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諾終身

一

尹尹是個愛哭的女孩，小時候陸子最煩這個妹妹了，只要他和阿健出去玩，尹尹總要千方百計纏著，像個跟屁蟲似的。如果陸子不帶她去，尹尹就哭著求阿健，甜言蜜語的，“阿健哥，帶我去吧，我可以幫你們看書包。”或是“阿健哥，帶我去吧，我的糖給你吃。”不由阿健不心軟。

尹尹其實是喜歡跟阿健在一起。阿健個子高大，小小巧巧的尹尹在阿健身邊便覺著有安全感。阿健的彈子打得好，5米開外，阿健夾住玻璃球，瞇著一只眼，大拇指一彈，對方的玻璃球就被擊出老遠。尹尹的心會隨著圓球的滾動而跳躍，一雙小手總是拍得通紅。

一次，阿健贏了一顆花色彈子，透明的玻璃包裹下，清晰地可以看到里面一只紅色的蝴蝶，栩栩如生，尹尹十分眼饞，向阿健要。阿健不想給，彼時玩的多是那種淡藍色的大玻璃球，這種花色彈子很稀罕的。尹尹的眼淚就下來了，帶著哭腔說：“阿健哥，送給我吧，我長大了還給你做新娘好嗎?”小朋友們經常玩過家家的游戲，男孩子總是搶著要尹尹做新娘，可尹尹只愿給阿健做新娘。

陸子在一旁叫道：“給她吧，我們繼續玩，省得她吵!”

阿健戀戀不舍地遞給尹尹，尹尹破涕為笑，對著太陽細細地看，映著一張小臉艷若桃花。

二

尹尹大學畢業后。背著簡單的行李又回來了。陸子說：“也好，公司里正需要人幫忙打理財務。”尹尹讀的就是財會專業。

尹尹有她的想法，之所以放棄許多優越的就業機會回來，是因為她心里一直放不下一個人，那就是阿健。阿健和陸子一起當兵時，尹尹正讀高中，從陸子寄回的照片中，看著一身橄欖綠、英俊高大的阿健，她的心里充滿了想象。上大學后，這份情結越來越濃，4年的大學生活就在這種單相思中不知不覺滑過。

再見尹尹，阿健眼前一亮，沒想到昔日的黃毛丫頭如今出落得這么水靈。這些年，阿健不太如意，陸子總說他復員后就不該去那破企業上班，早像他一樣做生意，怕是也發了。現在陸子可是今非昔比，做著老總，有車肴房，胳膊上總挎著不同的女孩。

阿健談了兩次戀愛，最后都沒有成功，28了還是孑然一身。尹尹卻不嫌棄，看到壯壯實實的阿健，尹尹的心就狂跳。就有感覺。

阿健說：“尹尹，我配不上你。”

尹尹好看的眼睛直視著他，“阿健哥，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嗎?”

阿健回避，那是兩回事。

尹尹重重地說：“不，是一回事!”

尹尹的心思被陸子看出來了。陸子很惱火，說：“你看看他，混成什么樣了?你怎么會愛上他?”

尹尹有些驚訝，說：“哥，你們不是好朋友嗎?你怎么能這么說阿健哥呢?”

陸子說：“朋友歸朋友，可我總不能讓妹妹往火坑里跳呀!”

三

陸子招呼幾個朋友去打保齡球，特地叫上阿健。這種貴族游戲阿健從未玩過，尹尹想，把阿健帶到這里，是哥存心欺負阿健呢，便有意識地在一旁陪著阿健聊天、休息。

陸子他們玩得興致勃勃、滿頭大汗，陸子扭頭叫阿健：“來。玩一下。”阿健說：“我不會。”陸子說：“試試嗎，又不是實彈比賽。”便過來把阿健推上去。阿健學著他們。抓住球，猛地扔出，卻用力過猛。球沖出了滑道。陸子等人哄笑起來，留下阿健在場上尷尬地站著。陸子便對尹尹說：“看，光會打彈子已經不夠了吧?”氣得尹尹朝他直翻白眼。

中午吃飯，陸子與那幫朋友凈說著生意上的事，海闊天空，不可一世。阿健插不上嘴，只好呆呆地坐著。尹尹的美麗讓陸子的朋友大為驚訝，瘦瘦的黑皮盡往尹尹身邊湊，嘴里充滿溢美之詞。陸子酒已喝到了八成，拍拍尹尹的肩，“黑皮可是大老板喲，還是單身。”又晃悠悠地站起來，指著阿健對一桌人說：“忘了給大家介紹了，這位是我一起玩過泥、一起扛過槍的哥們，只是現在還窩在一個小廠內，不過大家可不能小瞧了他呀!”尹尹拉拉他，說：“哥，你喝多了!”一幫人都站起來，“陸總的朋友?久仰、久仰!”紛紛上前敬酒。阿健耐著性子干了幾杯。陸子還說：“我哥們還想追我妹妹呢，我妹妹名牌大學畢業，這叫那個什么蛤蟆想吃……哈哈哈!”阿健陡然變色，瞪著陸子，你說什么呢，你再說一遍?”陸子的酒一下子也驚醒了，囁囁著，“嘿嘿、嘿嘿……”阿健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把杯子猛地往桌上一頓，摔門而出，尹尹哭著迫了去。

阿健說：“尹尹，我讓你沒面子了。你明白了吧?我不值得你愛的!”

尹尹說：“都是我哥太無理了!阿健哥，他喝多了。你別恨他好嗎?”

阿健說：“他說的也不是沒道理，我是不配的。”

尹尹的眼淚漣漣：“阿健哥，你難道還不知道我的心嗎?我愛你，很早很早就愛你，我不管你現在怎么樣，不管你有沒有地位、有沒有錢，我只知道愛你，永遠永遠愛你!”

尹尹的眼淚讓阿健受傷的心慢慢地變軟。

四

因為債務糾紛，四個外地人突然在陸子回家的路上劫持了他。聞訊，尹尹連忙報警，并打電話給阿健。

根據尹尹說的情況，阿健騎摩托車操近路去追。憑著當武警的功夫，阿健在郊區攔住了外地人的車。

外地人開車沖過來，阿健彈出一顆石子，擊碎了擋風玻璃，隨即一個鷂子翻身躍上了車，就像電影里一樣，展開了人車大戰。車內陸子趁機反擊，里應外合，四個外地人不敵，車子歪歪扭扭翻到了路邊。待警方趕到時，阿健和陸子已聯手把四人都制伏了，但兩人也傷得不輕。

阿健和陸子躺在病房里，尹尹守著他們，嚶嚶地哭。阿健說：“尹尹，別這樣，都過去了，我和你哥這不都沒事嗎?”尹尹罵陸子：“哥，我勸過你多少次，叫你做生意要講誠信。你看這次，不光是你。還差點把阿健哥搭進去了。”陸子被尹尹罵得臉紅，羞惱地說：“煩不煩呀，從小到大就知道哭!”又對阿健說：“謝謝了，上次的事……”阿健打斷他，“別想那么多了。我們是朋友、是戰友呀!”

陸子說：“聽說你們廠正在搞破產，我看你干脆來我公司吧，我們兄弟聯手共同干一場。”

尹尹望著阿健，高興地說“來吧，阿健哥，有你幫我哥，省得我整天為他擔心。”

阿健說：“有機會我會考慮與你們一起干的，不過我已與別人約好了，出院后我另有打算。”

五

一個月后，阿健去了南方。

尹尹的心一下子空了，人一下子傻了，才知道自己對阿健的愛有多深。黑皮還是常常到公司來看尹尹。尹尹的桌上不斷地變化著花籃。黑皮說：“尹尹，我會把你含在嘴里、放在心中的，跟了我，你就是董事長，我的公司全是你的。嫁給我吧。我發誓永遠不再碰別的女人。”可無論黑皮嘴皮子怎么滑，尹尹都充耳不聞、無動于衷。

陸子看著失了魂一樣的妹妹，說，算了，尹尹，阿健人是不錯，不過我總認為你應該找一個更適合你的人，我看黑皮對你挺上心的，是不是考慮一下?尹尹大哭，撲上前去捶著陸子。都是你，都是你，你知道什么呀。你腦子里只有錢、錢、錢，你懂感情嗎?陸子連連倒退，陸子從小就怕尹尹哭，尹尹一哭，他便想辦法躲避。

’尹尹給阿健打電話，阿健只說忙，正在與原廠子里的朋友一起做生意，剛起步，很難。

阿健說，尹尹，你忘了我吧，我不想讓你一生跟我受苦。

再打電話，阿健已換了號碼。

夏天的時候，阿健正在南方的街邊吃力地卸貨，汗水流了一臉，背也壓得彎曲。前面有人攔住了他。首先看見一雙小巧白皙的腳，往上是粉紅的連衣裙，再往上，是尹尹一雙淚流滿面的臉。

阿健放下貨，望著尹尹，呆住了。尹尹一下撲向了他的懷抱……

六

新婚之夜。

阿健摟著嬌柔溫存的尹尹，內疚地說：“尹尹。讓你受委屈了。我現在甚至連一件像樣的結婚禮物也送不起。”尹尹說：“阿健哥，其實你早把結婚禮物送給我了。”阿健一臉的疑惑，尹尹拿出一個精致的錦盒，緩緩打開。是一顆玻璃彈子，透明之中一只紅色蝴蝶雙翅舒展，仿佛正在蹁躚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