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天使的枯干玫瑰

丫寶

那是她人生中收到的第一束花，那縈繞不息的香氣和他當時含笑的眼睛，溫暖了她此后的很多年。

他又入得她夢來，忘記了是今年的第幾次。

時光像是一條不斷拉長延伸的線，那一頭系著她和他純白芬芳的年少。那時的他是清秀俊朗的少年，眉目溫潤，笑如暖陽，和她說話的時候會不自覺地微瞇雙眼。她是羞澀的少女，喜愛著素白的衣裙，柔軟的頭發懶懶地散落在肩上，微風吹過時揚起一陣若有似無的香。

十七歲時的美好年華，那日傍晚惠風和暢，教學樓空無一人的天臺上他彎腰遞來一束芬芳的白色玫瑰花，頭發在夕陽的余暉中被鍍上微微的金色，呈現出一種不真實的透明感。“請你收下，我想了好久，覺得白色玫瑰最像你，溫婉清麗而不張揚。”彼此沉默了許久，他終于像是下定決心一般地開了口。少年的聲音如同山間清冽的泉水，帶著真誠的溫度，緩緩注入她的心間。她垂下眼抿嘴笑而不語，長睫毛輕輕抖動，像是兩只振翅欲飛的蝴蝶。

那是她人生中收到的第一束花，那縈繞不息的香氣和他當時含笑的眼睛，溫暖了她此后的很多年。

只是歲月是最無情的劊子手，少女時代的悸動與心跳逝去，回憶變成角落里泛黃的老照片。她成長為普通的俗世女子，每個清晨在熹微的晨光里醒來，對著鏡子畫上濃黑的眼線。乘公交車匆匆地趕往公司，黑色制服套裝線條僵直，高跟鞋擲地有聲。深夜一臉疲憊的回來，星光散落在她肩頭，但她卻再也不會為之動容。

活得那樣小心翼翼，卻還是免不了要受傷。深深愛著的男子最終離開的那日，她獨自一個人在長長的街道上走了好久好久，終于蹲在街角哭得像個得不到糖的小孩，精致的妝容被淚水弄花，一塊塊斑駁的色彩頹唐地掛在臉上，她抱住自己，將頭埋在臂彎之中，時光像是被誰在幕后按下了退格鍵，她想起十七歲那年的他，在暮色中為她遞來一束白色玫瑰，語氣羞澀而又誠懇：“白色玫瑰最像你，溫婉清麗而不張揚”。他的眼睛閃著明亮的光，她在里面看到了那年純真的自己，小小的倒影，臉上尚且沒有后來的那些風與霜。

那束白色玫瑰，早已在時光的沖刷與蕩滌下風干了吧？嬌弱柔嫩的花瓣失水萎縮發皺，干枯褪色好像脆弱的心，輕輕一捻，便全碎了。那個記憶深處笑如暖陽的男孩，那雙遞過花束的骨節分明手指修長的手，現在又在茫茫人海中的哪一處，溫暖了誰的胸口？

春夏過后就是秋冬，四季的更迭仿佛永遠也不會停止，年華在彈指間老去，她早已不知在哪一年，和十七歲的他與自己說了再見。多少星星在浩渺的宇宙中被發現，又有多少從此消亡于你我的視線，而從沒有人告訴她，為什么只有時間，不可逆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