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解放戰爭勝利奔走的何遂

1946年下半年，蔣介石撕毀重慶“停戰協議”和“政協決議”，悍然發動對解放區的全面進攻。此時剛從廣西大學農學院畢業的何康回到南京家里。他感到局勢驟然變化，害怕失去黨的關系，便冒險去了梅園新村。董老(董必武)看見他，用責備的口氣問：“你怎么跑到這里來啦?”何康講了自己的心情，董老向他介紹了形勢，說全面內戰已經爆發，自己即將撤回延安，叮囑何康注意隱蔽，在家里等著，會有人和他聯系。不久，聯系人帶何康去見了錢瑛和錢之光。錢瑛告訴他，董老已將他們兄弟三人(何世庸、何世平、何康)的黨的關系交給她，隨她一同轉至中共中央上海局(錢瑛是上海局委員、組織部部長)。

毅然轉變甘做橋梁

何遂當時認為，抗戰八年，老百姓受苦受難，國家破敗不堪，需要休養生息；蔣介石非要打內戰，是逆天悖理，他已經把蔣介石看透了。何遂有個特別的長處，就是在政治上敏銳而清醒，從善如流，他此時已從不滿蔣介石發展為反對蔣介石，從同情支持共產黨發展到愿意為共產黨工作。這個轉變和他的家庭是分不開的。何遂的家庭非常特殊，表露在外面的是溫馨而團結。團結的政治基礎是他所有的成年子女都是共產黨員和堅決跟共產黨走的“激進分子”(女兒和媳婦此時尚未入黨)，清一色，無一例外。如果別人找共產黨要費點周折，他不用；如果從前他的愛國、正直、真誠影響過子女，現在卻是一個個成熟的子女影響著他。何遂是慈父，從來沒有苛責過子女，更別說是打罵了。他天性很愛孩子，加上還有什么“民主平等”、“個性發展”之類的理念。此時，他慈愛之余，又增加了“尊重”，尊重的是子女身后的共產黨。

這時期，吳石是何家的常客。吳石和何遂是閩侯小同鄉，他倆碰到一起習慣用家鄉方言交談，嘰里咕嚕比外國話還難懂。吳石是頗有見地的軍事家，在國民黨軍隊氣勢洶洶之際，他已預言國民黨必敗。吳石雖然顧慮較多，但何遂對這位摯友極其透明，說起話來總是激情澎湃。吳石在政治上的確受了何遂的影響，并邁出了關鍵的一步：他表示希望通過何遂和共產黨的高層代表直接聯系。何康把這個情況報告給了他的領導張執一。吳石抗戰時期長期擔任第四戰區中將參謀長，時任國防部史政局局長，是一個能夠接觸高級機密的軍事行家。吳石的動作引起中共高層的關注，1947年4月，中共中央上海局書記劉曉、副書記劉長勝、負責軍運統戰策反工作的領導張執一，在上海錦江飯店會見并宴請了吳石，何遂與何康作陪。這不是一般的會見和宴請，其意味著吳石與共產黨正式建立了組織上的聯系，也意味著吳石正式接受了共產黨的領導。此后，吳石由張執一單線聯系，何康是聯絡人。對從小看著長大的何康，吳石是放心的。何遂確實發揮了一次橋梁作用，對此張執一寫道：“蔣軍現役軍人吳石，就是通過他(何遂)的關系為我方工作，后被蔣幫殺害，是革命烈士。”

何遂于1947年農歷三月初十，在南京普陀路4號寓所慶祝了自己的60華誕。國民黨元老級人物于右任、邵力子等親臨致賀，侯寶林、郭啟儒等著名藝人也給綠茵草坪上的客人們帶來陣陣歡笑。何遂回顧往事，展望前程，滿心得意和快樂。可是，天有不測風云，這年8月，何遂心臟病發作，來勢甚猛。病名為“心冠動脈血栓癥”，就是心臟的兩條冠狀動脈堵住了一條，這種病彼時死亡率極高。幸喜病發后及時送往中央醫院，由著名心臟科專家戚壽南醫師為他主診，用了大量進口特效藥，加上他身體素質好，總算保住了一條命。

因父親病危，何遂的子女都集中到他身邊。9月，劉曉、劉長勝、張執一在錦江飯店召集何家三兄弟布置工作，向他們講述了形勢的有利發展，要求他們運用父親和繆秋杰的關系，開展上層統戰工作，孤立蔣介石集團。決定以繆秋杰與何遂合資辦企業的名義，由何康出面開展經濟工作，一項重要任務是處理宋慶齡先生通過聯合國善后救濟總署為解放區爭取到的一批物資。這批物資主要是西藥，包括盤尼西林、鏈霉素、血漿、消炎片及x光機等戰地用品，有數百箱之多，因內戰爆發，滯留上海，存于四行倉庫。辦一個公司，便于“消化”這些重要物資。領導要求進一步發揮何遂、繆秋杰的掩護作用，命三人立即切斷與進步團體的一切聯系。劉曉問，已經通知住在南京何家的同志離開，是不是已經走了?何康回答：“已經走了。”(此處指張登等同志，即沙文漢)他們讓何世平仍回臺灣工作。

當時兄弟三人議論，認為領導希望父親和繆伯伯在“戰略”位置上多發揮作用，因此要更注意隱蔽。此時，何遂的朋友，時任天津港務局局長的邢契莘想在南京設一個點，有意購買何遂在普陀路的房子。三人研究，賣掉南京的房子，父母舉家遷居上海與何康同住，這對掩護何康開展經濟工作十分有利。便商諸父母，何遂夫婦很高興地同意了。

何遂一家遷居上海住在哪里呢?這就得益于繆秋杰(何遂摯友、親家)和他的長女繆希霞(何康之妻)了。愚園路儉德坊2號是一幢獨門獨院的三層西式小樓，業主是漢奸，抗戰后被關在監獄里，房子作為“逆產”，成為鹽務系統的高級招待所。繆希霞找了中統安插在鹽務系統的要員楊隆滬，楊便做了順水人情，把房子定為繆總辦蒞滬寓所，由繆的親家和女兒住了。這幢樓房，建筑考究，四面圍墻，院中一側還有平房，地點遠離鬧市，十分幽靜，它實際成為共產黨的一處秘密機關；在上海白色恐怖最嚴重的時期，中共上海局的高層領導人都在此住過。

聽組織安排競選“立委”

根據1946年末“國民大會”制定的“憲法”，1948年1月要進行立法委員的全民直接選舉。立法委員相當于西方的議員，當選立法委員也就成為即將召開的“行憲國民大會”的“國大代表”。

與死亡擦肩而過的何遂思想有了變化。他感到自己已經當了17年立法委員，而且長期擔任立法院軍事委員會委員長，現在大病初愈，何苦為當這個“官”再去競選?他萌生了退意。張執一和他作了長談，希望他在兩種國家命運的決戰中，為新中國的誕生多做貢獻。這次競選，不是為了做國民黨的高官，而是為了更好的替人民解放做事。何遂的積極性上來了，決定抱病競選，他拿出三成賣房的錢作為經費。張執一指示何康，由瑞明企業公司(共產黨的資產)撥出一筆經費支持何遂競選，并讓何世庸主持其事，叮囑何世庸要“盡力選上”。何世庸此時在南京鹽務總局任職，繆秋杰立即調他到廣東專管鶯歌海鹽田的開發，何世庸利用調職之機，做了何遂的“競選辦公室主任”。

何遂是福建人，選區安排在福建。由于行動遲緩，國民黨福建省黨部主任賴璉(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已經預作部署，所以比較被動。何遂在赴閩前專門去拜訪了陳立夫，陳立夫當場為何遂寫了一封親筆信給國民黨福建省黨部，要求他們幫助何遂競選。

陳立夫的信，打亂了賴璉預先的安排，也讓愿意幫助何遂的福建省主席劉建緒(何遂辛亥時期在廣西的戰友劉建藩的胞弟)找到了借口，加上省議長丁超五為首的地方實力派全力支持，競選的形勢大變。何遂祖籍福清縣，何氏宗族勢力很大，港頭鎮一帶大部分姓何，那里是何遂的票倉。可是，縣里有位豪紳鄭某，也參加競選，他肯定選不上，但不僅分散選票，而且干擾進程。何世庸送給他4000元，請他退出，他不干。何正發愁，平潭島一個姓林的黑社會頭子(此人是個惡霸，當過土匪)找上門來說，你老爹對我有恩，有什么難處只管說。何世庸就說鄭某不肯退出，我沒那么多錢給他。姓林的立即對鄭某提出了“土匪式”的警告，鄭某乖乖地退出了競選。劉建緒把這個縣的縣長和縣黨部書記找了去，親自關照了一下，打通了關口。于是，何氏宗親總動員，投票前已將每一個投票站的管理人，每一個投票箱的監督人，全部換成了姓何的。3月21日正式投票，白天有人組織投票，到了晚上，管理人就變成把大批填好的選票塞進票箱的“投票人”。選舉結果，何遂在福清一縣得票近18萬張，福州得票也不少，總之，高票當選“首屆民選立法委員”，同時也成了當然的“行憲國大代表”。

支持李宗仁當選副總統激化蔣桂矛盾

國民黨統治集團的迅速崩潰是和它內在的深刻矛盾分不開的，蔣介石從來都沒有實現過所謂的軍政統一，在大大小小各式矛盾中，“蔣桂之爭”貫徹始終，到后期，更成為主要矛盾。1048年3月至5月，蔣介石為給獨裁統治抹上一層“民主”色彩，在南京召開了“行憲國大”。這次大會的主要議程是選舉總統和副總統。總統歸蔣沒有懸念，只有居正作為配搭參加競選；副總統蔣介石內定孫科，參加競選的有于右任、程潛、莫德惠。桂系首腦李宗仁在美國人暗示下毅然競選副總統，蔣介石當面勸李退出，被李拒絕，蔣大為惱火，也使這一幕變得分外熱鬧。

何遂與桂系的關系非同一般。何遂1909年從保定陸大二期畢業后，就和一批革命黨人進入廣西，擔任廣西督練公所參謀處籌略科科長兼陸軍干部學堂和陸軍小學的教官。他是同盟會廣西支部的創建人之一，廣西同盟會下設一個“軍事指針社”，以陸軍小學為工作重點，何遂為負責人。李宗仁、白崇禧、黃紹竑等當時都是該社的常客；李宗仁是1910年加入同盟會的，李、白、黃與何遂的友誼從那時開始。抗戰時期，何遂長期兼任軍委會桂林行營總顧問、軍委會桂林辦公廳總顧問，奔走于重慶與廣西之間。不僅如此，何遂與桂系的關系還有更深的“經濟因素”。1939年12月，國民黨元老謝持狀告川康鹽務局局長繆秋杰濫用職權、濫用公款，繆被免職。何遂即向李、白力薦繆為干才，李宗仁、白崇禧聯名致電蔣介石，保薦繆秋杰出任粵、桂、湘、浙、贛、閩六省鹽務特派員。蔣以這六省在桂林行營轄區(白崇禧是桂林行營主任)，事關軍務，便同意了。繆上任前，化名商人黃楚卿，冒險潛入上海，利用租界和他曾任兩淮鹽運使的身份，居然把存放于淮南東臺、上海、淮北各地以及松江鹽區的大批尚未被日寇控制的存鹽，搶運回了大后方。“食鹽”和糧食一樣是每個人不可或缺的，它是一個“政治商品”，一旦發生鹽荒，必定軍心動亂，社會不穩，故食鹽例行“專賣”。此時，宋子文建議，與其“楚才晉用”，不如中央自用。1940年4月，國民政府罷免了鹽務總局總辦朱庭祺的職務，任命江南六省鹽務特派員繆秋杰接任總辦。由于這一戲劇性的變化，繆從被免職到升任總辦不足四月。繆上任后，投桃報李，在食鹽專賣配額等方面著力關照桂系防區(食鹽專賣價格與市場實際價格相去甚遠)，這成為桂系的重要財源。1940年末，李宗仁、白崇禧一次送給何遂5萬元現款，這應該不僅是“補貼老師家用之困”這樣溫馨的理由。

何遂參加了1948年3月末在南京舉行的“行憲國民大會”，重頭戲是4月19日開始的總統和副總統競選。副總統的競選過程可謂跌宕起伏，充滿戲劇性。前后共進行了四次投票，其間還出現了程潛、李宗仁聯手放棄競選，孫科也被迫放棄競選的局面。蔣介石無奈，只得表面妥協，勸回三位主角，把戲唱下去。最終，4月29日第四次投票，結果李宗仁得1438票，孫科得1295票，李宗仁戰勝孫科當選國民政府第一屆副總統。何遂是極力支持李宗仁的，他和黃紹竑等推波助瀾，賣了不少力氣。

據李宗仁從蔣介石扈從衛士那里聽說的情況，蔣介石在官邸聽副總統選舉唱名選票的廣播，“當廣播員報告我(李宗仁)的票數已超過半數依法當選時，蔣先生盛怒之下，競一腳把收音機踢翻，氣喘如牛，拿起手杖和披風，立刻命令侍從備車……”可見，此事加劇了蔣桂矛盾，對蔣介石是個打擊。

三訪白崇禧勸桂系認清形勢

1948年夏，張執一讓何康找妹妹何嘉談話，說黨組織有意派她到臺灣去工作，征求她本人意見。何嘉當時不滿22歲，是復旦大學社會系的學生。她當時雖尚未入黨，卻是一個純真、一心憧憬為共產主義獻身的青年。她當即表示同意。不久，經組織安排，何嘉以患肺病為由，辦理了休學手續，先到香港青山達德學院學習。組織對她的要求是，不得與任何人聯系。直到這年末的圣誕節，內心焦灼的何嘉，才等來嫂嫂繆希霞。繆向她講了形勢，告訴她臺灣方面已另外派人去了，她將另有任務。次日，繆帶何嘉到香港摩利臣山道見了張執一。“胖公”(張執一較胖，身邊同志有此尊稱)親切地問了她的近況，何表示了要求投入戰斗的急切心情。不久，由鄧裕民做介紹人，何嘉入黨了。她接受的第一個工作任務，就是陪父親到武漢去見“華中剿匪總司令”白崇禧。

何遂是中共黨組織特地從上海請到香港來的，具體任務是劉曉和張執一當面向他交代的。隨行者何嘉的任務是劉曉、張執一讓鄧裕民布置的，寫在一張紙上，讓何嘉反復記誦，背下來之后，把紙燒掉了。留在何嘉記憶里的只有兩點：一是勸白崇禧不要為蔣介石賣命，不要上蔣介石的當，為老蔣拼光了“家底”；二是勸白不要在長江以北與共軍作戰，應收縮主力，必要時向湘桂轉移，給部隊留條后路。

1948年下半年，全國解放戰爭的局勢發生了決定性的變化。隨著遼沈、淮海、平津三大戰役的勝利推進，蔣介石嫡系精銳喪失殆盡，傅作義集團放棄抵抗，桂系軍事集團被推上第一線。1948年12月24日，白崇禧在武漢發出“亥電”，打出“和談”旗號，要求蔣介石“下野”。蔣介石被迫于1949年元旦發表“求和”聲明，并于21日宣告“引退”，李宗仁成為代總統。此時，長江以北還有部分城市仍控制在國民黨手里，比如戰略要地安慶易守難攻，守軍即為桂系大將夏威(時任安徽省主席)麾下的第四十六軍一七四師吳中堅部。了解了這樣一些背景，就可以看出，1949年1月末，何遂赴武漢見白崇禧，是具有明顯的戰略性、針對性目的的。

上面交代的基本任務，何遂能明白無誤地向白崇禧表達并進行勸說嗎?回答是可以。何遂不僅和桂系關系很深，而且和白崇禧私交甚好。何遂欣賞白的才干，1940年日寇占領了昆侖關，“桂南戰役”前期，是由白崇禧指揮的，總顧問何遂、參謀處處長吳石都住在遷江前線指揮部。昆侖關大捷是抗戰史上第一次攻堅戰勝利，第五軍軍長杜聿明一戰成名，白崇禧是有功的。但蔣介石抓住日寇增兵再次占領昆侖關，把白崇禧免職(讓張發奎頂替)，何遂大為不平。何遂40年代初畫了一張巨幅老虎圖送給白崇禧，并附詞一首，謹錄于下：

《望海潮》畫虎題贈白健生將軍

昂頭風起，傳聲谷應，山君一怒憑臨。家國播遷，乾坤板蕩，寇氛可嘆凌侵。城郭正秋深。看孔明臺峻，虎旅如林。人倚長城，龍今不臥虎成擒。年來墨突難黔。撫蕭疏短鬢，花好羞簪。西走趙并(指古并州——作者注)，南臨楚越，算公是我知音。神劍肯空吟。況歡同魚水，誼比苔岑。并力澄清天下，大斗為公斟。

詞中以“知音”、“歡同魚水，誼比苔岑”來表達他們的友誼。

這里不妨說個小笑話。有一次，桂林行營主要官員赴渝開會，出發時所有人都到了，飛機起飛的時間也到了，就缺何遂。有人等得不耐煩，提議走吧。白崇禧笑著用桂林腔說：“莫急，莫急。敘甫先生已經畫完最后一條老虎腿了，這就到，這就到。”在一片笑聲中，何遂也趕到了。

何遂與白崇禧是可以關起門推心置腹談話的老朋友。

何遂與何嘉1949年1月底從香港啟程，經廣州到漢口，住在湖北省鹽務局局長楊隆滬的家里。他們在將近一個月的時間里，三次到“華中剿匪總司令部”拜會了總司令白崇禧。第一次去時白正臥病在床，何介紹了女兒，白很客氣，請何嘉坐在臥室外面的客廳里休息，他與何遂就在自己的臥室里談話。令何嘉驚異的是，前后三次，只有她一個人呆在室外的客廳里，沒有白的任何一個警衛、文秘人員或侍者出現過。他們兩人長談的內容誰也不知道。

何遂每次回到住處，都要向女兒“匯報”一番。何嘉感到，他們的關系變了，不僅是父女，而且是為同一個目標共生死的戰友。歲月悠悠，何嘉的記憶模糊了；只有當年印象最深的還有一點痕跡：何遂毫不留情地揭露蔣介石假“和談”、假“引退”的面目，說老蔣把你們推到前臺和共產黨血拼，他最想看到的，不是你們打敗共產黨，而是共產黨怎么把你們吃掉，勸白要“保存實力”，不要上蔣介石的當。何遂說：“‘劃江而治’是做夢，換一個位置你們肯住手嗎?”何遂甚至為桂系軍隊最后的出路作了設想。他說：“老蔣不會讓你們往四川撤的，還是回老家吧!實在無路可走，還可以到越南，保大和法國鬼子不一定是你們的對手。即便隊伍散了，小弟兄在家鄉討口飯吃，也比在外鄉容易啊!”

何遂完成任務，又與何嘉同到南京，參加“國大”的會議。這期間，他還主動(不是共產黨布置的任務)面見代總統李宗仁，勸李不要存“劃江而治”的幻想，把和談的底線降低，采取更靈活的姿態，和共產黨真誠和談息兵，避免繼續生靈涂炭，給國家留點元氣。何遂父女回到上海已是3月了。張執一特地在錦江飯店設宴款待，何康、何嘉作陪。“胖公”對“何老伯”(張執一一直尊稱何遂為何老伯)大加稱贊。

冒險赴臺續謀大計

1949年4月，何嘉奉命到杭州請父親，這一次他們的任務是先赴廣州后轉臺灣工作。4月下旬，何遂父女與吳石、吳石的副官聶曦同機飛往廣州。當時國民政府已從南京遷至廣州，一切都混亂不堪。不多日，吳石到福州去了(他已任福建綏靖公署副主任)。臨行前，他將一包絕密軍事情報交給何遂。這組情報包括：國民黨在江南地區的兵力部署圖，國民黨在江南地區軍隊的編制、人數、裝備情況以及國民黨總兵力統計和總后勤方面的統計資料等，都是鉛印的，數量較大。何遂立即交給何世庸與何嘉，讓他們設法送出。國民黨的行政機構雖然半癱瘓，特務卻很猖獗，尤其是通往香港的交通線，鷹鷙如云。何世庸借口送妻子回九龍娘家分娩，與何嘉一起，帶著一兒一女和兩個保姆，夾帶著這批情報，安全到達香港。通過余秉熹交給了華南黨組織在港負責人饒彰楓。

5月，余秉熹到廣州來，說中央軍委有位負責同志來到香港，要看華南地區五萬分之一軍用地圖，主要是湖南、廣東、廣西交界地區的地圖和華南幾個大城市的市內交通圖。何遂與何世庸想了很多辦法，終于從國防部一個參謀那里弄到這些地圖。何世庸讓何嘉送到香港去。何嘉用牛皮紙把地圖卷成一個卷，正為難地考慮如何躲過沿路鷹鷙的眼睛，聽說吳石的副官聶曦上校尚在廣州，而且正要飛往香港公干，便找到這位精干的中年軍官，托他把牛皮紙卷送到何世庸的岳父家，紙卷上寫明了地址與何遂親啟。聶曦(他去臺灣后還到香港送過兩次情報，犧牲得很英勇，至今沒有一個烈士的名分)痛快地答應了。當何嘉乘火車趕往九龍李朗如家時，牛皮紙卷已送到了，何嘉迅即交給了余秉熹。

6月，何遂、何嘉去了臺灣。他們先到臺北，見到了何遂的胞妹何璋生。何遂積極地做了爭取妹夫馬德建和乃兄馬伯良(原上海江南造船廠廠長)的工作。馬德建20世紀30年代初是電通影業公司的老板，投資拍攝了《桃李劫》《風云兒女》等早期進步電影，在電影史上留下了一頁。在臺，他是一個兵工廠的廠長，少將軍銜，他接受了內兄的一些影響(20世紀70年代初，馬德建夫婦回大陸定居，受到政府歡迎并給予安置，馬不幸死于唐山大地震)。

何遂帶著女兒到高雄去看望了妻子陳坤立和何世平一家。何世平遵照組織指示已經在臺灣工作三年了，陳坤立來臺和次子同住也有一年多了。何世平一直在臺中、臺南鹽務系統“潛伏”，1947年、1948年，張執一同志曾兩次到臺南來聽取何世平的匯報并布置工作。何世平是根據張執一的指示，設法調到高雄一家鹽場當廠長的。何世平經考察得出一個結論：沿海凡建有鹽田和鹽場的地方，都是適宜軍隊登陸的地方。何世平講了一個新情況：6月，香港報紙登出接管上海軍管會干部的名單中，有何康的名字，何康是軍管會農林處處長。這個信息已經傳到臺灣，何世平的同事們私下已有議論，有人甚至散布“何家弟兄都是共產黨”。何世平還獲知，何世庸已撤至香港，準備參加接管廣州的工作。因此，何家人要在臺灣工作是越來越危險了。

8月，何遂、何嘉再次到臺北。吳石將軍已于福州解放前夕飛來臺北，就任了臺灣國防部參謀次長的職務。這期間，何遂與吳石以攜帶家人游山玩水為名進行密商。在明知環境十分險惡的情況下，吳石毅然決定甘冒斧鉞，以更秘密的方式為共產黨工作，并親自去接上關系，他卻催何遂一家快走。9月1日，何嘉陪同母親陳坤立與長兄何世平全家在基隆乘秋瑾號輪駛往即將解放的廣州，再轉香港。何遂則于9月初由吳石買好從臺北直飛香港的飛機票，并親自送他上了飛機。關于何遂離開臺灣的情形，吳石的長子吳韶成在《五十年代在臺灣殉難的吳石將軍——揮淚憶和父親走過的歲月》一文中，有如下敘述：

1965年“文化大革命”前夕，我走訪在北京白塔寺寓所的何遂伯伯。老人談起1949年逃離臺北情景時聲淚俱下。當時臺灣風聲已經很緊，情況很不好，父親一再催促他趕快離開虎口，以防不測。父親對他說：“我不要緊，有國防部參謀次長這塊牌子掩護，你快走!”就這樣，父親替他買了去香港的飛機票，第二天親自開車把他送到飛機場，直至上了飛機才離開。老人說：“你父親和我40年之交，情同骨肉，非同一般。他關心我勝過關心自己，不意從此竟成永別!”。

吳石于9月和10月初兩次到香港，在何嘉協助下，與中共華東局對臺工作委員會駐港領導人萬景光接上了關系。

1949年12月末，經黨組織安排，何嘉陪同父母乘一艘英國輪船從香港抵青島，轉陸路經濟南回到上海。當天，劉曉帶著多位領導同志到家里來看望了何遂夫婦。

(責任編輯 李樹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