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著重分析日本作家谷崎潤一郎的代表作《春琴抄》所蘊含的美學思想,并探討畸戀之下的深層心理動機。全文從三個不同的角度探討了《春琴抄》中谷崎潤一郎對美的看法。這三個部分分別是:主人公春琴和佐助的殘缺之美;春琴作為女性的驚心動魄的美;以及作品中所透露出的古典美。
關鍵詞:谷崎潤一郎;春琴抄;美;美學;
谷崎潤一郎,日本唯美派文學大師。作為享有“鬼才”之譽的日本現代小說家,他一生寫下了多部小說,其中以描寫盲女琴師與其弟子的純真愛情的《春琴抄》最負盛名。其早期作品追求從施虐與受虐中反映痛苦的快感,在肉體的殘忍中展現女性美;中后期作品則回歸日本古典與東方傳統。谷崎的小說充滿荒誕與怪異,在丑中求美,在贊美惡中肯定善,在死亡中思考生存的意義。其代表作包括《癡人之愛》、《細雪》以及短篇小說《春琴抄》、《刺青》、《麒麟》等。
一、關于《春琴抄》
谷崎潤一郎的短篇小說《春琴抄》,講述的是江戶末年,大阪藥材商家的二小姐春琴,自幼聰穎且姿容端麗,可惜天妒紅顏,患眼疾致盲,從此專心于琴技。佐助來春琴家?guī)凸ぃ姷酱呵僖院篌@為天人,從此悉心照料、忠心不二。
春琴發(fā)現佐助偷練三弦,便收其為弟子,但對其嚴厲無比,動則打罵。佐助卻深愛師傅,無論如何折磨都甘愿受之,最終贏得春琴的愛情。
后來春琴不幸毀容,佐助一片癡情,竟為了讓自己愛人美麗的面容永遠留在心中而刺瞎自己的雙眼。書中說道:“世俗之眼雖然被關閉了,但他的心靈之眼卻永遠的打開。”
二、人格和身體的殘缺之美:
《春琴抄》的故事發(fā)生在江戶末、明治初,春琴、佐助二人無可避免地打上了時代烙印:一方面他們思想保守,嚴格遵守師生、主仆的倫理規(guī)范;但另一方面兩人又非常大膽,即使在今天師生戀都稱得上驚世駭俗,更何況尚在剛進入資本主義、新舊交替的日本。
男主人公佐助一家三代都是春琴家的傭人,他出身貧寒,相比春琴,兩人地位相當懸殊,所以在面對春琴時佐助是低下和卑微的,其社會人格相比春琴是不平等的、有缺陷的;而春琴,她有著主人的優(yōu)越感與任性,同時失明也使其帶著敏感和不幸的殘缺,這使她變得喜怒無常,造成了她在自然人格上的缺陷。然而兩人各自的殘缺,卻在谷崎潤一郎筆下變得美麗無比,愛情照亮了兩人眼前和心里的黑暗,帶來光明和溫暖。
佐助不在乎春琴身體的殘缺,他形容初次見到失明的春琴:“……春琴閉著的雙眼要比她的姐妹們睜開的雙眼更加明亮、美麗,這張臉蛋本來就應該配上這一對閉上的眼睛。”他被春琴脫俗的氣質打動,憧憬她、崇拜她,并愛上了她。春琴對藝術的執(zhí)著追求使佐助更為傾倒,佐助不是因為同情和憐憫而對她產生感情,而是被她的氣場真正地吸引。
而佐助的殘缺更讓人驚心動魄。被春琴的美貌和才華所吸引,為了愛情,佐助力求與她達到一致,這表現在他對音樂的興趣上。他攢錢買琴,偷練半年之久,閉眼練琴時在黑暗中體會到的幸福感竟誘發(fā)了他的失明愿望。對美的憧憬和害怕失去美的恐懼一直是佐助心中的矛盾,而春琴毀容事件解決了這一矛盾,佐助用針刺瞎了自己的雙眼。
春琴的殘缺,對佐助來說,這張臉本來就是一張完美的臉;佐助的殘缺,對春琴來講,彌補了她人格上的不完整。
廚川白村的“缺欠美”意識在這里得到了極大的體現:春琴的相貌和才華,正是由于得到佐助心甘情愿奉獻,才作為具有絕對價值的美而存在;而佐助的殘缺使這種美得到了最高形式的認可,同時也最大可能的彌補了佐助社會人格上的不足。
三、女性美
小說自始自終充斥著詭異和唯美的氣息,女性美在谷崎潤一郎手中得以全面釋放。文中像繪畫一樣從光滑的肌膚、柔軟的四肢、豐滿的肉體等方面分別對春琴的美麗作了各樣的描述,遠遠超出色欲的范疇。
小說寫到:“春琴自幼穎悟,且姿態(tài)雍容華貴,高雅難以言狀。四歲起習舞,進退舉止,怡然自得,一舉一動,優(yōu)雅感人,雖舞妓有所不逮。其師亦為之喂嘆,曾屢屢嘟囔:惜哉是女!以其才其質,可望膾炙天下人之口而成一代名優(yōu),而今生為良家女子,是為幸耶,抑為不幸耶?且其自幼習書識字,進步神速,竟使兩位兄長望之莫及。”
在佐助眼里心中,春琴是閉著眼睛的維納斯,他用一生來完成對她的美的雕琢。佐助刺瞎了眼睛,反而使春琴的美最大程度得以展現,沒有了世俗雙眼的束縛,他才真正讀懂了春琴的美,這是健全人所不能發(fā)現的。
四、古典美
在《春琴抄》中,作者借江戶的風土人情、古琴音樂、物哀般的情致,構成了一個溫婉飄逸、朦朧深邃的古典美世界。谷崎潤一郎對古典美的癡迷,對洋溢著貴族情調的浪漫格外執(zhí)著,通過《春琴抄》,我們可以將他的古典美學思想進行簡單概括:
首先,谷崎潤一郎筆下的女性多是以身體美征服男人的“惡”的化身,美與丑互為表里,對“美”與“丑”的肯定就是對善與美的贊美。
其次,谷崎潤一郎堅決排斥藝術對道德的功利性,將提供感官愉悅視為藝術的使命,認為“美”才是藝術的本質。
另外,以極端的方式,即通過“美”與“丑”將人性中隱秘的一面展現出來,并升華到美的境界。
春琴和佐助表現了作家對日本溫婉飄逸幽深的古典美的審問傾向。
春琴是一個非常正統的“古典”人物形象,作為大家閨秀,深受日本傳統影響。作者并沒有直接描寫春琴的形貌,而是通過第三者的眼睛,把春琴放在不同人物的關照中刻畫她的形象,給讀者留下極大的遐想空間。
春琴被毀容以后,佐助義無反顧地刺瞎自己的眼睛,“在自己的腦海中守護著美麗的春琴的影像”。佐助不是從肉體上得到的滿足,春琴作為美的承載者不是肉欲的美,佐助作為美的創(chuàng)造者是在觀念中塑造了美。
結語:
從對美的崇拜,到美的破滅,再到美的守護,佐助最終使美達到了絕對永恒的境界。在昏暗世界里兩個盲人的愛,看似那么凄慘,但正是在這種昏暗和凄慘的氣氛中,二人寄心聲于琴曲,達到了靈與肉的統一,令人嘆為觀止于東方古典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