵困在了一段殘留的堤壩上，堤壩上到處都是從四面八方集中到這里的毒蛇老鼠，因受到洪水驚嚇，害蟲們拼命地朝官兵身上爬，往褲腿袖口里鉆。然而，為了人民生命的安全，他們哪還顧得了這些。護堤中，他們搬石頭的手被劃破了，扛沙袋的肩被磨出了血，衣服和身體被泥沙汗水血水粘在了一塊，他們仍舊咬牙堅持戰斗。黃昏時分，他們撤進了附近一家農舍里，在這里，他們與洪水搏斗了7天7夜。由于環境條件惡劣，當時物資供應極度困難，然而，倪旅長和他的戰友們寧肯挨餓也沒動帳篷邊菜地里的一棵青菜。在他們勝利撤離之后，返回家園的鄉親們發現自己的母雞窩被挪在了高處，雞窩里滿是雞蛋，細細瞧，每個雞蛋上都留下了幾時幾分下蛋的記錄，從這些娟秀的字跡里，鄉親們看到了人民軍隊的作風與涵養。

花好月圓，暖風徐來，2000年春天的一個夜晚，豫中某新建軍用機場駐地的一個農舍里，一位清瘦的中年男子正和一位年邁的老大爺聊天，他們時而竊竊私語，時而哈哈大笑，那氣氛真像一對和睦的父子在拉家常。這位中年男子便是濟南空軍后勤部部長劉克勤，為了掌握機場搬遷群眾的實際困難，劉克勤扮作一名普通的地方干部，在這里走村串戶，搞調研已有個把月。為了弄清一個細節，他甚至接連八九次往返于一個家庭，他和風細雨般的工作方法在老百姓的心頭灑下一片燦爛的陽光，他披星戴月的工作作風使復雜的搬遷賠償問題變得異常簡單。隨著機場的落成，一條由部隊為當地群眾投資150多萬元修建的馬路也開始通車。人們望著劉部長會心地笑了，那是還給軍隊的一片陽光呀。

倪善學、劉克勤兩位將軍在部隊屢立戰功。倪善學是反映自衛反擊戰電影《鐵甲008》主人公生活原型。劉克勤亦是空軍戰備訓練成績突出的傳奇人物。他們倆曾分別被授予全國抗洪搶險先進個人和全國擁政愛民模范。

在兩人的軍人履歷中，報效祖國和孝敬父母都做到了最好。在1981年廣東地區進行的一次戰斗演習中，倪善學收到了家中發來的母病危速回的電報，他把電報放進了口袋，待演習結束后才往回趕，等到了故鄉，已見為母親送葬的隊伍走出了村頭。無獨有偶，在1996年福建沿海進行的一次軍演中，劉克勤也收到了一封父病危速回的電報，為了戰備訓練，他選擇了用淚水來送別父親后，而把那封電報永久地放在了自己的衣袋里。

兩位將軍同時選擇了盡忠不留遺憾，盡孝的遺憾全力去彌補的做法。在劉克勤故鄉小井子村，人們都知道劉家大兒子用帶花的水為80多歲的老母親洗腳的事兒：劉克勤每次回家探親，總堅持著每天晚上自己動手用柴火燒一盆熱水為母親洗腳的習慣。從士兵到將軍，母親也從少婦到老嫗，這個習慣硬是雷打不動地堅持了近半個世紀。兒子為母親洗腳時還有一個習慣，就是每每將一盆熱水燒好，總也忘不了順手把房前的花朵摘下幾片放在水中。春天是桃花瓣，夏天是石榴花瓣，秋天是菊花瓣，冬天是梅花瓣。腳洗完了，兒子總是拿過預先準備好的剪刀細細地為母親修剪著那雙小腳。那一刻，夏天的風是涼的，冬天的風是暖的。

倪善學的父親85歲高齡時無疾而終。臨別前留下的唯一遺憾是沒有等到大兒子回來再碰一下杯。鄉親們都明白，倪父之所以高壽，全靠兒子倪善學的孝順。兒子知道父親有飯前喜歡喝兩口酒的習慣，故每次回家，總忘不了帶兩瓶老白干。為了給父親一個驚喜，兒子常常把宴會上丟掉的酒瓶盒里的小裝飾撿回來，什么茅臺酒的小銅樽呀，五糧液的小玻璃杯呀等等。每每父親看到這些小酒具，總高興得像個孩子。性格沉默的父子倆都愛聽《北國之春》的歌曲。每當寧靜的山村夜空響起“家兄酷似老父親，一對沉默寡言人”的歌聲時，大三陽村的兄弟爺們都會明白倪家的大兒子又與老父親相聚了。

在平邑一中60年校慶的這一天，高大威猛的倪善學和清瘦英俊的劉克勤將軍又規規矩矩地坐在了當年的那張矮小簡陋的書桌前，那一刻，他們像是又回到了學習上爭楚漢、書桌上劃界河的同桌時代，校友們請他倆講述各自忠孝兩全的體會，他們倆卻各自背誦了一段諸葛亮的《出師表》和李密的《陳情表》片斷與大家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