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倫敦之年。6月,該市舉行了女王鉆禧慶典,雖然天氣不佳但慶典組織得無可挑剔;7月,奧運會在此主辦。排除恐怖襲擊和交通癱瘓之外(鑒于組織者有賴于公共交通,交通癱瘓不是小風險),奧運會應該可以讓倫敦增加信心:該市依然處于世界的頂端。
然而倫敦的地位比想象中的更為危險。歷史偶變以及好的政策為該市帶來了過去25年的成功。如今歷史滾滾前進,而英國決策者手忙腳亂。他們可能甚至在毫不留意的情況下將倫敦推向衰退,因為大城市的生態系統往往復雜而脆弱。
英國相對衰退,倫敦卻沒有。英國在世界GDP排行中已經跌到第七位,而首都倫敦在大城市的多數排名中卻是穩居第一,或是僅次于紐約。如果沒有倫敦,英國或許已經從全球商業和旅游業的版圖上被抹去了。
在過去,情況并非總是如此。在維多利亞時代的短暫繁榮之后,自第二次世界大戰開始后倫敦就陷入了衰退。引發衰退的原因包括轟炸、制造業的衰敗、船塢的倒閉以及旨在削弱倫敦主導性的政府政策。到20世紀80年代末,倫敦人口縮減了四分之一。
之后情況再度逆轉。在某種程度上可能是大城市的引力效果再次發揮了作用。在20世紀70年代,英國政府不再在倫敦之外試圖推動經濟發展;在80年代,金融大爆炸解放了金融服務行業,把全世界的工人和資金吸引到了倫敦。便利的時區、被帝國主義傳遍全球的英語都為外國人在倫敦開始營業提供了有利條件。值得信賴的法律制度和清廉的政體讓倫敦成了經商的好地方。優秀的大學和私立學校吸引了不少年輕人和他們的父母。
如此,全球化在倫敦得以濃縮集中,并把此處變成了世界上國際化程度最高,的城市。紐約的國外來客和倫敦不相上下——略高于三分之一——但紐約的商業依賴于美國,而倫敦的商業依賴于全球。而且,紐約的移民多數是普通大眾,而倫敦則同時吸引了高級知識分子和滿身銅臭的富豪。外國人,或者是外國人的子女在倫敦的精英人口構成中占據著越來越高的比例。
對于倫敦人來說,這里存在不利影響。按每平方英尺來算,倫敦的房產價格比除摩納哥以外所有城市都要高。在經濟危機中,別國首都以及英國其他地區的房價有所下跌,然而,來自新興市場的對于倫敦中心房產的需求使得該市房價進一步攀升。
而有利影響更大。部分原因是外國人素質更高、更為年輕而且——在雇主看來——工作起來比本地人更為勤奮。還有部分原因是隨著外國貨幣流入倫敦,近年來該市的經濟比英國總體經濟強勁許多。倫敦的人均增值是英國整體的1.75倍;因此,倫敦每年為英同其他地區提供補貼,總值達150億英鎊(合230億美元)。
但這里存在一個問題。盡管英國依賴倫敦,而倫敦依賴外國人,但英國對外國人卻是不太歡迎。在最近進行民意調查的6個富裕國家國民中,英國人對于移民現象的敵意最重。而這并非由于他們所見的移民太多。倫敦有三分之一的人生于外國,相比英國其他地區,倫敦對移民的態度溫和許多(在其他地區僅有8%的人喜歡移民)。這也不僅僅因為移民彼此之間存在好感:即使是生于英國的倫敦白人,對外國人的態度也比其他英國人友好。
倫敦也無法決定自己的未來。該市市長權力有限。統治著倫敦的是英國其他地區,是一位在沒有外國人的伯克郡鄉村成長起來的保守黨首相。右翼給戴維·卡梅倫帶來了壓力,選民對于移民人數的上升日漸表示焦慮,使得他允諾將移民數量降低到一年“數萬人”——這是一項艱難的工作,去年的凈移民數為252000人。學生的就業權利受到限制,讓在英國學習不再那么實惠;取得商業簽證日漸艱難;把家庭成員帶入英國也越來越困難。工黨的態度也大致相同:最近工黨領袖埃德·米利班德表示,他的政黨在允許如此大量移民方面“犯了錯誤”。
目前是倫敦的美好時代,但毫無疑問,這機遇將轉瞬即逝。從帝國和工業革命中積累起來的資本曾給倫敦帶來繁榮;而現在,隨著新興市場的崛起,資本已經積累在了別處。無論歐洲遭遇的挫折以何種方式解決,它們都將決定倫敦的未來,或許因為倫敦同歐洲大陸的聯系更為緊密,或許更可能的是,因為倫敦正在慢慢漂移出這片大陸。
但盡管英國政府無法阻止倫敦的相對衰弱,它可以減緩這一速度。房價不僅僅是倫敦人的難題,對于商業也是一種壓力。在更大的經濟前提下,較高的房產稅是可取的,它將削減房產作為投資或是作為第二居所的需求。允許對市內的棕色地塊以及市周圍的綠化帶進行更多開發將帶來更多供給;盡管綠化帶受到環保人士和鄰避癥候群的喜愛,但它深入東南部,對更大的鄉村區域造成了危害。需要通過投資鐵路、拓寬防擁堵街道并擴大機場容量來進一步滿足交通需要。
最重要的是,英國不該再繼續阻止外國人移民。倫敦具有吸引全球的富豪、人才和辛勤勞動者的能力,它的繁榮建立在這種能力之上。任何危及倫敦國際性的事物都將危及它的未來,而任何危及倫敦的事物都將危及英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