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歌六十年

１１年１１月６日晚，男中音歌唱家、我的老學兄劉秉義先生在北京中山公園音樂堂舉辦了題為“放歌六十年——劉秉義金秋獨唱音樂會”。至今，欣賞完音樂會已經數月有余，當時他那矍鑠的形象、場內觀眾沸騰之盛況，尤其他那集六十余年功力的迷人歌聲，始終在我的腦海里展現、回蕩，乃提筆命書，記下那刻于我腦際的所見、所聞、所思。

此音樂會系由中國音樂家協會、中國東方]藝集團、中國石油文聯主辦；由北京交響樂團、北京經典合唱團、北京老教授合唱團參]；指揮由享譽中外的老指揮家嚴良堃和北京交響樂團藝術總監譚利華執棒。上半場的鋼琴伴奏由總政歌劇團的鋼琴家錢致文擔任，而音樂會的主持人則是劉秉義的老搭檔劉小麗。

在從事歌唱事業６０年之際，舉行一人擔當的獨唱音樂會，在我淺薄的聲樂史學知識中，認為此舉乃為古今中外歌唱家之鮮見。一位７６歲的歌唱家，在無任何]唱嘉賓助]之下，在兩小時的]出中，唱了１８首各種風格的歌曲、詠嘆調；在不用擴音設備的情況下，歌唱家的聲音可以穿越龐大的樂隊和合唱隊的“音墻”，十分清晰地送到最后一排觀眾的耳中，這本身就說明了歌唱家過硬的基本功和出色的聲音共鳴與穿透力。所選１８首曲目，正是歌唱家集六十年歌唱生涯精華之所在：《我和我的祖國》表達了歌唱家對祖國之愛的深情；《尋找回來的世界》表達了深刻的人生體驗；《牧歌》歌唱了北國草原上的大自然之美，歌尾感情濃烈而極為輕聲的歌唱技巧，考驗了歌唱者的聲音控制能力；《在銀色月光下》和《波斯戀歌》則是景情交融地歌唱了中、外青年人深情的愛戀之聲。穆索爾斯基的《跳蚤之歌》是上半場一個鮮明的閃光點，歌中的敘述性和戲劇性都感人至深，尤其他那極富表情的嗓音和諷刺性密切結合的出色表]，令全場爆發出的雷鳴般的掌聲和歡呼聲。上半場最后兩首作品《費加羅詠嘆調》和《楊白勞》無論從感情的幅度、深度，還是聲音技巧的運用和表]方面，均可稱為男中音曲目中的試金石。然劉秉義]唱之從容、表]之自如而深刻，不能不令人嘆服歌唱家以７６歲之高齡，歌唱技巧仍如此得心應手。

下半場一開幕全體樂隊、合唱隊已登臺待命，當８８歲高齡的我國老一輩指揮家嚴良堃步伐輕盈地走來，敏捷地躍上指揮臺，令全體觀眾為之驚呼，并報以熱烈的掌聲，可見嚴老的威望之高和觀眾對他的情意之深。據說，嚴良堃因年事已高，很少登臺，此次出場全因與劉秉義近４０年的深厚友誼。他指揮了下半場的前三首：《沁園春·)》、《祖國》和《延安頌》。其中《沁園春·)》自２０世紀７０年代初由原中央樂團首]以后廣為流傳，此次在４０年后當年的指揮與獨唱家再次重聚舞臺，盡管他們均已年過古稀，但藝術風范不減當年，曲罷，全場掌聲雷動，歡呼之聲此起彼伏。

歌唱家劉秉義，以其雄渾而飽滿的音色將聲音貫滿全場，充分展現了毛主席詩詞的磅礴氣勢。關于此曲的創作，作曲家田豐曾說過：“為了寫好這部史詩性作品，我認真地研究了京劇音樂的組織結構和唱腔特點。”①劉秉義]唱此曲，可以說是以美聲的歌唱技術與民族風格的旋律結合的典范。而指揮家嚴良堃的風采、氣勢均不減當年。據《北京晚報》次日（１１月７日）報導：“在連續指揮完《沁園春·)》、《祖國》、《延安頌》三首作品后，嚴良堃和劉秉義一起走下舞臺，]出的成功讓他們特別高興，兩位老人緊緊擁抱在一起，隨后嚴良堃走向即將上場的譚利華：‘我也像李德倫一樣把指揮棒交給你，老人家激動地說。”體現了老藝術家對晚輩的關愛之情。

隨后，譚利華指揮了由樂隊伴奏的兩首歌曲：《祖國，慈祥的母親》和《回延安》，劉秉義用他天鵝絨般的男中音音色表達了對祖國和革命圣地的深情。

音樂會的最后四首作品：《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斗牛士之歌》、《阿拉木汗》、《我為祖國獻石油》。《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以委婉低回的聲音出色地表現力大家都熟悉的俄羅斯的異國情調；《斗牛士之歌》則以雄壯豐滿的色調表達了斗牛士的陽剛形象；《阿拉木汗》又以鮮明的我國維吾爾族音樂風格感動著聽眾的心。當唱起最后一首《我為祖國獻石油》時全場為之沸騰，歌聲始終是在觀眾合著節拍的掌聲中進行。音樂會在臺上臺下、全體參]人員和全體觀眾經久不息的掌聲和歡呼中結束。

應當特別提及的是，在音樂會進行中，幾乎每首曲目之間都有歌唱家的崇拜者、老朋友去臺前獻花，以表達他們難以抑制的激動之情；他的好友，歌唱家李光曦、李谷一以及眾多觀眾十分熟悉和熱愛的歌唱家、藝術家們都不止一次地表達了對劉秉義的祝賀。出席音樂會的８６歲高齡的老一輩歌唱藝術家王昆，盡管行動不便，還專門委派代表獻花祝賀。場面十分熱烈感人。

此外，作曲家莫凡專為此次音樂會中《延安頌》、《阿拉木汗》、《我為祖國獻石油》三首作品的樂隊配器及合唱編配亦十分精彩，出色地襯托了劉秉義的歌聲。尤其《阿拉木汗》采用了獨唱、合唱以“卡農”形式相互應和，配器精巧，節奏輕快、熱烈，加以手鼓的伴奏，使人聽之欲舞，形象地表達了維吾爾族地區歌舞曲中，一男一女邊歌邊舞，互問互答，十分風趣的音樂形象。

音樂會后，我認真地思考了一個問題：劉秉義以７６歲高齡，能如此成功地完成獨唱音樂會，原因何在？當然，首要因素是勤奮和過硬的基本功、健康的體魄，這些我已在過去的文章談過②。那么此外還有什么？那就是“智慧”！劉秉義是在用智慧歌唱！早在二千多年前戰國時代的《呂氏春秋》“去宥”篇中就有記載：“人之老也，形益衰，而智益盛”。現代人體生理學研究證明：人體的各個器官隨著年齡的增加、衰老，雖然各種細胞不斷地進行不同程度的“新陳代謝”，但總體是呈下降的趨勢，所以“形益衰”，就連大腦的多數部位也不例外；“但并不是所有大腦細胞都如此頑固不化，有兩個部位的細胞會進行自我更新，這就是支配我們嗅覺的嗅球和用于學習的海馬狀突起。因此人們完全可‘活到老，學到老”③。這大概就是善于不斷學習、不斷進取的老年人“智益盛”的科學原因。劉秉義正是在不斷地學習中，運用他那過人的智慧在歌唱！嚴良堃亦同樣是在用智慧指揮！所以藝術感染力不減當年，甚至在某些樂段的表現力方面較之當年有過之而無不及。所謂“歌唱家用智慧歌唱”筆者認為主要表現在不同風格體現之獨到，不同內容體現之深刻，]唱技術上在不同音高、不同音區、不同音量的使用與控制，聲門輕、重機理的轉換及運用，不同共鳴部位的轉換及運用，對作品靈魂的深刻研究及其體現等等諸方面。同時根據“自身樂器”的具體情況得心應手地靈活使用，這就使他的歌聲處處放射著智慧之光、動人之光、藝術之光！

相信并祝愿我的老學友秉義兄勤奮不息、學習不息、生命不息、歌聲不息。

①韓再恩主編《聲樂教學曲庫·中國藝術歌曲選（１９６７—１９７７）》（第六卷），人民音樂出版社２００３年版，上冊，第１１４頁。

②管謹義《好哇！古稀歌聲》，《人民音樂》２０１０年第６期。

③《人的一生有多少身體》，《新聞報》２０１１年第４１期，第１２版。

（壓題圖片：劉秉義在音樂會上]唱，指揮嚴良堃）

管謹義天津音樂學院教授

（責任編輯榮英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