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驚全國的格達活佛遇害案

格達活佛是甘孜白利寺活佛。紅軍長征時期，他受共產黨民族宗教政策的感召，以自己的地位和影響，積極宣傳共產黨和紅軍的政策、宗旨，組織僧俗群眾籌糧籌款，為黨和紅軍做了許多有意義的工作。新中國成立之初，格達活佛為祖國統一、和平解放西藏事業積極奔走，成為宗教界愛黨愛國的杰出典范。1950年8月，格達活佛在昌都被英國間諜毒死，慘案震驚全國，軍民為之憤怒。西藏地方政府最終同意派代表到北京進行談判，并簽訂了《關于和平解放西藏辦法的協議》。

（一）

格達活佛，法名洛桑丹真·札巴他耶，1903年出生于四川省甘孜縣白利鄉德西底寨子一個貧苦家庭。格達活佛3歲時被認定為白利寺活佛迎請入寺，成為五世格達活佛。17歲時赴拉薩甘丹寺學經，8年后獲藏傳佛學界的最高學位“拉榮巴格西”后返回甘孜。他知識淵博，不僅諳熟藏族的宗教、歷史、文學、藝術，而且在天文歷算、藏醫學等方面也有較深的造詣。格達活佛為人公正、生活儉樸，熱心幫助貧困群眾，深受當地藏族群眾愛戴。

1936年4月，以紅四方面軍為主的左路軍在長征途中，經過艱難跋涉，來到甘孜。紅軍部隊紀律嚴明，秋毫無犯，給格達活佛和當地群眾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格達活佛動員群眾，拿出糧草支援紅軍，還廣泛動員藏族青年參加紅軍，投身革命。他多次把朱德總司令迎進自己的經堂，與其傾心交談，兩人結下了深厚情誼。此后，在紅軍的幫助下，這里成立了蘇維埃博巴（藏人）政府，格達活佛被推選為副主席。7月初，紅軍離開甘孜繼續北上，朱德來到白利寺向格達活佛辭行，十分感激地對他說：“在我們最困難的時候，您深明大義，給了我們很大的幫助，我很感謝您，紅軍也永遠不會忘記您這位朋友。”

1949年10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1950年初，中央軍委根據毛澤東主席指示，發出了進軍西藏的號令。4月，中國人民解放軍第18軍在軍長張國華、政委譚冠三的率領下，開始向西藏進軍。部隊曉行夜宿，跋山涉水來到甘孜，格達活佛見到當年的紅軍，心情無比激動，他組織廣大僧俗人民熱情歡迎人民的子弟兵，拿出青稞、酥油、藏酒進行慰問，并把張國華軍長以及52師師長吳忠、藏族長征干部天寶等人接到他的經堂里親切交談。

雙方談笑中，格達活佛指著經堂里掛著的一幅《八路軍山西奮戰圖》說：“這是我派人到青海買到的。”同時還從經堂的佛龕里拿出幾張他珍藏多年的紅軍布告和標語。

張國華說：“這些都是珍貴的文物，您冒著生命危險保存下來，其精神可貴可敬啊！”

格達活佛指著這些文物，津津樂道地回憶起了當年朱德總司令率紅軍到達甘孜，幫助藏人建立紅色政權的那段美好生活，笑容一直掛在他的臉上。然而一談到西藏人民的悲慘生活，他不禁放聲大哭了起來，他說：“如果毛主席、共產黨再不派隊伍來，西藏就要被毀滅了啊！”他一邊說著，一邊用袈裟擦著眼淚，并舉起雙手合十禱告。

張國華軍長說：“為了解放大陸的領土，毛主席和黨中央已多次通知西藏地方政府派代表到北京進行談判，商討和平解放西藏的辦法。然而，西藏少數分裂主義分子在帝國主義支持下，妄想以軍事力量阻止我軍進駐西藏……”

格達活佛聽到這里，十分憤慨地說：“西藏是中國的領土，西藏一定要解放，我是藏族人，我要去西藏勸說，促使達賴盡早派代表去北京進行談判，為早日解放西藏盡我一點微薄之力。請你們將我的心愿轉告毛主席和朱總司令。”

張國華非常感謝格達活佛，說：“難得活佛有這片愛國之心，我一定將您的心愿轉告給黨中央，轉告給毛主席和朱總司令。”

朱德接到消息后，當即給格達活佛去信，對他的愛國行動大加贊許，同時告訴他，目前入藏安全尚無保證，請他以特邀代表身份參加6月在北京召開的全國政協一屆二次會議以后，視情況再作決定，并希望他一定赴京重敘舊誼。格達活佛對前來送信的吳忠師長說：“我真想馬上去北京見朱總司令，可是為了西藏早一天和平解放，我已下定決心先去西藏勸和，其他事暫時都顧不上了。我要等西藏眾生安康之后，再到北京去見朱總司令。”

吳忠說：“您是西南軍政委員會委員，西康省人民政府副主席，最好還是等中央同意以后再去。既然格達活佛決心已下，我一定轉告中央。”

（二）

1950年7月初，鑒于西藏地方政府遲遲不愿派代表到北京談判和格達活佛入藏勸和的迫切愿望，中央人民政府電告西南軍政委員會和西康省人民政府，同意格達活佛率勸和團赴藏。朱德特別指示：一定要在安全有保證的條件下前往，如果出發后發現問題，也應返回，不可勉強冒險。

格達活佛生活清貧，沒有積蓄，解放軍拿出一些銀元，供他途中使用，他婉言謝絕，堅決不肯收。部隊同志建議他帶幾支卡賓槍，以防散匪騷擾，他勉強收下了。

1950年7月10日，格達活佛一行數人打著紅旗，由甘孜啟程赴藏，當地很多群眾前往送行，吳忠、天寶等部隊同志也前來送別。

格達活佛一行翻越德格朝拉山，渡過金沙江，途中到達江達地區，西藏駐江達的德基（德格總管）兼代本（清代西藏地方政府軍職名，相當于團長）嘎窮娃得知后，當即派人勸阻格達活佛。格達活佛沒有理睬，徑直前往昌都，嘎窮娃慌忙派一名排長率一個班藏軍追趕。格達活佛告訴藏軍排長：“我為什么要去昌都、拉薩，原因早就說過了，完全是為了西藏佛教和眾生的利益，別無其他，你可轉告代本老爺。”

格達活佛走后，吳忠、天寶天天計算他的路程，等候他的佳音。

7月24日，格達活佛到達昌都，次日前往邊使府會見拉魯邊使。他說：“在祖國內地，封建制度早已廢除，但中央考慮到西藏的特殊性，對西藏三大領主如同內地對待民族資產階級一樣，實行贖買政策。”

拉魯說：“共產黨要毀滅宗教，西藏噶廈不會同意的。”

格達活佛以自己的親身經歷回答說：“共產黨保護宗教信仰，保護所有歷史文物和藏族文化，這是我親眼所見，邊使所說全是謠言，是西藏分裂主義分子有意阻撓西藏的解放。”

拉魯說：“你一定要去拉薩？”

格達活佛堅定地回答：“我既到了昌都，就決心要去拉薩面見各位大臣。”

拉魯心中懼怕，為阻止格達活佛去拉薩，只得找借口說：“格達活佛進藏之事非同小可，我一定要請示西藏噶廈，昌都方面確實無權決定。”

格達活佛無奈，只得在昌都等待，其間，他廣泛接觸僧俗人士，宣傳共產黨的主張和政策。此舉驚動了西藏上層分裂分子，他們又恨又怕，便把英國派來的間諜福特請了出來，要他出面接待格達活佛，伺機進行暗害。

福特是英國皇家陸軍中校，也是一名高級間諜。1949年春，他接受英國間諜組織派遣，前往西藏進行間諜活動。他到達印度新德里后，受到了英國駐印度間諜頭目的召見。

諜報頭目盯著福特說：“西藏是個相當復雜的地區，你必須竭盡全力，保住西藏這個前哨。你的年薪為兩萬英鎊，各種津貼除外。我們對你不薄，你也該做出點成績。”

半個月后，福特以貿易代表身份為掩護，帶著電臺、槍支和兩名印度報務員來到拉薩，受到親英的西藏地方政府要員熱情接待，視為座上賓。福特在拉薩自由往來，不斷結交、款待“新朋友”，把從中獲取的機密情報源源不斷地發送出去。

1949年夏，內地國民黨政權搖搖欲墜，西藏政權也日益不穩，為了挽救即將失去的政權，西藏分裂主義分子把福特請進布達拉宮進行密談，于7月8日制造了震驚中外的“驅漢事件”。

1950年春，中國人民解放軍陳兵甘孜。為了獲得重要情報，福特離開拉薩來到昌都，受到拉魯邊使的特別照顧。

格達活佛滯留昌都半月之久，心情十分焦急，想通過電報與西藏上層、友人進行聯系，共促和談。他找到了昌都地方電臺，誰知這樣一來，卻讓福特發現了機會。

8月13日，福特以電臺臺長身份出面，十分殷勤地接待了格達活佛，陪同會見的還有拉魯邊使。

接待之前，福特已接到新德里方面的密電，指示他要尋找機會挑起藏漢對立，并引發武裝沖突。

福特想到了格達活佛，如果干掉此人，不就能完成上級布置的任務嗎？但他心中也明白，行刺格達活佛容易，他身邊的幾個剽悍侍衛卻很不容易對付。經過縝密思索，福特決定采取陰招暗害格達活佛。

福特在格達活佛到達前，準備好了一種美國制造的延緩性毒藥，服后一周內見效。他親手調制了3杯加奶的紅茶，在其中一杯下了毒。

福特托著茶盤走進客廳，格達活佛的兩名貼身侍衛沒有察覺到他有什么異常。

“活佛，請用茶。”福特把有毒的紅茶放在格達活佛面前，接著端起自己的紅茶。舉杯為格達活佛祝福，表示盡力為格達活佛提供方便，說完就幾口喝干了他那杯紅茶，拉魯也跟著喝完了放在自己面前的紅茶。

格達活佛端起紅茶，毫無提防地喝完了這杯毒汁。當天午飯后，他發生間歇性頭痛腹痛，只得暫時住在福特家中。此后，福特不準隨行人員接近。幾天后，活佛“病”情加重，臥床不起，但心中仍念念不忘肩負的重任。他說：“我死也不悔，只求到拉薩見到達賴，使大軍順利進藏，西藏早日解放。”福特、拉魯邊使聽完，心中更為恐懼，于8月21日借請醫生前來“診斷開藥”之機，再次給格達活佛服了毒藥。次日上午，格達活佛中毒去世，年僅48歲。死時全身發黑，七竅流血。福特、拉魯為推脫干系，清除罪證，很快焚尸滅跡，并將活佛隨行人員押送到拉薩。

（三）

格達活佛遇害，激起全國人民極大悲憤。毛澤東聞訊后，揮筆為格達活佛寫下挽聯：“為真理，身披袈裟入虎穴，縱出師未捷身先死，堪稱高原完人；求解放，手擎巨槳渡金江，雖長使英雄淚滿襟，終慶康藏新生。”

格達活佛遇害的噩耗傳來，18軍將士群情激憤，向隔岸對峙的藏軍揮拳怒罵。1950年8月25日，格達活佛遇害后的第三天，中央軍委批準了昌都戰役計劃。10月6日，昌都戰役打響，歷時18天，共殲藏軍和民團5700余人。拉魯邊使連夜棄城逃跑，福特和印度兩名報務員也夾雜在潰軍中躲進拉貢山以東的竹角寺山溝。

人民解放軍將竹角寺山溝團團圍住，并日夜喊話，發動政治攻勢。被圍藏軍內無糧草，外無援兵，3名統兵的代本一籌莫展，終于放下武器，全體投降。解放軍最終抓住了福特，繳獲了他帶來的電臺。作為外國間諜，他被押到西南軍政委員會駐地重慶受審。

在重慶歌樂山的白公館（新中國成立前是國民黨關押共產黨人和革命志士的監獄），福特驚恐萬狀、如坐針氈，唯恐殺人抵命。審判人員經過幾次審訊，他都拒不交代。幾天后，審判人員告訴了他一個新消息：“中國政府最近寬大處理了一批主動自首的外國間諜，并已將他們驅逐出境。”

福特的心被激活了，終于向審判員交代了自己的全部罪行，對毒死格達活佛一罪供認不諱，并表示要重新做人。記錄員記下了福特的全部供詞，審判員肯定了他的悔罪行動，希望他以實際行動爭取從寬處理。

福特開始振作起來，修剪了蓬亂的頭發，主動要求學習漢語。此后，他還向審判員交代了一些西方國家在西藏歸屬問題上搞的秘密勾當，有立功表現。1954年5月14日，他給遠在英國的父母寫信，坦率地公開了自己的身份，也談到了他在獄中的生活。

1954年12月8日，西南軍區軍法處根據福特的悔改表現，依法宣布給予開釋，并將其驅逐出境。

1993年，甘孜州政府修建了“朱德總司令和格達活佛紀念館”，以紀念格達活佛為西藏和平解放事業做出的不朽貢獻和偉大的獻身精神。

〔本刊責任編輯 吳 俊〕

〔原載《龍門陣》2012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