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9精品在线视频,手机成人午夜在线视频,久久不卡国产精品无码,中日无码在线观看,成人av手机在线观看,日韩精品亚洲一区中文字幕,亚洲av无码人妻,四虎国产在线观看 ?

畫中人

2012-04-29 00:00:00
最推理 2012年4期

丹麥難得的好夏天,氣溫適宜,天又黑得晚,日光仿佛被拉長了,紅紅的晚霞看不到盡頭。在首都哥本哈根的中心廣場上,湊滿了各式各樣的小商販,各自擺著地攤,各自掙著小錢。丹麥普通人的日子,就是安安靜靜,各不相干。

也有不普通的。

在廣場斜對面的街角上,有一棟三層樓的紅色小房子,擠挨在其他房子中間,窗子是淡綠色的,有一點安徒生童話的味道。

在這棟房子的三樓房間內,一個男子躺在地毯上。男子亞麻色頭發,高鼻梁,緊閉著雙眼,暈過去的樣子。在他的身邊,還站著一個女孩。這個女子是黑頭發,瀑布般傾瀉到腰際,全身發顫。她的手里攥著一顆很尖的東西,向地上的男子走去。忽然,女孩轉過臉來,大睜著一雙驚恐的黑眼睛。嚯!一個模樣小巧精致的亞洲女孩!若是讓她去演韓國精裝愛情劇,毫不遜色。

眼淚在女孩的眼窩里打轉。沒有其他選擇!

女孩手中東西銳利的尖角,如同一根被放大了的銀針,被舉高,劃下,寒冷地一閃……

她放下手,轉身,顧不上拿回兇器,奪路而逃。

那件兇器純銀打造,斜插在男子的太陽穴中,露出尾部一只展翅翱翔的鳳凰。

女孩一邊下樓,一邊用袖口擦拭著臉上的血痕。她穿了黑色襯衫,黑色褲子,沉重的黑色調,剛好掩飾住身上的血跡。兩分鐘后,女孩擠入人流熙攘的中心廣場。她滿臉驚懼,卻沒有招來任何人的好奇和懷疑。丹麥人就這樣,各過各的日子,各不相干。

然而,在廣場一個角落里,在一座綠銅的人像雕塑噴泉后,藏有一架照相機,對著女孩的背影按著快門,“咔嚓”又“咔嚓”……

1

楊遠凡背著畫夾,口袋里的鎳幣隨著步伐叮當作響。單憑錢幣相碰的動靜,就能判斷最多不過二十丹麥克朗。這是他今天在中心廣場為人畫像的收入。他站了整整一天,饑腸轆轆,腰酸背痛,才有一個七歲的小女孩找他畫了像。

丹麥是個高消費高稅國,二十克朗只能坐趟公共車。為了省錢買今晚的面包,楊遠凡決定走路。他對自己說,走走也好。幾年前,楊遠凡變賣了在中國的所有家當,只身來歐洲,為的是在藝術上獲取更高的造詣。他早已做好了冷餐街宿的流浪準備,沒想到,流浪漢這么一當,就當了好幾年。

今天發生了一件事情,讓楊遠凡覺得很納悶。剛才在廣場上的時候,他明明看見了許如歌的。他叫了她一聲,她聽見了的,還轉過頭來朝他看了一眼。可是,許如歌并不像往常一樣過來打招呼,而是急匆匆地擠過兩個行人走了。

楊遠凡剛來丹麥不久的時候,就在中國留學生舉辦的春節晚會上意外地碰到了柳杉。他是楊遠凡在中國美院的同校。為了省房租,楊遠凡提出和柳杉合租公寓。公寓在鐵路附近,每天都能不斷地聽到汽笛聲。有火車經過時,公寓便會隨著車輪的節奏顫抖。柳杉的女友便是許如歌。

在楊遠凡的印像中,許如歌是個安靜穩重的女孩,來丹麥學習拉大提琴,很少說話。即便說,聲音也小小的。她的生活好像被一種東西抑制和包裹著,只有在練琴的時候才會在音樂中釋放自己。

說實話,楊遠凡很喜歡看許如歌練琴。他常常被許如歌的投入所打動。她游弋世外的目光,她纖細翻巧的手指,她隨著旋律晃動的肩膀,襯著從窗框漏進的斑駁樹影,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一幅充滿意境的油畫。

許如歌和柳杉拍拖好長時間了,情投意合的。在楊遠凡搬進來和柳杉一起住之前,柳杉多次以省錢的名義要許如歌搬進來,許如歌都以要練琴會打擾他畫畫拒絕了。

不過,許如歌住得也不遠,和他們在同一條街,中間相隔三幢樓。

楊遠凡剛走到廣場拐角,就看見路旁的一棟小樓里涌出了幾個人。樓口還站著四五個記者模樣的人,不停地按閃光燈照相。在記者旁邊,停著兩輛警車。

出事了?楊遠凡搖搖頭,正準備轉身,卻停住了腳步。因為他看清了被記者爭相拍照的人。

一共三個人。左右兩個穿著警服,中間夾著一個戴手銬的男子。男子是個亞洲人——柳杉!

接著,楊遠凡看見,在記者中,一個穿西裝的男子忽然轉身,對著面前等待多時的攝像機一揮手,說:“1,2,3,開始。今天下午,在哥本哈根本發生了一起極其兇殘的謀殺案。死者是一名男子,大約二十多歲,太陽穴被兇器扎傷致死。男子在被謀殺前曾設法撥打了求救電話。當警方及時趕到現場時,堵住了尚未逃走的嫌疑人。現在,死者和嫌疑犯的身份都還未被確定,一切還待調查……”

柳杉?!謀殺?!

楊遠凡不敢相信!

就在這時,柳杉被警察押解著,從他身邊擦身而過。柳杉被警察壓住頭頂塞進警車時,頭偏轉過來,目光停留在楊遠凡身上。相處了好幾年,楊遠凡十分了解柳杉。這一刻,他卻看不懂他。

在柳杉被捕兩小時后,在哥本哈根的另一座公寓里,在一間用來沖洗照片的暗房里,水池里的底片慢慢顯出了清晰的畫面……

2

第二天報紙頭條登出了此案細節。根據報紙上說,嫌疑犯柳杉對一切罪行供認不諱。死者名叫格魯斯,是一家名叫巨浪的藝術傳播公司的職員。報道中說,柳杉因為合同的問題,和格魯斯發生了爭執,一怒之下,順手抄起壁爐上的鳳凰發簪,殺死了格魯斯。

警方沒有在發簪上找到任何指紋。柳杉說,為了銷毀證據,他已經在第一時間把發簪上的指紋擦掉了。

楊遠凡知道巨浪公司。這家公司的業務很廣,只要能和藝術沾上邊的,只要有錢可賺的業務,都干。最要緊的,是許如歌也在給這家公司的老板莫敦打工。莫敦有個十歲的女兒,在跟許如歌學習演奏大提琴。許如歌是留學生,打的是不上稅的黑工,莫頓給的報酬自然很低。

楊遠凡放下報紙,看著柳杉空蕩凌亂的房間,發起了呆。昨天晚上,警察來過了,詢問了關于柳杉的一些事情,檢查了柳杉的房間。當時警察問楊遠凡,柳杉是否有女友。楊遠凡說了許如歌的名字。

不過,關于許如歌為莫頓打工的事情,既然警察沒問,楊遠凡就沒有必要說。他覺得格魯斯不是柳杉殺的。昨天,在謀殺現場附近的中心廣場上,楊遠凡看見了驚魂未定的許如歌。可是,楊遠凡也不敢相信,格魯斯會是許如歌殺的。許如歌長得纖細矮小,格魯斯是個彪形大漢,就算是拼體力,許如歌也殺不了他。可作為兇器的鳳凰發簪卻是屬于許如歌的,楊遠凡見她戴過。難道,是許如歌和柳杉一起動的手?許如歌逃走了,而柳杉被捕了,把一切都頂了下來?

不可能!以柳杉和許如歌的性格和人品,給他們一百個膽子和機會也不會去殺人。那么,這究竟是怎回事呢?

昨天,一看見柳杉被捕,楊遠凡就給許如歌打電話,沒有人接聽。為了避免碰上警方對許如歌的詢問,楊遠凡一直等到晚上十點,才去了許如歌的公寓找她。女房東說,她根本就還沒有回來。

楊遠凡想,柳杉已經招供了,案件即將塵埃落定。這一切,很快會被人們遺忘。到時候,許如歌會現身嗎?自己又能為好友做點什么呢?這時候,他聽到了敲門聲。

3

透過貓眼看去,楊遠凡看到了一個外形干練的短發歐洲女子,個子不高,貓眼處剛剛能看得到她的頭頂。她抬起臉來,臉型通過貓眼的變形,上寬下窄,突出了一雙特大的眼睛。她背一個真皮的大挎包,身穿正統西裝。

記者!

這是楊遠凡的第一個反應。

果然,隔著門,對方通報自己名叫戴芙,是本地一家旅游雜志的記者。

“我無可奉告。”楊遠凡不打算開門。

“我只打算問幾個問題就走,不占用你太多時間。”戴芙說。

“對不起,我對一切無可奉告。”楊遠凡的語氣毫不客氣。

戴芙停了一下,好像很失望地轉身,打算離開。就在楊遠凡松了一口氣時,戴芙轉回來,小聲說:“我有確鑿的證據,可以證明柳杉是無罪的。他并沒有殺死格魯斯。我可以幫助你的朋友洗清罪名。”

這句話,讓楊遠凡不由自主地打開了門。

戴芙的證據確實讓楊遠凡吃了一驚。

那是幾張照片。

據戴芙說,她昨天在中心廣場轉悠,打算寫一篇關于小攤販的報道,意外地拍到了這組照片。

楊遠凡把照片攤開,看到了一個玩木偶賣藝的老人。老人坐在一個小凳子上,用腳來演奏音樂,用手來操縱木偶。在老人的后方,剛好可以拍攝到案發的那棟三層樓。在樓梯口,有一個模糊的身影。照片右下角顯示的時間是8月16日下午5點31分。

戴芙說:“警方收到的求救電話是下午5點26分。昨天,我把這張女子的照片放大了,得到了這結果。”戴芙說著,抽出下面一張放大了的照片。

女子的臉在照片中清晰了。是一個亞洲女孩。是許如歌。

“楊先生,你看,女子的臉上有一些看起來很像臟痕的東西。我猜是血。遺憾的是,照片只能清晰到這個程度,無法再清晰一些了。”

“這算是確鑿的證據嗎?”楊遠凡心里直發毛,嘴上卻裝出無所謂。

“柳杉是疑兇。他是亞洲人。雖說丹麥有不少亞洲人,但是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同時出現兩個亞洲人,你說這里面的幾率……”戴芙剛要接著往下說,卻忽然閉上了嘴。她瞇起眼睛,仔細地看著楊遠凡的臉,目光仿佛要鉆到他的心里去,然后領悟了什么似的,微微一笑,“噢,我明白了。她確實和柳杉有關系。而且,你認識她。”

楊遠凡被一下子說中內心,表情尷尬。不過,他很快掩藏起了尷尬,反問戴芙說:“既然你有所懷疑,為什么不把照片交給警方?”

戴芙聳了聳肩:“我想先自己調查。”

“啊,我明白了,”楊遠凡也故意做出忽然領悟了什么的樣子,模仿著戴芙剛才的唇角,微微一笑,反唇相譏,“你剛才說你在哪里供職來著?旅游雜志?對你來說,那是沒有前途的工作,不算是真正的記者。昨天,當你發現照片上的這個女人的時候,你想調查這起兇殺案,這條新聞就是你的獨家新聞,是你翻身立業的本錢。能夠在哥本哈根這個小地方,挖出這樣一條新聞,那可是了不得的事情。到時候,你就會成為名人,被正規的大報聘用,改變你的前途。”

聽到楊遠凡這樣說,戴芙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她慌亂地從衣兜里翻出煙,點燃,不知道說什么好。幾秒鐘后,戴芙冷靜下來,吐出一口煙說:“好吧,既然你看穿了我的目的,我也就不再隱瞞了。干脆,我們倆都明著來。你提供我需要的信息,我付你錢。”

楊遠凡搖了搖頭。

戴芙看楊遠凡如此堅決,把煙頭在煙灰缸里按滅,站起身說:“那就太遺憾了。我堅信這個亞洲女孩和這起謀殺案有關,也許柳杉是在幫她頂罪。我想,我只有把這張照片交給警方,讓他們去調查了。不過……”戴芙說著,向門邊走去,“我還有另一條線索,證明兇手不是柳杉。”

戴芙要玩絕的。她從包里掏出另一張照片,很大方地放到楊遠凡面前。

照片上是個男子,低著頭走進案發小樓。楊遠凡一眼就能認出這個男子是柳杉。照片右角顯示的時間是昨天下午5點33分,也就是在許如歌離開后兩分鐘。男子的求救電話是在5點26分撥打的,許如歌是在5點31分離開小樓的。楊遠凡知道這些時間差意味著什么。

楊遠凡叫住了她:“慢著。”

戴芙停住腳,卻不轉過身。楊遠凡可以想象得到她此時的表情——擁有了一張王牌的洋洋得意。

“我可以幫你。”楊遠凡說,“不需要你付我錢。”

“為什么?學雷鋒?”

楊遠凡沒有料到這個歐洲女人居然知道中國的雷鋒。他一字一句地說:“我幫你,是要幫我的朋友。我要為他們洗清罪名。因為,我堅信,兇手既不是柳杉,也不是你照片中的亞洲女孩。”

4

在前往許如歌公寓的路上,楊遠凡和戴芙達成協議,在未查出最后真相之前,戴芙絕不把這些照片交給警察,也不向任何媒體投寄任何關于調查的報道。他們的行為,是在暗中進行。戴芙欣然同意。

女房東不在。楊遠凡進了大樓大門,來到許如歌門前,敲了敲門。沒人應答。

楊遠凡掏出了鑰匙。這是他在柳杉的抽屜里找到的。戴芙看見楊遠凡如此熟門熟路,嘴角露出曖昧的微笑。楊遠凡說:“她是柳杉的女友。”

“難怪,”戴芙聳聳肩,“柳杉要為她頂罪。”

楊遠凡不再轉動鑰匙,停下來,眼睛凝視著戴芙。他從戴芙藍色的眼珠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心里覺得這個女記者實在漂亮。可漂亮的女人時常不懂得在乎別人的情感。楊遠凡一字一句地說:“我再說一遍,他們倆都是清白的。”

戴芙被楊遠凡的認真嚇住了,投降似的往后一退,抬起了雙手。

其實,這也是楊遠凡第一次進入許如歌的房間。以前,不是許如歌到他們的公寓來,就是大家在外面的咖啡館或者酒吧碰頭。

許如歌喜歡素雅,房間也一切為白。白色的床單枕套,白色窗簾。一把精致的大提琴靠在墻邊。戴芙一見,興奮地走過去,用手小心地撫摸著大提琴女人身體般的琴身。

“這把琴,至少值十萬。”戴芙說。

楊遠凡不搭她的話,打開了浴室的門,看到整個浴室都是干的。

“她昨晚沒有回來。”楊遠凡說。

“你怎么知道?”戴芙從大提琴上抬起了眼睛。

“她的浴室沒有抽風扇,也沒有窗戶。她總是抱怨浴室干不了,很容易就會生霉。”

“她為什么沒有回來呢?”戴芙是明知故問——這分明是畏罪潛逃嘛。不過,這問題戴芙是在心里說的。

楊遠凡拉開了許如歌書桌的抽屜,看到里面有一個筆記本和兩張美術館的展覽券。戴芙一把搶過筆記本,很快打開。

楊遠凡有點生氣戴芙的不夠尊重,可戴芙翻了幾頁,失望地把日記本拋還給楊遠凡。

楊遠凡打開,看到許如歌的日記是用中文寫的。當然是用中文。楊遠凡對著戴芙勝利地笑了笑。

許如歌的字和她的生活一樣,整潔而有序。那么,是什么打擾了她的生活了呢?難道,真是她殺了五大三粗的格魯斯嗎?

在許如歌一行行娟秀的字體中,有的地方加進了幾行樂譜,可能是在寫日記時臨時出現的構思,順手寫下的。

“這是什么?”既然看不懂日記,戴芙又抄手奪過了展覽券,“這個展覽門票好貴的。看來,柳杉的女友的確是愛屋及烏,柳杉愛看畫展,她就奉陪到底。”

“什么畫展?”楊遠凡問。看沒有什么價值,戴芙隨手把參觀券遞給他。原來,是一場歐洲現代藝術展,門票金額貴得讓人瞠目。楊遠凡覺得奇怪,從來沒聽柳杉說起和許如歌去看什么畫展呀?他下意識地注意到了參觀券的日期。兩張票,不同的日期。這說明,許如歌是一個人去看畫展的,一天一趟。她并沒有約柳杉。

對于這個新發現,楊遠凡守口如瓶。

戴芙“唰”地拉開了許如歌的衣柜,翻完了衣架上的衣服,又彎腰去翻鞋子。她的舉動讓楊遠凡很是厭惡。楊遠凡剛要喝止她,她卻“哇”地叫了一聲。

楊遠凡跟過去,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衣柜底端,有一個鞋盒。鞋盒里放著一把槍。

很小的一支槍。適合放在女孩子的手提包里。許如歌怎么會有槍?

戴芙直起腰,眼睛望著楊遠凡,目光在說:她早有殺意,你看到了吧。

沒有找到其他線索,戴芙和楊遠凡離開了許如歌的公寓。楊遠凡的褲兜里揣著用塑料袋包裹的槍。塑料袋是戴芙的主意——不破壞原來的指紋。

剛好是中午時間,兩人在路邊買了熱狗,邊走邊吃。

戴芙嚼一口熱狗,口齒不清地告訴楊遠凡,格魯斯不是個普通人物。

“什么?”楊遠凡沒聽清。

戴芙說:“昨天晚上,我利用了幾條特殊關系,查了查格魯斯的背景。他并不是巨浪公司的普通職員。”

“他是誰?”

“你知道巨浪公司的老板莫頓嗎?他是莫頓的私人保鏢。”

“保鏢?!”楊遠凡心里一涼。許如歌給莫頓打黑工,難道這場兇案許如歌真的脫不了干系?不會的!絕對不會的!楊遠凡使勁兒把心里的瘋狂猜疑強壓下去。許如歌那么純真,那么膽小,她的世界里只有音樂和柳杉。讓她殺人?!不可能!

“我現在想知道,”這時候,戴芙已經咽下了最后一口熱狗,“格魯斯為什么會出現在那座公寓里?”

戴芙的提問讓楊遠凡莫名其妙。戴芙解釋說,“這些,警方都沒有公開。我也是通過特殊關系了解到的。那座公寓,是記在莫頓的名下,并不是格魯斯的住宅。你說,這件事,會不會和莫頓有關?”

5

人們常說好的記者和好的偵探只存在職業字面上的差異。楊遠凡覺得戴芙真是投錯了行。如果讓她去干偵探,她也就不愁出不了名了。

戴芙把她的旅游雜志記者證在女秘書面前迅速一晃,就獲得了立刻見到莫頓的機會。

莫頓是個四十歲左右的男子,可能是經常健身的緣故,身材保持得很好,小腹平坦,肌肉結實。戴芙一邊和他說話,一邊略帶著調情的口氣。楊遠凡看得出來,戴芙是在套他的話。可這位莫頓也不是吃素的,眼神拋風,回答卻有條不紊。

他說那座公寓確實是在他名下,但卻是打牌的地方。他和他的朋友有時候會約在那里打打牌,格魯斯有鑰匙,是便于提前到那里打掃衛生,給房間通風,備購好啤酒。

“噢,”楊遠凡有點耐不住了,插話說,“原來格魯斯不是保鏢,是個老媽子啊。”

“這位是?”莫頓保持著紳士風度,眼睛瞟了一眼楊遠凡,又迅速回到戴芙身上。

“他是我的助理。”未等楊遠凡回答,戴芙急忙回答。

莫頓“哦”了一聲,意思是“還沒有到你助理插話的份”。

“您昨天傍晚5點20分到5點40分之間在哪里?”戴芙問。

“呵,”莫頓笑了一下,“你這個問題,警察也問過。為的是因為公寓屬于我,要把我從嫌疑中摘出來。我在家。”

“在家?”

“是的。昨天下午是我女兒學習大提琴的時間。”

“那么,有老師為你作證啰?”楊遠凡還是忍不住。他知道,莫頓女兒的大提琴老師是許如歌。

“哦”,莫頓的口氣很無奈,好像回答助理的問題降低了他的身份似的,很不情愿卻又顯出十分給楊遠凡面子的表情說,“她的老師沒來。女兒去了她的同學家,我一個人在家。”

“那就沒有證人啰?”

“這你也要管嗎?你是警察嗎?”

戴芙無可奈何地笑了笑:“警方說,疑兇柳杉是因為在合同上和格魯斯有爭執才動手殺死了他。不過,我覺得不可理解的是,既然格魯斯只是您的保鏢,為什么會和柳杉在合同上有爭執呢?”

莫頓想了想:“實話說,這件事情我已經注意很長一段時間了。格魯斯利用他的身份,暗中向我雇傭的藝術家索要照顧費。”

“照顧費?”

“從藝術家的傭金里抽成。有個畫家曾經告訴過我這事。我也警告過格魯斯,他發誓改正,沒想到還是這樣。”

戴芙點了點頭,正要告辭時,忽然問:“您女兒的大提琴老師叫什么名字?方便告訴我嗎?”

莫頓點點頭:“許如歌,是個中國人。”

聽到這個回答,戴芙狠狠地瞅了楊遠凡一眼。

離開巨浪公司后,戴芙的脾氣像座火山一樣爆發了。她恨恨地說:“楊,你早就知道許如歌為莫頓打工對不對?你是故意瞞著我對不對?”

楊遠凡點點頭,回答說:“如果我一開始就告訴了你,你會怎么想?”

“我會認為兇手就是許如歌。我以前這樣認為,現在始終這樣認為!”

“不會是她。如果是她干的,我情愿替她去頂罪!”

“柳杉也是這么想的。”戴芙說。

楊遠凡一時語塞。

6

下午,戴芙說要趕一篇旅游稿,不得不回雜志社。她警告楊遠凡,不許他再隱瞞任何信息,否則她就把那些照片交給警察,并把一切公開。面對戴芙的強勢,楊遠凡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在和戴芙分手后,楊遠凡悄悄來到了許如歌參觀券上的畫展展廳。

展廳借用了國家博物館整整一層樓。展品主要是來自歐洲國家,均是年輕畫家。兩年前,楊遠凡就在報紙上看到這個畫展的籌備消息。畫展組委會在向實力派畫家征集畫作的時候,也向所有的畫家征集畫稿。楊遠凡投寄了畫稿,可最后還是被退了回來。懷著失落的心情,楊遠凡也很想看看那些被選中的畫——它們憑什么被選中?

果然是大開眼界!

所有的作品雖然說不上會成為傳世名作,卻都有著自己鮮明的風格。楊遠凡一幅幅仔細看過。一邊學習,一邊尋找著吸引許如歌不斷來參觀的蛛絲馬跡。遺憾的是,直到閉館時,他也沒能找到任何信息。

離開時,展廳的工作人員送給了他一本關于展覽的小冊子。上面是作品小照和作者簡介。楊遠凡很奇怪,一般印刷得如此精美的小冊子,都是要參觀者自己掏錢買的。

工作人員解釋說:“我們的展覽備有五十份這樣的小冊子。碰到真正喜愛的參觀者,我們就免費贈送。”

“謝謝。”楊遠凡心想,一定是自己剛才那副專心的模樣獲得了工作人員的認可,“我不是第一個免費獲得小冊子的人吧?”楊遠凡問。

“不是。幾天前,來了一個女孩,她也是很專注地看。我們也送了她小冊子。”

“那是不是她?”楊遠凡拿出一張照片。上面是他自己,柳杉和許如歌三人在海港前的合影。他們站在碧水藍天之下,海風吹飛了每個人的頭發。那時候,楊遠凡剛到丹麥,一切生活都還是個未知數。為了方便調查,他今天特意把這張照片找出來,帶在身上。沒想到,還真用上了。

“對!對對!”工作人員高興而驚訝地說,“她也看得很認真。特別是那幅肖像畫。”

“哪一幅?!”楊遠凡問。

工作人員抬手看了看表:“我帶你去看。不過很快就要關門了,咱們必須快點。”

楊遠凡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來到了一幅肖像畫的面前。

在畫展中,有一個板塊,叫做“模仿與超越”。用名畫的框架和感覺來創作新作品。工作人員帶領楊遠凡來看的這幅肖像畫,是模仿了某個抽象派畫家的名畫《尖叫》。畫中雙手捂住耳朵尖叫的人變成了一個亞洲女子。女子的臉雖然在畫面上變了形,卻能讓觀眾看清楚她的模樣。她的唇角有一顆黑痣。

油畫名稱是:《無名》。作者叫喬治。油畫時間是今年六月。一幅新作。

楊遠凡凝視著這幅畫,覺得畫中女子的眼睛里充滿了恐懼。

許如歌為什么喜歡這幅油畫?這重要嗎?

7

晚上,楊遠凡坐在空蕩蕩的客廳里,帶著一點罪孽感和負疚感,閱讀許如歌的日記。每天的日記都很短,就幾行字,寫一些小事和感悟,散亂卻又真切:

隨便說說,總是很難;

今夜,我在調整琴弦時,想起了你;

泡茶,讓茶水留住時光倒影……

字里行間,夾雜著曲譜。楊遠凡略懂一些,輕輕哼唱出來。調子都很憂傷,配著上面的文字,有些像歌。

楊遠凡一頁頁看過去,他看到許如歌雖然在和柳杉談戀愛,實際心里仍很孤單。在國外,很多求學的中國人走在一起,其實并不打算一輩子共同走下去,只是為了共同面對暫時的孤單。一旦這段旅程結束,大家也就不再牽手。

難道,許如歌對柳杉,也這樣想?

在一頁日記里,她記下了一句張愛玲的話:我們忙著談戀愛,卻沒有功夫戀愛。

在合上日記本的時候,楊遠凡摸到藍色的布面封皮下凸出了一個小塊。他伸進手指,掏出一個紙疊的豆腐塊。打開,里面有個名字:喬治。旁邊有電話號碼。哥本哈根的電話。

“喬治”兩個字是花體字母,潦草恣意,不像是許如歌的字跡。楊遠凡看過許如歌的英文字,因為英文不是很好,反而寫得工整而拘謹。那么,是喬治這個人給許如歌留下的字條和電話?

喬治是誰?難道許如歌背著柳杉,還在和其他人約會?

楊遠凡忽然想起來,展覽中那幅亞洲女人的畫像,那幅讓許如歌流連忘返的肖像畫,作者正是喬治。

8

猶豫再三,楊遠凡還是給喬治打去了電話。楊遠凡特意出門使用了公共電話。他假說自己是某個富商的代理商,看中了喬治在展館中那幅叫《無名》的肖像,想向他購買。

喬治聽了很高興,不過又不無遺憾地說,那幅作品雖然是自己的畫作,卻早有人定購過了,這次也是為了展覽才借來的,展出完了必須還給主人。“不過,”喬治說,“如果你的客戶喜歡,我可以再畫一幅。”

“同樣再畫一幅?”楊遠凡故意猶豫了一下。

“是的。”

“展廳中的那一幅真沒機會賣嗎?”

“我告訴過你了,那是一幅別人訂好的。展覽的籌備處找到我,一定要我的畫。我也是為了救急,才暫時借來展覽廳里掛一掛。”

楊遠凡一聽,居然有點嫉妒。他處心積慮地畫了作品,展覽籌備處卻看不上。而喬治……哎……不過,楊遠凡不得不佩服喬治的畫,確實好!

楊遠凡說:“畫一幅同樣的,我的客戶可能不會喜歡。你畫中的亞洲女子是真人模特嗎?還是出自你的想象?”根據楊遠凡的經驗,這類作品通常都有模特。

“是真人。”

“要不,請你找一找畫中的女孩,請她換個姿勢,再畫一幅吧。”

“這不可能。”喬治說。

“為什么?”

“我的模特是一張照片,而這張照片是我在街上撿到的。”

“撿到的?女子在照片中是什么樣的表情?”

“就這個表情。我認為是驚恐。我當時在散步,在路邊撿到了照片。是她的這副表情激發了我的創作靈感。我不認識照片上的女人,所以,我給畫作取名《無名》。”喬治忽然停頓了一下,“你也是亞洲人吧?你說英語的口音像亞洲人。”

“對。我是亞洲人。”

“我想,你是冒充畫商來套我的話吧?”喬治說。

“你這是什么意思?”

“你也不是第一個了。幾天前,也有一個女孩,你們的英語有著同樣的口音,像你一樣給我打電話,問過同樣的問題。當我問她為什么要問這些問題時,她掛上了電話。我猜,你剛才給我的是假名字,你也要掛上電話了。”

楊遠凡知道喬治說的女孩是誰了。他很抱歉地說了一聲“謝謝”,掛上了電話。

9

戴芙拿著那本小冊子,翻來覆去地看,然后說:“你確定,這個喬治,還有畫面上的這個亞洲女子,和許如歌有關?”

楊遠凡點點頭又搖搖頭。他無法確定,他只是憑借直覺:“許如歌不會背著我們去看畫展。她也不會把喬治的電話藏在日記的封皮里,然后匿名給他打電話。”

戴芙想了想,說:“有一個人可以幫我們。不過,這回可要犯規了。”

“你什么意思?”

“這個能夠幫助我們的人叫漢森,他是警察。”

楊遠凡最不想現在就把警察牽扯進來,可又沒辦法。要找出畫中的女子,不向警察求助,恐怕不行。

警察漢森四十歲左右,矮胖身材,愛出汗。氣溫最多也就二十六度,漢森襯衫的后背和腋窩早濕透了。戴芙似乎和他熟。兩人一見面就有說有笑的。

漢森仔細看了看畫像中的亞洲女子,手里攥著大帕子擦汗,問戴芙為什么要找這個女人。

戴芙斜瞅一眼楊遠凡,說:“喏,我這個朋友見過她一面,愛上了。卻不知道對方姓名,住在哪里。”

漢森看看楊遠凡笑了,表情十分認可。楊遠凡尷尬極了,覺得戴芙胡說的功夫可謂是丹麥一絕。

漢森查詢了片刻后對戴芙說:“我覺得你這個朋友,恐怕是沒機會了。”

“為什么?”戴芙問。

漢森說:“我把所有在丹麥的有記錄的亞洲國籍的女子,都查了一遍。沒有長這樣的。再說,畫成這副模樣,確實不好找。”

“前幾天不是有一次外籍人口的整頓記錄嗎?里面會不會有她的消息?”戴芙問。

漢森一拍腦門:“想起來了。還是你聰明。”

楊遠凡也想起來,幾天前,警方有過一次信息收集活動,對象是國外的房客。理由是幫助稅局核實房東上繳的租房稅。楊遠凡和柳杉都被查過了。警方還拍了照。

幾分鐘后,漢森說:“找到了!你們看看是不是她?”

楊遠凡湊上去一看,嘴角有顆痣,果然是她。

“叫什么名字?”戴芙問。

“敖燦!”

“她在丹麥做什么?”楊遠凡問。

“學習吹薩克斯。”

“有地址嗎?”

漢森點點頭,拿起紙筆,邊寫地址邊說:“你這個小伙子還很執著啊。”

楊遠凡拿起地址一看,暗暗吃驚!敖燦的地址和許如歌的一模一樣!楊遠凡忽然想起來了,柳杉要求許如歌搬過來一起住,許如歌因為熬不過他,是兩個月前才搬進現在的公寓的。當時,女房東好像提起過,上個房主也是個亞洲女孩。

順著回憶的思路,楊遠凡想起來,當時女房東還說,那個女孩走得很急,連行李都沒有拿。

“有她在中國的聯系電話嗎?”楊遠凡紅著臉問。

漢森笑了,接過楊遠凡遞回來的地址,在后面加上了敖燦在中國的聯系電話。

離開警局后,楊遠凡撥通了敖燦在中國的號碼。是個廣東的座機電話,接電話的是個女人,先是很冷靜地說聲“喂?!”然后一聽是丹麥的,就“嘰里呱啦”地講開了廣東話。楊遠凡聽不懂,連連說:“慢慢講,講普通話,普通話?!”站在一邊的戴芙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一臉迷惑。

終于,對方冷靜下來,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話說:“打錯了!你們打錯了!這里是小賣部。這里根本沒有這個叫敖燦的女孩。別來煩我!”對方掛上了電話。

還是正午,女房東已經開始喝葡萄酒。她微微帶點醉意,聽懂了楊遠凡和戴芙的來意后,仔細想了想說:“我是說過這話。你們也是知道的,我的公寓只租給正經女孩。那個叫敖燦的女孩,很少說話的,性格很像許如歌。”

“她為什么忽然離開呢?”戴芙問。

女房東搖了搖頭:“她的房租是提前付清的。我當時并不知道她已經離開了。后來,我在信箱里收到她在機場發來的信,說要回中國了,讓我幫她把私人物品統統捐掉。”

楊遠凡知道,丹麥有不少慈善機構,在街面上開個鋪面,收集人們的捐贈,再當舊貨賣出去,用銷售的貨款來幫助窮人。

“捐到了哪里?”戴芙問。

女房東翻了翻眼睛,聳聳肩:“我不記得了。”

“有回執單嗎?”

“我是悄悄放在他們門口的。沒有回執單。”女房東說,話語打著咯噔。

楊遠凡明白了,她根本就沒有捐,而是收了起來,以便今后自己到二手市場當舊貨賣。“那些東西,你到底收到了哪里?”楊遠凡沒有說“捐”字,而是說“收”。

女房東的臉紅透了,磕磕巴巴地說:“地下室。”

在丹麥,整棟樓的住戶通常共用一個地下室。地下室十分寬大,用木柵欄隔開,分給各戶。有些人的隔間掛把小鎖,有些根本就不掛鎖。女房東的那間,就沒有鎖。當她把門打開的時候,不由自主地“啊”了一聲。原來,里面的東西被人翻動過了。

“有人動過了敖燦的東西。”女房東說。

楊遠凡要女房東看看少了什么。女房東大致翻了一下,無奈地說自己本來也記不清有什么。戴芙和楊遠凡又仔細翻了翻,除了生活用品外,沒有異常。楊遠凡想,一定是許如歌悄悄來過了。那么,她又會在這些舊物中找到什么線索呢?

敖燦失蹤了?許如歌也不見了?她們到底在哪兒?

10

戴芙立刻給漢森打了電話,把事情的原委細細講了一遍,并且出示了她昨天在廣場拍到的照片。漢森沉吟片刻,要戴芙帶楊遠凡上警局來。

到了警局,漢森要楊遠凡好好和柳杉談一談,問問他,真相到底是什么。

隔著審訊室里的桌子,楊遠凡發現,短短一夜間,柳杉忽然冒出了很多粗糙的胡子碴。楊遠凡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一點不漏地告訴了柳杉。

“柳杉,”楊遠凡說,“我們知道你不是兇手。你是在許如歌離開現場后才到達的。”

柳杉看了看那幾張標有時間的照片,還是一言不發。

“柳杉,我知道你是在頂罪。可是,你想過沒有,格魯斯那么高壯,如歌那么弱小,她怎么可能打得過格魯斯?”

柳杉把眼睛轉向一邊,好像是聽進了楊遠凡的話。楊遠凡趁熱打鐵,“再退一萬步說,就算是許如歌干的,她肯定是在自衛。她一定是知道了敖燦的什么事情,才招此禍端。許如歌一個亞洲女孩,在丹麥這種地方,要想躲起來,身上又沒有多少錢,什么事情都會發生。你要想幫她,最好是說出真相,讓我找到她。”

柳杉終于被說動了。是的,許如歌單身逃亡,身上沒錢,又要躲警察,處境不會太妙。柳杉抬起眼睛,吐出了真相。

原來,柳杉和格魯斯之間根本沒有往來,更談不上會在合同有爭議。只是最近,柳杉發現,許如歌總是心不在焉,好像還偷偷摸摸地打電話。和許如歌相處的這段時間,柳杉總是覺得許如歌人在這里,心不在這里。他有一種預感,只要留學一結束,許如歌就會和他分手。

昨天,是許如歌約定的給莫頓的女兒上課的時間。但是,許如歌最近的表現,讓柳杉疑竇重重。他跟蹤了許如歌。

事情不出柳杉所料,許如歌沒有去莫頓家,而是朝相反的方向走,進了一棟公寓樓。柳杉一直在外面等。后來,柳杉看到許如歌出來了,表情慌亂而緊張。他很奇怪,覺得在和許如歌好好談談之前,自己應該先進公寓去看一看。

柳杉走進公寓樓后,并不知道是哪一間。但是,他在樓梯的護欄上看到了血跡。這一剎那,他回想起來,剛才看到許如歌出來的時候,看到她臉上確實有紅色的痕跡。

柳杉順著樓梯欄桿上的血跡,來到了三樓。有一扇門開著,柳杉看到了一個男子倒在血泊之中,并且看到了男子太陽穴上鳳凰發簪。許如歌的發簪。

柳杉慌亂起來!他不能相信眼前的這一切都是真的。許如歌不會殺人!但是,眼前的這一切,分明不是已經指出了兇手了嗎?

柳杉抓起沙發上的小毛毯,擦干凈鳳凰發簪上的指紋。緊接著,他奪門而出,瘋狂地擦拭欄桿上的指紋。當他擦干凈最后一個的時候,警察來了。看來逃不走了,柳杉就心生為許如歌頂替罪名的想法。

“你說,真是如歌干的嗎?”柳杉望著楊遠凡的眼睛說。

11

夜深了,楊遠凡獨自坐在陽臺上。遠處傳來火車開近的聲音,喧囂卻又寂寞。盡管柳杉說出了真相,可他還是不相信許如歌會是兇手。他記得,有一次許如歌生病了,柳杉剛好不在。是他陪許如歌去的醫院。在路途中,許如歌撿到了一只受傷的小鳥,還帶回來,小心包扎。她是一個像湖水一樣純凈的女孩,給人的印象甚至還有些軟弱,她是不會殺人的。可是,若不是她,柳杉看到的一切,戴芙拍下的一切,又該如何解釋呢?

如果是她,她為什么要這樣做?

許如歌,你到底在哪里?

在同一片夜色中,在同一片天空下,在一個很小的黑暗房間,蜷縮著許如歌。她頭發凌亂,想動卻動不了。她的手腕和腳腕上,都綁著繩索。

時光的攝影機把畫面回放到案發當時。許如歌跌跌撞撞跑出了公寓。廣場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她毫不猶豫地一頭扎了進去。她害怕極了。眼前不斷浮現出剛才的景象——男人太陽穴里冒出的鮮血像噴泉一樣。穿過廣場的時候,她聽見有人叫她的名字,喊的是標準的中文,聲音很像楊遠凡。

她轉過身去,未等她看見楊遠凡,卻看見了另一個男子。男子身穿黑色紅領襯衫。是他!他向她走來了!許如歌害怕極了,急忙轉身,消失在人群中。

她幾乎小跑起來,力圖擺脫后面的男子。她走出了廣場,走進一條小巷。就在她再次回頭的時候,一雙手從她身后捂住了她的嘴。

當她再次醒來時,已經被捆在了這里。現在,全世界都知道她是殺死格魯斯的兇手,卻沒有人知道為什么。

12

喬治正打算睡覺,聽到門鈴響了。

他看看表,十二點了,很不滿地嘟噥了一句,起身開門。

門外站著一個亞洲男子,滿臉疲憊。

“對不起,我給你打過電話,還記得嗎?”

“畫商?”喬治的口氣里有幾分氣憤。

楊遠凡真誠地說:“對不起,我對你撒了謊。我是有原因的。”

喬治看到年輕人滿臉認真,表情里有一種焦急和迷惑,就一偏頭說:“進來說吧。”

楊遠凡進屋后坐下,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喬治,直截了當地說:“我需要看看那張照片。”

喬治明白事關重大,他走到書桌邊翻找了片刻,翻出一張底片和一張照片。

“實際上我撿到的是一張底片,還不是照片。照片是我后來沖印的。”喬治說。

在照片上,敖燦捂著耳朵尖叫著,眼睛充滿了恐懼。

“你撿到這張照片后,為什么不報警?”楊遠凡問。

喬治一抬眉毛:“現在的年輕人,喜歡玩新花樣。你上網看看,在他們的博客里,什么樣的照片沒有?”

喬治的話提醒了楊遠凡,他問:“你這里有電腦嗎?”

喬治點了點頭。

“可以上網嗎?”

喬治又點點頭。

剛才,是喬治的話提醒了楊遠凡。現在差不多每個人都有博客。許如歌是沒有博客的,但也許敖燦有。

楊遠凡輸入“敖燦”二字,沒過一會兒,就找到了不少同名同姓的人,卻沒有一個是他要找的。這條線索中斷了。

楊遠凡只好重新觀察起敖燦的照片。

照片中敖燦眼睛睜得好大,仿佛兩個被強力拉扯的橡皮球,閃亮的橡皮球。忽然,楊遠凡“嚯”地站起來,轉頭問喬治:“你有底片放大儀嗎?”楊遠凡指的是那種能把攝影照片放大的投影儀。他在美院的時候,老師經常使用這種儀器,向他們介紹國內外的各種畫作。楊遠凡不知道這種機器的英文名字,只好這樣問。

喬治卻聽懂了。他抬出一臺機器,把底片放上去。墻壁上敖燦的眼睛被放大了。在她的瞳孔里,有一個人影。在她的身后,有一些花紋圖案,仿佛是刻在石頭上的。

一直站在身邊的喬治瞇著眼睛,仔細看著那些圖案,不由自主地說:“不可能!”

“怎么回事?”楊遠凡問。

“我知道這些圖案。”喬治說,“這些是維京人的圖案。”

“維京人?”楊遠凡曾經對復雜的維京圖案著迷過。從八世紀一直到十一世紀,作為武士和海盜,維京人一直騷擾著歐洲沿海地區。楊遠凡著急地問,“那么,你知道這些圖案是在哪里嗎?”

喬治小心翼翼地看了又看,搖搖頭說:“丹麥好多地方都有這樣的圖案。這種圖案雖然屬于維京人,至今卻仍很流行。單從照片,我看不出它們的年代,后人刻上去的也說不定。”

楊遠凡皺著眉,在敖燦捂著耳朵的手背上,看到了一個淺淺的藍色:“喬治,你看,她手背上是什么?好像也是維京圖案。”

喬治細細一看,先驚訝地“啊”了一聲,然后說:“我知道她這張照片是在哪里拍的了?”

“哪里?”

“維京夜總會。她手背上的圖案,是夜總會的門票章。”

這時候,楊遠凡的手機響了。是戴芙。她告訴楊遠凡,他們今天離開警局后,漢森覺得有什么事不對勁,就查詢了資料。六個月前,有人在海港里發現一具女尸。女尸被泡得發腫,臉被魚啃光了。當時公布了發現女尸的消息后,卻一直沒有人來認領。漢森調出了這具無名女尸的資料,發現了她手上的戒指和喬治畫作中女孩的戒指一模一樣。

聽到這里,楊遠凡才去看畫中女孩的戒指,相互纏繞的維京花紋。

“更有趣的是……”戴芙賣起了關子。

“什么?”

“這枚戒指是一個限量版。它是維京夜總會今年一月舉行的慶祝活動上發售的。只限當天。這說明,敖燦在消失之前……”

“去過維京夜總會。”楊遠凡說。

“還有更好的消息。”戴芙說。

“什么?”

“漢森查了查這家夜總會的資料,他們有個地下室,里面的水溝和大海相通。漢森已經獲取了搜查令,現在已經出發了。你要來嗎?”

自從來到丹麥,楊遠凡很少去夜總會。實話說,就沒去過。在露天酒吧喝點啤酒還可以,去夜總會,消費不起。亞洲人若是沒有自己的小圈子,自己去,結局總是孤單的。

當他趕到時,夜總會剛好曲終人散。幾輛警車閃著警燈,安靜地靠邊而停。警察們忙忙碌碌,靠墻站著一排年輕人。事情難道有了眉目?

楊遠凡四處尋找著戴芙,看到她從漢森旁邊走來了。

“地下室里堆滿了酒,”戴芙說,“沒什么發現。老板也沒有監控錄像,所以要查幾個月前的事情,實在太難。”

“那些人呢?”楊遠凡的意思是被警察問訊的年輕人。

“他們都磕了藥,例行檢查。”戴芙說。

這一夜如此漫長。警方在維京夜總會里根本查不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敖燦在消失之前去過夜總會,那又怎樣?還有警方六個月前在河邊找到的無臉女尸,雖然法醫早已鑒定是個亞洲女性,但卻因為缺少和敖燦比對的信息,從而無法立刻作出判斷。

楊遠凡此時想起一個詞——“膠著狀態”。以前不太理解,現在他明白了。這個詞指的就是他現在的處境,如同身陷黏膠之中,進退不得。

他看看表,已是凌晨四點。可他睡意全無。他在廚房里找到最后一點咖啡沫,給自己濃濃地泡了一杯,打開了電腦。

他也不知道要找什么,只是盲目地搜索。他輸入“兇殺”一詞,忽然出現了數以萬計的網頁。楊遠凡看得脊背發涼。他知道這個世界并不百分之百的太平,卻沒有想到人性的陰暗面,比他想象的要黑得多。讀著這些報道,楊遠凡的心越來越沉,越來越為許如歌擔心……

13

戴芙已經開始寫稿了。連夜寫馬不停蹄。當日光初現的時候,她聽到好像有人在敲門。

戴芙看了看電腦上的時間,才是清晨六點。丹麥夏日的白晝來臨得較早。戴芙打開門,見是楊遠凡。楊遠凡還穿著昨天的衣服,胡子拉碴,兩眼通紅。

“我必須見你!”

“這么早?你不睡覺嗎?”戴芙問。

“沒有。我猜你也沒睡。你在寫稿嗎?”

“嗯。”戴芙點頭。

“恐怕,你得重寫了。”

“為什么?”

“我這里有新發現。”楊遠凡揚了揚手里的打印紙。

戴芙接過紙頁,發現上面全是從互聯網上查到的資料。他們都和謀殺與失蹤有關。案發地點遍布丹麥,芬蘭,瑞典等歐洲國家。

“這是怎么回事?”戴芙迅速地翻了翻。

“不知道。”楊遠凡聳了聳肩,“我只是覺得這些案子在時間上十分蹊蹺。”

“蹊蹺?”戴芙更加奇怪。

“我不是偵探,不懂探案。但是我也看過不少推理偵探片,知道當大部分連環殺手作案時,會遵循一個模式。這種模式,被警方叫做‘犯罪簽名’。罪犯之所以會留下簽名,原因很多。其中一個原因是他們的心理行為像狗一樣,要劃分自己的領地,向外界炫耀他們的戰績;另一個原因是,在不斷實施犯罪的過程中,他們已經逐漸適應了同一種犯罪模式。只有這種模式,才會給他們帶來滿足感。”

“天哪,”戴芙低聲說,“那你發現了什么?”

“你好好看看這些案子,他們在時間上有巧妙的關聯。”楊遠凡揉著疼痛的太陽穴說。

戴芙仔細看了看,搖了搖頭:“這些案子遍布各地,我實在看不出它們之間存在何種關聯。”

楊遠凡露出苦笑,“這就是罪犯的高明之處。你看……”楊遠凡在地板上坐下來,把資料像擺動撲克牌一樣,按照對數擺成兩行。

戴芙坐下來一看,迷惑地說:“一起謀殺搭配一起失蹤。被謀殺的通常是男子,失蹤的通常是女孩,亞洲女孩!”

“看看他們的時間。”

“啊!”戴芙捂住了嘴,“謀殺案和失蹤案發生在同一個城市,幾乎是同一天。”

“還有這里。”楊遠凡把兩份資料并列擺在戴芙面前。

在這兩份資料中,其中一份是六個月前被發現的女孩尸體。根據法醫的判斷,她的被害時間是在被發現的半個月之前。也就是在六個半月前,在郊外,警方發現了一具被廚房刀具插中心臟的男尸。

戴芙把眼睛轉過來,驚恐地看著楊遠凡說:“你的意思是,我們發現了一個連環殺手!”

14

探員漢森聽到這個消息時,嘴里正嚼著的面包圈掉了下來。他一邊用手指彈掃著前胸,一邊說這是他從警以來聽說過的最瘋狂的想法。可是,在閱讀了楊遠凡查找的資料之后,漢森相信了。

“這名罪犯,不但非常狡猾,而且還是個瘋子。現在,在歐洲申請八國跨國旅行的手續幾乎是零,歐洲成了犯罪分子自由行走的天堂,人們可以在期間任意穿梭。要找到他,的確很難。”

“我這里有敖燦的照片和底片。”楊遠凡把從喬治那里借來的底片和照片交給漢森,并且說了說事情的原委。

“喬治是在哪里撿到的?”漢森問。

“游樂場附近。”

“游樂場?那里人來人往,接近火車站,算是整個哥本哈根最熱鬧的地方。怎么找?”漢森說著,嘆了一口氣,忽然問,“喬治撿到這兩張照片時,它們是零散的呢還是裝在紙袋里?”

“哦,這我沒問。”楊遠凡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漢森笑了笑,拿起了電話。

很快,一切有了答案。

就連楊遠凡也沒有想到,整個事件真相像一場人們等待已久的舞臺劇,被人拉開了大幕。

其后發生的一切,像一條生產流水線,在楊遠凡面前匆匆滾過。

根據喬治的回憶,照片和底片是放在一起的。放在一個紙袋里。而這個紙袋的設計是藍色封面,底邊有滔天大浪,寫著:巨浪公司。

格魯斯是巨浪老板莫頓的保鏢。

更讓漢森高興的是,喬治在他凌亂的書桌上,找到了這個紙袋。

紙袋很快就被值班警察取了回來,送去檢驗科提取指紋。

而在漢森派人前往巨浪公司提取所有公司成員的指紋時,他親自上門請巨浪的老板莫頓來警局一坐。

然而,當他到達莫頓家時,卻發現了莫頓倒在血泊中的尸體。一顆子彈從他的右腦穿進。他的右手握著手槍。自殺。家里沒人,女兒在學校。

法醫提取了莫頓的指紋。

比對之后,結果清晰地顯示出,那個紙袋上含有的指紋里就有莫頓的。

警方全力出動,搜查莫頓的所有財產。不久,在莫頓的私人游艇里,警方發現了許如歌。

同時,警方還有另一個讓人不解的新發現:戴芙和楊遠凡在許如歌家里發現的那支槍,被人做了手腳,根本就不能用。也就是說,就算是里面放了子彈,扣動扳機,子彈也無法發射。

15

在海邊,楊遠凡看到許如歌被一名女警攙扶著,踉踉蹌蹌地走了出來。她是一切真相的關鍵。只有她,才能告訴眾人,八月十六號那一天,到底發生了什么。

在警車里,許如歌說出了真相。

她說,自從她搬進敖燦住過的公寓后,就不斷地收到了寄給敖燦的信。沒有回信地址。信封上的字跡也是中文。終于有一天,她實在是忍不住,擅自拆開了其中一封。原來是敖燦的母親寫來的,詢問她為什么一直沒有給家里打電話。可惜,信中沒有敖燦家里的電話號碼。

許如歌記得,自己剛搬進來的時候,女房東說敖燦沒打招呼就走了,走得匆忙。她還看見女房東把敖燦的東西一股腦地塞進幾個紙箱,放進了地下室。當時,她還看見了女房東把一張敖燦的照片也塞進了紙箱。

不久,許如歌在畫展上意外地看到了一幅肖像畫。她開始覺得肖像畫上的人很眼熟,仔細一看,原來是敖燦。她請展覽廳的人給她寫了喬治的電話,并且聯系了他,結果也是一無所獲。

幾天后,許如歌收到銀行給敖燦寄來的催款單。上面說,如果她再不去續費,就要取消她在銀行租用的保險箱,并把箱子里的東西交給警方處理。原來,敖燦租了一個保險箱,租期為一個星期,已經過期半年,也和銀行簽了協議,逾期不續款的話,銀行有權把保險箱里的東西交給警方。

許如歌悄悄進入地下室,在一個玩具熊里找到了一把保險箱的鑰匙。

她趕到銀行,續了費,拿到里面的東西。

一把槍。

敖燦身處異國他鄉,要槍干什么?

就當許如歌不知道該不該報警的時候,當天夜里,有人在她的門下塞進了一張紙條。上面寫:婊子,把我要的東西交出來。否則我就殺了敖燦。記住,不許報警。

許如歌迷惑了,她想,她住在敖燦的公寓里,她和敖燦都是中國人,而且都是學習音樂的,很有可能,寄信人把她和敖燦當成一伙的了。

可是,許如歌不知道的是,敖燦到底拿了對方什么東西?對方是誰?

第二天,許如歌就接到一個男子的電話。讓她把東西交出來。許如歌假裝應對,并且和男子約定了地點——正是格魯斯死亡的公寓。

說到這里,當天發生的事情,再一次涌入許如歌的腦海。她忽然失去了控制似的,大叫起來。楊遠凡靠過去,緊緊地抱住她。

過了很長時間,許如歌才安靜下來。

她繼續說,她當時猜測,對方索要的會不會是那把槍呢?可對方為什么會為了一把槍而殺人呢?也許,那把槍,只是敖燦找來防身用的。也許,對方要的是其他東西。由于槍里沒有子彈,許如歌也沒法找到子彈,赴約時就沒有帶。

當時她還想,格魯斯的公寓接近中心廣場,對方恐怕也不敢對她怎么樣。

可是,她錯了。門一關,門后發生的事情,沒人會管。

她到的時候,門沒鎖。輕輕一推,就開了。

門內,她看見一個男子暈倒在地上,一個女孩站在男子身邊,手里拿著一個小銅像。女孩正是敖燦,滿臉是傷,衣服襤褸。

敖燦一看見她,就拿起銅像,向她砸來。許如歌閃開了,敖燦撲到了對面墻上。許如歌邊躲邊安慰她說:“別怕,我是來救你的。”

這時候,敖燦背后的門開了,閃進一個男子。男子頭上戴著絲襪,身穿黑色紅領襯衫,看不清模樣。他的手里有一支槍。看見屋里的場景,男子迅速反應過來,一把拉過敖燦,用槍頂住她的太陽穴,打開槍栓,對許如歌說:“殺死他!快!殺死他!否則我就殺死她!”

許如歌完全懵了。她聽懂了這名男子的命令,他是要她殺死地上的男人。可是,為什么?

“快!否則我打破你朋友的腦袋!”男子的眼里露出兇光。

敖燦表情恐懼。她想掙扎,卻動不了。

許如歌后悔沒有把那支槍帶來。就是拿在手中擺擺樣子也好。晚了。

“就用你頭上的發簪。”男子說,“快!”

許如歌不敢動,男子忽然張開嘴巴,隔著絲襪咬住了敖燦的耳朵。敖燦大叫著,鮮血從耳根上流出,從男子的唇間流出。

許如歌害怕極了,舉起了發簪。

“刺入他的太陽穴!”男子命令。

許如歌又聽到了敖燦的尖叫。

“快!要不然我一槍先打死她,再一槍打死你!”

許如歌猛閉上雙眼,向地上的男子戳去……

許如歌說:“這是我一生中最黑暗、最恐怖的時刻。我感到男子洶涌的熱血噴到了我的臉上。我什么也聽不見了。時間就此也停頓了。當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敖燦和那個男子都不見了。當時,我害怕極了。我沖出了公寓,我想報警。可是我剛剛殺了人。我認識那個被我殺死的人,莫頓的保鏢格魯斯。我覺得,我陷入了一個圈套。可這個圈套是什么,我又說不清楚。我當時想,警方是不會相信我的話的,我得先找個地方躲起來,等一切水落石出之后再去找警察。就在廣場上,我看到了讓我殺人的那個男人。他沒有戴襪子,我是憑他穿的黑色紅領襯衫認出他的。他是莫頓!怎么會是莫頓?!我想不清楚。當時我唯一的想法就是逃,遠遠地逃,找個地方躲起來,卻被莫頓抓住了。”

16

“太不可思議了!不可思議!”這是漢森在聽完許如歌敘述之后說的第一句話。

在場的人都有同感。

“那么,敖燦又在哪里?”漢森問許如歌。

許如歌搖了搖頭:“我一被莫頓抓住,他就把我打暈了。當我再次醒過來的時候,我已經被綁在船艙里了。我不知道敖燦在哪里,是死是活。”

格魯斯為什么要囚禁敖燦?莫頓為什么要許如歌殺死格魯斯?敖燦到底拿了格魯斯和莫頓的什么東西?

“這一切,只有敖燦和莫頓能夠回答了。”漢森說,“可惜,敖燦生死未卜,而莫頓他也死了。”

漢森的目光涼水般注視著楊遠凡,仿佛楊遠凡也是他的懷疑對象。這些亞洲人,到底在這個本應該充滿童話天真浪漫的國度里搞什么名堂?!

楊遠凡受不了漢森這樣的注視。他原本就覺得柳杉和許如歌是無辜的。聽了許如歌的講述后,他更加同情她的處境。為了幫助敖燦,許如歌被卷入了一場莫名其妙的生死。可這究竟是為什么?

17

不久,柳杉出獄。許如歌被暫時押解,等待最后的審判。

柳杉出來后,情緒消沉。楊遠凡只好耐心勸他,陪他喝酒。

漢森在許如歌交代后的第一時間就向所有單位發出尋人啟事,卻始終杳無音信。

幾天后,許如歌在獄中自殺。敖燦尚未被找到,格魯斯死了,莫頓自殺了,沒有人能夠證明她的話。許如歌是用的晚餐時悄悄留下的餐刀。她在獄中墻壁上寫下了這樣幾句話:沒有人相信我!沒有人相信我!

許如歌的死讓柳杉徹底崩潰。他說,這里的一切都讓他想起許如歌。他決定離開丹麥。在柳杉離開前的那個晚上,楊遠凡買了啤酒,為他送行,一醉方休。

他們無言地對飲著,一言不發。

第二天,楊遠凡把柳杉送上了飛往香港的客機……

一切就這么委委屈屈地結束了嗎?楊遠凡覺得不該這樣!許如歌如此無辜。望著銀色的飛機飛入藍天,楊遠凡拿起手機,撥通一個號碼后,說:“飛機起飛了。”

18

香港促狹的面積把燈光都擠在了一塊兒,反而擁擠出了一片璀璨。站在高處,俯瞰如此夜色,讓人覺得浮生如夢。

在其中某高層酒店的陽臺上,站著一個身穿浴袍的男子,雙手杵在欄桿上,凝視著這飄渺的夜景。他在想,這一切,這個世界,都像是一場虛幻。欄桿的邊緣處有一顆生銹的小鐵鉤,原來掛了個東西,現在空蕩蕩的,在高處的風中搖晃。華麗的夜色和生銹的鐵絲,如同“華麗的袍子和袍子里的虱子”。

鐵絲的邊緣很尖,男子把小指伸過去,使勁一刮,指肚子立刻冒出一條血痕。他把指頭伸進嘴里,狠狠地吸允。只有鮮血的顏色和味道才讓他覺得眼前的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一個女子悄悄來到他的身后,攔腰抱住了他。他轉過臉,對著女子微笑。女子也穿著浴袍,頭發濕漉漉的。

“你在做什么?又在傷害自己?”女子問。

男子笑了笑。在很多年前,他看到了一幅印象派大師的畫作。那時候,他正流浪歐洲街頭,居無定所。那幅畫上流動的霧氣和飄緲的光線讓他覺得人生的一切都不過如此。在那之后,他對生活徹底失去了信心。一次小事故,讓他看到了自己手中流出的鮮血。在那一瞬間,望著汩汩的血紅色,他忽然找到了生活的真實感。也就在時,他遇到了面前的這個女子。

每次當他割傷自己,女子就會想辦法幫他緩解。同時,女子也總是喜歡問同樣的問題,用同樣的語氣:“你在做什么?又在傷害自己?”這樣的明知故問已經讓他感到厭倦。

可是,他還是笑了笑。作為前一場戲延續的敷衍。或者作為下一場戲的序曲。

“下一站,我們去哪里?”男子問。

女子搖了搖頭,說:“柳杉,我們哪里也不去。我們必須先低調一段時間,歇一歇,這次動靜弄得太大。”

“可是,我已經上癮了。”柳杉說著,伸出食指,把新鮮的傷口展示給女子看。

女子握住指頭,用另一只手曖昧地刮了一下柳杉的鼻子:“以后有的是機會。我們不能急。”

“你這次來香港,用了什么名字?”柳杉問。

“當然不會是敖燦。”

“那從現在起,我該叫你什么?”

“很普通的一個名字:徐麗麗。”

“哦,很典型的中國名字。在丹麥,警方要查莫頓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說來話長。當時,我正在莫頓家。他女兒在學校,只有我們兩個人。我要他滅了許如歌,可是他不敢。那時候,他已經把自己的槍都拿出來了,可還是猶豫不決。我想,夜長夢多,留著莫頓這個活口,早晚是個禍害。”

“于是你就殺死了莫頓,造成自殺場面?”

女子點了點頭:“我站在他身后,就這樣……”女子做了一個舉槍的姿勢,“啪,一切就此了結。”

“許如歌呢?你怎么不連她一起干掉?”

“我趕到游艇的時候,警方已經在那兒了。我看事情不妙,就立即離開了丹麥。我有的是護照。各種名字的護照。呵呵呵。”

“呵呵呵。”柳杉笑起來,一把抱起女子,向大床走去。他把女子拋到床上,壓住她的身體,雙手忽然掐住了女子的脖子。

女子掙扎起來,眼睛似乎在問:為什么?你為什么要這樣做?

男子的臉扭曲起來,低聲說:“你的一切已經讓我厭倦,徐麗麗。你可以歇一歇,可我不能歇。”

“可是……你這個魔鬼……”女子還想說什么,卻感到喉嚨被火燎般疼痛,根本說不出話。她使勁去掰柳杉的手,那雙手卻比鐵鉗還牢。

“我們都一樣,都是魔鬼。”柳杉說,露出一個會心的微笑。

與此同時,在他們的房間隔壁,坐著幾名香港警員和一個胖胖的外籍男子。在他們面前,有一臺監控器。在監控器的屏幕上,同步出現了這一幕扼殺場面。

一名警員問:“漢森先生,是不是差不多了?”

漢森點了點頭。

香港警員站起來,沖進了隔壁的房間……

19

丹麥又是難得的好天氣。天空沒有一絲云彩,晴朗得虛假,過于純凈,讓人不敢相信。楊遠凡在屋子里坐臥不安,來回踱步。他希望他推斷的一切都是假象,是無中生有的虛幻。

終于,他的手機響了。是漢森打來的電話。他在電話中說:“兩個都抓到了,證據確鑿。”

聽到這個消息,楊遠凡跌坐下來,心里潛伏的傷口一下子完全裂開了。

漢森說的兩個人,他知道是誰。

他不認識那個叫敖燦的女人,但是他認識柳杉,他的老同學,他的朋友。楊遠凡不敢相信,文質彬彬的柳杉會是幕后操縱者。

幾天前,在楊遠凡聽了許如歌的講述之后,也覺得事實如此不可思議。從警局回到公寓后,他輾轉反側,無法入睡,就干脆爬起來,打開電腦,打算再次上網,看看會不會有什么新發現。

然而,在數小時的搜索之后,他什么發現也沒有。

一切已成定局。

一切謎在被解之后,仍舊是謎。

帶著失落,楊遠凡覺得那些關于謀殺的網頁存在電腦里十分惡心,就打算進入系統,將其統統刪除。就在這時,他意外地發現,所有關于謀殺和失蹤的網頁,在他之前,已經被人瀏覽過了。電腦上記錄著使用痕跡。而且,時間還在許如歌出事之前。

這臺電腦是他自己的,要刪除網頁必須有密碼才行。而只有他才有密碼。也就是說,無論是誰用了這臺電腦上網,因為不知道密碼,也就無法徹底刪除上網痕跡。

他確信,在此之前,他從未進入過這些網站。而在這個公寓里,另外只會有一個人使用他的電腦。他就是柳杉。楊遠凡了解許如歌,她有自己的電腦,從不喜歡使用別人的電腦。她總以為電腦是很私密的東西。

楊遠凡搜索了柳杉上網的時間,剛好是柳杉自己的電腦壞了的那段時間。

為什么,他會在一切尚未發生之前瀏覽這些網頁呢?

前思后想之后,楊遠凡還是把這個發現悄悄告訴了漢森。

對于漢森來說,這可是個令案情峰回路轉的好消息。盡管柳杉的解釋很完美,漢森卻始終保持懷疑。這個嗅覺靈敏的老警員已經在柳杉的身上聞到了犯罪的味道,卻苦于沒有證據。

漢森告訴楊遠凡,柳杉一定是幕后兇手。只有兇手才會忍不住上網瀏覽自己的“戰績”。漢森要楊遠凡設個圈套問問柳杉。楊遠凡不同意。他說柳杉是他的好友,他不能這么做。

正當楊遠凡猶豫時,許如歌自殺了。許如歌的死終于讓楊遠凡下定了套一套柳杉的決心。恰好,柳杉提出要離開丹麥,漢森就策劃了這個計謀。

最終還是柳杉暴露一切。

在審訊時,敖燦徹底背叛柳杉,交代了一切。其實,她的真名是塞麗娜,國籍丹麥。她的父母是早年的亞洲移民,她是一個長著亞洲人面孔的地道丹麥人。難怪當初漢森在亞洲籍的人口記錄中沒有找到她!

塞麗娜是在柳杉郁郁寡歡的時候認識他的。柳杉對生活的懷疑和對血腥的變態需要讓他們一拍即合。他們選擇有喜歡看殺戮癖好的人,表演殺戮的場景給他們看。久而久之,他倆發現,單純的表演已經不能滿足客戶的需要。更殘酷的是,他們也發現,虛假的表演也不能滿足他們內心的需要。他們需要鮮血,需要貨真價實的死亡。

這個時候,塞麗娜提出“假戲真做”。柳杉欣然同意。

他們先接受客戶的表演要求,在和客戶不斷的接觸中,對其進行篩選,選出有“膽量”的客戶,暗示表演可以升級。當對方同意后,他們就收取重金,“假戲真做”。

他們的步驟始終如一,以年輕的外籍女子為對象,先讓塞麗娜消失,再一步步引女子上當。然后,他們選擇單身男子,用藥將其灌暈后,造成塞麗娜被其綁架又剛好掙脫的假象,讓這名被選中的外籍女子恰好“碰上”。就當外籍女子要出手援救時,假冒另一個綁架者的客戶就會頭戴絲襪遮住面孔闖進來,挾持塞麗娜,逼迫上當的女子殺死暈倒的男子。

情節就和許如歌的經歷一模一樣。

柳杉和賽麗娜以外籍單身女子為目標,是因為她們普遍和外界聯絡較少,容易下手。

兩人在一次次作案中,不斷獲得了金錢和滿足。在這些慘無人性的陷阱和殺戮中,他們發現,很多人的內心其實和他們一樣黑暗。這樣的想法,讓塞麗娜和柳杉感到欣慰。他們病態地認為,在人性的彎道上,他們并不孤獨。

莫頓是他倆的雇主之一。許如歌和格魯斯是他們的犧牲品。

塞麗娜坦白,他們之所以選中格魯斯,是因為他的條件“得天獨厚”。首先他是單身,其次他和許如歌認識。這樣,警方的注意力就會集中在他倆的關系上,從那里著手開始破案,造成誤導。

根據警方的分析,格魯斯除了后腦勺上有銅像的砸痕外,體內還有大量藥劑。那是可以讓人迅速昏迷麻痹的藥劑。另外,警方在壁爐上酒杯的殘余物中也找到了證據。

塞麗娜說,格魯斯是被莫頓指使到公寓里去的。她讓格魯斯先喝了帶藥劑的酒,目的是讓人高馬大的格魯斯全身麻痹,易于控制。后來,她發現格魯斯沒有完全麻痹,還想偷偷打電話報警,就用銅像把他砸暈了。她沒有想到,格魯斯的報警電話打通了。

本來,按照原計劃,在許如歌殺死格魯斯之后,她和莫頓立刻解決許如歌。但是,莫頓臨場退縮了。他扔下槍,說干不了,奪門而出,要去自首。塞麗娜一聽,顧不上許如歌,撿起槍立刻追了出來。她連威脅帶恐嚇,才讓莫頓回心轉意,綁架了許如歌。

塞麗娜說,在她去追莫頓的時候,她以最快的速度給柳杉打了電話,讓等在附近的柳杉上來對付許如歌。只是柳杉晚到了一步,當他趕到公寓的時候,許如歌已經離開了。

接下來,柳杉倉惶處理現場痕跡。就在他擦完最后一個指紋的時候,警方趕到。柳杉只好即興扮演了替許如歌頂罪的忠實愛人角色。

真相大概有了輪廓。可漢森還有兩個疑問:那支保險柜里的槍,還有那幅畫像。

“槍呢?你們為什么要在保險箱里放一支不能使用的槍?”漢森問塞麗娜。

塞麗娜聳聳肩說:“有些客戶要求現場出現槍支,多一點刺激。為了安全起見,我們設計了這支不能開火的槍。按照原來的計劃,許如歌在發現這支槍后,一定會去找子彈,在碰面的時候帶上槍。可是,不知為什么,她沒把槍帶來。也許我們高估了她到黑市買子彈的能力。”

“那么,這張照片又是怎么回事?”漢森出示了喬治撿到的底片和沖洗后的照片。

塞麗娜看了一眼說:“這是莫頓在玩這個游戲的初級階段為我拍的照。看來,是他不小心弄掉了。被畫家撿到,畫了像。”

水落石出。

第二天,一家大報上刊登頭版獨家報道《一對殺人惡魔!》。

楊遠凡看到,這篇報道的記者署名是戴芙。她確實如愿以償地作了獨家報道,還是頭條。

在報道中,戴芙客觀講述了所有事實。根據塞麗娜和柳杉的供述,維京夜總會的老板也是他們的雇主之一。威爾森先是雇傭他們表演謀殺,然后在他們的挑唆暗示下逐漸升級。他們共同殺害的女子,正是六個月前警方發現的無名女尸。塞麗娜也供出了被他們用做道具殺害的男子的姓名和掩埋地點——正是楊遠凡在電腦中查出的,郊外那名被廚房刀具殺死的男子。

在警方的審訊中,不少雇主的身份被曝光。看著他們的身份和名字,楊遠凡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些人外表普通,有一份體面的職業,有的還有美滿的家庭,可是,他們的心里,卻隱藏著不可告人的骯臟深淵。

楊遠凡讀完報紙,把它扔進字紙簍,掏出打火機點燃。他自己,柳杉,許如歌,都是離鄉背井來到丹麥,承受著同樣的寂寞和失落,卻走上了不同的道路。楊遠凡惟望這段往事,連同它的所有記憶,都會像字紙簍中的報紙一樣,燃燒后就永遠消失。

望著攢動的火苗,楊遠凡感到陣陣悲哀。他為許如歌的生命和愛情悲哀,為所有的受害者悲哀。

戴芙這時打來了電話,問他一切可好,問他有沒有看到她成為大報記者后的第一篇報道。楊遠凡說拜讀過了,祝賀她成為真正的記者。然后,他告訴戴芙,他決定走了。

“去哪?”戴芙驚異地問。

“不管去哪兒。只要能離開丹麥,就行。”楊遠凡說著,目光望向窗外,望向丹麥夏日天空中刺目的太陽。報紙在他放下電話的時候已經燃盡,但他清楚地知道,在他的永生之年,這段回憶,永遠也不會被抹去。

主站蜘蛛池模板: 91丝袜在线观看| 东京热av无码电影一区二区| 97亚洲色综久久精品| 四虎综合网| 98精品全国免费观看视频| 久久久波多野结衣av一区二区| 99热这里只有精品在线播放| 波多野结衣视频一区二区| 亚洲国产欧美目韩成人综合| 免费国产好深啊好涨好硬视频| 精品国产自| 精品福利视频导航| 精品三级网站| 91成人在线免费视频| 伊大人香蕉久久网欧美| 先锋资源久久| 91久久偷偷做嫩草影院| 香蕉99国内自产自拍视频| 免费在线看黄网址| 男人的天堂久久精品激情| 亚洲国产一成久久精品国产成人综合| 国产大全韩国亚洲一区二区三区| 国产在线观看精品| 国产成在线观看免费视频| 97久久人人超碰国产精品| 日本在线国产| 亚洲资源在线视频| 亚洲国产成人精品青青草原| 不卡色老大久久综合网| 日本黄网在线观看| 久久久91人妻无码精品蜜桃HD| 亚洲精品第五页| 在线欧美日韩| 欧美亚洲国产精品久久蜜芽| 亚洲欧美日韩另类在线一| 免费在线观看av| 久久亚洲国产一区二区| 女人18毛片一级毛片在线 | 99热最新网址| 尤物精品国产福利网站| 国产成人夜色91| 40岁成熟女人牲交片免费| 亚洲精品无码在线播放网站| 高清大学生毛片一级| 日本高清视频在线www色| 园内精品自拍视频在线播放| 久久综合色视频| a毛片基地免费大全| 亚洲系列无码专区偷窥无码| 97久久人人超碰国产精品| 久久99热66这里只有精品一| 亚洲婷婷六月| 69国产精品视频免费| 老汉色老汉首页a亚洲| 免费A∨中文乱码专区| 亚洲天堂视频网站| 午夜日b视频| 国产福利小视频在线播放观看| 国产精品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 无码又爽又刺激的高潮视频| 无码福利日韩神码福利片| 欧美中文字幕一区| 久久中文电影| 亚洲男人在线| 无码内射在线| 国产亚洲精| 日韩高清在线观看不卡一区二区| 久久久久免费看成人影片| 91口爆吞精国产对白第三集| 日韩欧美国产三级| 国产日本欧美亚洲精品视| yjizz视频最新网站在线| 国产综合另类小说色区色噜噜| 无码久看视频| 久久人搡人人玩人妻精品| 黄色三级毛片网站| 青青草国产在线视频| 91国内视频在线观看| 亚洲美女操| 99久久亚洲精品影院| 熟女视频91| 这里只有精品免费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