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心情

禪心智慧·韓雪專欄

生活在兩個世界，時而梵音聲聲內心清凈，時而繁華喧囂難免煩惱。交錯之間得了一些感悟，時間推移多了一分慧心。驟然發現，寧靜下來的心宛若明鏡，物來則映，何時修得物去不留，了無痕跡，需要的豈止時光，更需大智慧。其實細想一下人生，的確有風景無限，然，有什么可嗟惜感嘆？過客而已。

韓雪，作家，詩人，歸元禪寺歸元文化中心佛教文化工作者。發愿致力于愛與善的傳播。

去年中秋節，兒子嚷著要一家人去度假，想著平日里都忙碌沒有多少時間陪他，欣然應諾。然后開始找旅行社安排行程，不想兒子卻說：是度假，不是旅行呢。我很愕然，出門度假不就是旅行嗎？兒子告訴我：度假是找一個心怡的地方住下來。睡覺睡到自然醒，想吃粥時不吃飯，想光腳時不穿鞋。旅行是被導游牽著鼻子，去看一個又一個風光景點。吃飯只是為填飽肚子，然后趕出趕進生怕少看了一處。想喝水得憋著，想撒尿也得憋著，因為上廁所都得爭分奪秒被安排。最后他說：這不是度假是受罪。我說：這就是度假啊，如果你想睡到自然醒，完全可以呆在家里。醒了看一段風光片，讓自己猶如置身山水之間，又省錢又環保，多好。兒子無奈的看著我，感嘆道：你完了，一點生活情趣也沒有了。

我愣了一下，半天沒有回過神。

我沒了生活情趣？生活就是生活，需要什么情趣？我的情趣又在什么時候弄丟了？于是，我們決定聽從兒子安排的度假。試著找一下失去的情趣。

我們租下海邊的房子，推開窗就能看到大海，這讓我想起一個詩人那著名的詩句：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夜靜時枕著濤聲，掬水月在手，落花香滿衣。晨起看紅日出海，朝霞滿天。這樣的時光充滿著閑情雅趣，已久違我們好久。有時真弄不明白，是不是有些時光已成為我們享受不了的奢侈品？總在奔忙的我們，走馬觀花的景點有多少能留在心里？已經習慣了某種狀態，我們的人生便也恰似這樣的旅行。

我們觀海，潮起有落時，海灘上羅布著星星點點的貝殼與海星。這時，你會發現一個人在如此浩渺的海天之際，是多么的微小，微小的有如退潮后海灘上的這些不起眼的小東西，只是存在過，卻不知道存在有多大的價值。或者還沒有被趕潮人發現或拾起，又被浪花帶回到波濤起伏的海洋里。

從哪里來又回哪里去，這個過程由不得你，這個過程就是輪回。

我關掉了手機，把自己閉關在大自然中。感受久已失去的人與自然的交流。我會光著腳走海灘，被破了的貝殼劃傷腳踝，我當成另樣的親近。忽然下起了雨，我由著雨水淋透衣裙，體驗曾有過的戀愛心情。就這樣，一種感受如潮汐慢慢濕了心岸，或者這就是丟失了的生活情趣。

回想一路的奔走，總被下一個再下一個的景點誘惑。有時只為在景點拍張照，哪怕拍過后把照片丟在角落里，也不愿意停下來問一問自己，這種累有沒有意義？有時就只為多看一個景點，寧愿被別人牽引。我們早就失去了被貝殼劃傷后的淡然和寧愿被雨淋透的小癡情。我們除了奔忙就是抱怨，我們已經習慣了自己不再是自己。這種失去已經太久了，若有一天你和自已擦肩而過，有幾人還能認出這是曾經的自己？

有一天，我們在海灘上休息，忽聽身后驚叫：寶貝，你的樣子太可怕了。我們回頭看去，一個兩歲的小女孩子穿著小小的比基尼，衣帶松了，露出上半身子，她不知道什么叫可怕，干脆拉掉上衣，繼續堆玩她的沙子。我在想，有一天長大的她看到自己這么無暇無畏的樣子，會是什么樣的心情？

很多書里寫過參禪悟道的三重境界：參禪之初，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禪有悟時，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禪中徹悟，看山仍是山，看水仍是水。 我們也看山看水，只是看了而已。從兒時游玩于山水間且不知深淺，到后來置身山水中且不明究竟。我們豈止弄丟了情趣，我們丟掉很多很多遺忘的美好與心情。

生活情趣不僅表示你還活著，更代表你生機勃勃的活著。我們一路的奔走，僅僅為活著而活。那匆忙的結果如匆忙時觀望的景色，等有一天到達目的地，你會發現心里只有一片空白，除了疲憊還有許多的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