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東周開始于平王東遷,而且王室衰敗的征兆也開始于周平王。《左傳》記周王行事,始于周平王四十九年(前722)即魯隱公元年,主要記載了關于周平王的兩件事,通過這兩件事,后世讀者能清晰地看到周平王“非禮”、無能、心虛膽怯的特點。
關鍵詞:周平王 《左傳》 禮樂制度 非禮
西周建立之后,大分子嗣親信,以拱衛中央;創立對后世影響深遠的宗法制度,以確立周天子的至尊地位;制禮作樂,以禮樂那一套冠冕堂皇的做法鉗制人們的思想。文治武功,面面俱到,自以為“子孫帝王萬世之業也”。可是,隨著宗周的滅亡,幽王的“西去”,平王的東遷,昔日的一切似乎都在頃刻之間急轉直下。東周洛邑不比經營多年的鎬京,往日的權力中心,隨著王室的衰弱,已很難從周王朝發源地的關中遷到諸侯的腹地洛陽。周天子這個曾經主宰天下土地民人和一切禮儀征伐大事的諸侯“共主”,也隨著王室的東遷而失去了昔日的風采。自春秋初葉敢第一個吃螃蟹的鄭莊公率先抵抗王師,“夷王于諸侯”,至春秋末世,周王室與周天子已名存實亡,在人們的腦海里只保留一個象征性的名義,表面上仍為華夏諸侯所尊崇實質上更多的是為其所利用。所謂“挾天子以令諸侯”、“托尊王為辭以服天下”,正是東周時期周王室名存實亡、天子權位喪落情景的生動寫照。據反映這一歷史風云的《春秋左傳》記載,此時王室淪落,朝聘廢弛,昔日朝貢周天子的諸侯國,此時要么凌駕于天子之上,要么轉而朝貢其他方伯強侯,周王室儼然一多余者的形象。先世圣人孔夫子所慨嘆的“禮崩樂壞”的情景也在此時與衰敗的王室一起上演。“王室而既卑矣”,不僅“周之子孫日失其序”,諸侯大夫更是不時上演“僭越”等“非禮”行為。至此,曾經周公自以為得意的禮樂制度,在王室衰亂敗亡的慘象面前,已被“下陵上替”的混亂次序糟踐的一塌糊涂。
東周開始于平王東遷,而且王室衰敗的征兆也開始于周平王。自此之后,東周王室江河日下,開始了屈辱與痛苦交織并行的歲月。因此,考察周王室之所以衰落,除了一味地埋怨“烽火戲諸侯”的幽王外,周平王也難脫干系。畢竟凡事要講究追本溯源,西周數百年的基業為什么開始淪落于你平王一人,而東周幾百年的屈辱又緣何開始于你一人,為了能在老祖宗那里有個交代,總得找個看似還說得過去的理由吧?!
《左傳》記周王行事,始于周平王四十九年(前722)即魯隱公元年,止于周“敬王崩”即魯哀公十九年(前476),其間共歷十三王,在位時間均長短不一,但透過《左傳》的內容,總體來看,還是周平王的事跡比較突出。可能是時間的排名靠前,所作所為比較扎眼吧。實際情形正如我們所分析的那樣,東周衰落,“王綱解紐”的時代,周天子由曾經的九五之尊的地位,一下子大都成了只能聽命于諸侯強國或在時代的紛爭中窮于應付的可憐蟲。這種令姬氏子孫不堪回首的局面,在《左傳》中最先出現的周平王就是一開始的遭遇者。
周平王姓姬名宜臼,在位五十一年,第四十九年而入《春秋》魯隱公元年,至魯隱公三年三月而卒。在這不到三年的時間里,周平王就已經在《左傳》里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若說當時周平王駕馭不了飛揚跋扈的諸侯,除了因周王室衰弱的陰影而導致的底氣不足外,還有自己在“非禮”方面的以身試法。當然這一切都說明了他這個東周開國之君的無能。由于入傳時間不長,閑言碎語似乎沒有后來齊桓、晉文等一代霸主多,但《左傳》的作者還是看在他作為周天子的份上,主要記載了他的兩件事。通過這兩件事,后世讀者也能清晰地看到他“非禮”、無能、心虛膽怯的特點。
第一件事是隱公元年七月,被稱為“天王”的周平王“使宰姮來歸惠公、仲子之瑁”,即派周臣到魯國饋贈魯惠公及惠公夫人、桓公之母仲子的喪葬之禮。吊死送終乃西周禮樂制度的重要內容,其繁瑣程度既非三言兩語可以說明亦不能草率施行之,其間有過多的細節需要注意,稍不用心就成了“非禮”。周平王作為天下宗主,理應在遵禮方面為諸侯作出表率,以使發端于西周的禮樂制度一以貫之,維護社稷江山的穩定。按當時通行的慣例,贈送喪禮應在死者下葬之時送到,在此之前或遲此之后都是不合于禮的。而周平王“歸瑁”(即贈喪禮)之時,魯惠公已去世并安葬很久,惠公之妻仲子卻尚處于病重之時而未去世,且仲子不是惠公嫡夫人而為嬖妾,天子更不應下瑁。作為“赫赫宗周”的一代天子,周平王這種無視禮樂的做法,不管是受當時“禮崩樂壞”的社會壞境影響,還是因王室衰微而導致的自卑心理在作崇,他都應該事前考慮清楚這一不良做法所引發的惡果。禮樂制度是維護宗周統治的生命線,諸侯們之所以視禮樂制度為洪水猛獸并刻意破壞,就在于它是周王朝實施統治的理論基礎。而作為天子的周平王對此居然表現出一種毫無所知的茫然。也難怪,《左傳》作者評價周平王此舉是“贈死不及尸,吊生不及哀,預兇事,非禮也”。春秋時期,諸侯王之間愈演愈烈的“僭越”等“非禮”行為,雖說是出于方侯強伯尾大不掉的必然,但也不無周平王自覺不自覺之間以身試法的推波助瀾。
第二件事即有名的“周鄭交質”。于此周天子徹底威風掃地,更反映了他已無力駕馭諸侯的歷史事實。《左傳》隱公三年記載曰:
鄭武公、莊公為平王卿士。王貳于虢,鄭伯怨之,王曰“無之”。故周、鄭交質,王子狐為質于鄭,鄭公子忽為質于周。
平王東遷洛邑,實屬情非得已。前任周幽王為博美人一笑,好拿軍國大事開玩笑,結果久而久之弄假成真,不僅遂了心愿看到美人的如花笑靨,也招來了犬戎進犯。外敵來勢洶洶,幽王束手就擒,余下王室宗親樹倒猢猻散,周王室的發源地在血與火的歲月里成為一片焦土。平王為了延續統治,將政治中心遷到洛邑。當此之時的周王室,浩劫過后元氣大傷,遷都也是在眾諸侯的幫助下完成的。其中鄭莊公父子就為平王東遷效過力。所以東遷成功后,鄭武公、莊公均為平王卿士而執掌周室之政。但同時平王又擔心鄭莊公權力過大而想分政于虢公,可是平王做得又不夠隱蔽,鄭莊公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肝脾肺腎。于是鄭莊公盛怒之下埋怨平王有二心,而當面對質時平王又矢口否認。鄭伯不信,得理不饒人,為了證明平王所言不虛,迫使周鄭雙方交換了人質。《左傳》通過這一歷史事實的敘寫,不僅再現了春秋初期王室衰弱的光景,更寫出了周平王作為堂堂“天子”而受制于諸侯(況且還是小國諸侯),且心虛膽怯、委曲求全的軟弱性格。故而《左傳》以“君子曰”的形式批評周平王“信不由中,質無益也……君子結二國之信,行之以禮,又焉用質?”后世學者更認為:(東周)“所以不三代而春秋者,蓋由平王自為不振。如鄭莊公為卿士,當用則用,當廢則廢,何必以虛言欺之?此全失人君之體”[1];“平王欲退鄭伯而不能退,欲進虢公而不敢進,乃用虛詞欺飾,致行敵國質子之事,是不能處己以信,而馭下以禮矣。鄭莊公之不臣,平王致之也”,“只用‘無之’二字支吾,全是小兒畏撲光景”[2]。
東周的開國之君就這樣在歷史的畫卷中留下自己并不怎么光彩的形象,雖然他自己也不想就這樣被歷史所戲弄,可事實證明,最終他還是無所作為,只好“無為而治”的任憑開始于東周初期的衰落征兆繼續江河日下。作為守成之君的他,沒有祖上的赫赫武功,也沒有先世武丁那樣的雄才大略,也許在先人那樣無與倫比的基業面前他也曾感覺到自己的心在砰砰的跳,但殘酷的現實和與生俱來的軟弱性格又使得他只能碌碌無為的面對一切紛爭。性格決定命運,細節決定成敗。周平王軟弱膽怯的性格和疏于禮儀的言行也許就是這句俗語最好的注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