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讓你赤足,裸露著大腿,只戴一個窄窄的胸圍,穿一條薄薄的,半透明的底褲。今天,我要讓你裝出一副浪蕩相來。”“頭往上去一點,聽著,再往上去一點,去迎著那道燈光。”這么說著,那所謂的,被聘用在這家服裝店里的女櫥窗設計師便脫去了那模具身上所有的衣服,并一邊為她擺好了姿勢。之后,便用那把硬鐵刷把她的長發梳落不少,把她的胳膊腿兒擰得亂響。她有這樣的權力。今天,她能讓她穿淺胸服,而明天,又能讓她著破爛裝。“你恨我嗎?你想發火嗎?哦,不可能,你沒有那樣的本事。瞧你有靈魂,沒有生命,而且不能吃不能喝地,只有任人擺布。我說你真是。”這一天,這個昨夜在酒吧整整泡了一夜的女設計師又哼起一種下流的小調,百般地折磨起這具與她無冤無仇的模具來。
一會讓她做一種跨越式的飛騰,一會兒又曲轉她的兩膝,讓她蹲跪在地。可是那模具仍是心平氣和地承受著她這惡意的擺弄,一如往常。
“唉,瞧啊,都過了大半年了。可這一大堆成年貨仍未銷出去哩。你讓我怎么辦呀。你太文靜,一點兒也不風騷,這怎么行。我知道你喜歡穿貴婦們才穿的晚禮服,樸素的學生裝。可是世態變啦,要知道人們需要的是色相,是性感,是刺激。”這么說著,她早已把那模具的假發除了下來,扔到一邊。“我看今天就干脆穿上那雙釘子鞋,那套釘子服,扮一個光頭美人罷。可是你的神情不對,要帶點兒朦朧微醉的樣子,要瞇縫起眼,像是剛從歡場里出來。”
那女設計師七扭八轉地調弄著這模具與燈光間的距離和角度,把她一會兒拖到這里,一會兒又移到那里,可就是無法搞出她所想要的那種效果。她抹著額角的汗,突然啪啪地給了那光頭美人兩個耳光,并用腳踢翻了擺在一邊的衣盒子、鞋盒子、首飾盒及假發盒。
“你讓我怎么辦!一會兒就讓老板雇車載了你去毀了你,棄了你,我討厭你的貞靜。這賣不出去的貞靜!”她嘶喊著,又一次地向那模具沖去,向她施起武來。可誰知就在這時,那光頭美人突然伸開手臂,掐住了這癲狂的技師的脖頸,并抱緊她向地面倒去,把她整個地壓倒在身底。
人們都聞聲趕了過來。當人們費盡了力氣把那模具搬移開去時,才發現那設計師早已斷了氣。而更為奇怪的是,那模具臉上原有的笑容,亦已不知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