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歐·亨利是位具有獨特風格的杰出短篇小說家,其小說以巧妙的構思、夸張和幽默的文筆、生動的人物形象展現了他所處的那個時代的特征。通過將歐·亨利短篇小說與新歷史主義小說的特征進行比較以及用新歷史主義的基本特征來對歐·亨利短篇小說進行解讀,他的短篇小說體現出了故事中人物顛覆與抑制力量對比的結果、大寫歷史的小寫化、以及歐·亨利小說的“逸聞主義”等新歷史主義特征,進而凸現出歐·亨利短篇小說結尾的一個共同特征——結尾的欺騙性。
關鍵詞:歐·亨利 新歷史主義 欺騙性
1.引言
國內外對歐·亨利短篇小說研究比較豐富,主要研究包括從他作品的寫作背景、主題思想、創作藝術加以剖析,達到研究歐·亨利小說藝術風格的目的。從新歷史主義的基本特征出發對其作品進行解讀,更能體現出歐·亨利短篇小說結尾的欺騙性這一藝術效果。新歷史主義是一種不同于舊歷史主義和形式主義批評的“新”的文學批評方法,它是對形式主義、結構主義等強調文學本體論的批評思潮的一種反撥。新歷史主義社會文化思潮的出現,標志著當代西方學術思想的一次重要轉向。作為一種文藝思潮,新歷史主義意識到批評語境的重要性,在批評實踐中力圖結合歷史背景、理論方法、作品分析去解釋作品與社會及歷史相互推動的過程。[1]本文主要采用了新歷史主義批評方法中的顛覆與抑制、大寫歷史小寫化和“逸聞主義”等特點與功用,突顯出歐·亨利短篇小說結尾的欺騙性效果。
2.顛覆與抑制的協和
“協和”是格林布拉特的一個重要的新術語,并且,它只有在顛覆與抑制這兩種社會功能的動態關系中才能得以實現。顛覆與抑制是格氏在《看不見的子彈》一文中提出的兩個極具政治化的概念,顛覆指對代表統治秩序的社會意識形態的顛覆,抑制指對顛覆力量的抑制。[2]歐·亨利的短篇小說《警察與贊美詩》從政治的宏觀然角度出發闡述了資產階級的顛覆與抑制的政治關系,寫的是主人公蘇比半天里發生的故事。主人公蘇比,一個“多年來到好客的”警察拘留所過冬的流浪漢,一個“曾經熟悉圣歌”、“生活中有母親、愛情、理想、朋友”的普通公民,為了打算進監獄過嚴冬,一連五次扮演“作奸犯科”的角色,但這五次的打算或企圖都歸于失敗??删驮谒灰蛔辖烫谩扒f嚴甜蜜的圣歌”吸引得心醉神迷、心靈受到洗禮、決心從新做人之際,反而被警察給抓了。[3]從故事的表面來看,講述的是一個普通市民蘇比與警察在玩起了貓與老鼠的游戲一個有趣的故事,但在對文學的顛覆功能的剖析中,主人公蘇比的自由不羈的個性事實上是“顛覆”的原動力,他的好逸惡勞的個性、執意向統治權威和統治機構與工具提出挑釁,這對當時的社會歷史現狀都構成一種前所示有的顛覆力量。在當時美國的資本主義社會已經成型,法律似乎鐵面無私,照章辦事,人民也都有了自我的信仰和追求,當時的統治制度與用來統治的工具人民也大都已經接受,而蘇比好逸惡勞的個性,以及他吃霸王餐和當著警察調戲女人擾亂社會治安無疑是對傳統統治秩序的正式宣戰。他希望能引起權威和統治工具的注意和重視,但他每次都沒能得逞,只好尋求另一種方法來發起另一起事端,結果還是不能達到目的,最后當他聽到老教堂莊嚴甜蜜的圣歌想通過自己誠實的勞動讓自己融入到現實社會秩序當中,這種正是蘇比對顛覆的一種懺悔,因為自由不羈而產生的顛覆之舉最終與自已內心發現與渴求達成妥協,但是當時的統治力量是不可能允許通過顛覆和自我抑制而達成和解的。警察是當時統治社會的統治工具,在蘇比通過種種不正當手段向統治力量發起挑釁而顛覆時,他們不但沒把他抓起來,反倒視而不見,任憑他胡作非為。反映了當時社會制度和統治力量的黑暗與丑陋,然而在故事的結尾,正當一股強烈迅速的沖動激勵著蘇比向坎坷的命運奮進,他要把自己拉出泥坑,他要重新做一個好樣兒的人,決定明天就去找事做時,反而警察抓獲判獄三個月。從新歷史主義的特征來說,這是顛覆與抑制最終達到了和解,統治者抑制住了被統治者,被統治者沒有自己的主權思想,他們的命運最終掌握在統治階級手中。
歐·亨利的短篇小說正好體現了顛覆與抑制這一新歷史主義特征,也是他短篇小說獨到之處?!毒炫c贊美詩》結尾正當蘇比在教堂邊受到感化,喚起了他靈魂深處一股迅疾而強有力的沖動,促使他要向坎坷的命運奮斗,要把自己撥出泥潭,重新做人時,歐·亨利卻設計了一個與讀者的預料相反的結局,被警察帶走,并被判入獄三個月,又回到地獄般的生活。而這種絕對的變化,欺騙性的結局,在歐·亨利來說是淡淡的,但這樣一種筆鋒一轉,寫出一個完全意外的結局,使讀者加倍地感受到了作家悲憤而又哀嘆的心境,由此完成一篇行文優美的小說的全部人生感悟。
3.大寫歷史的小寫化
新歷史主義者總是將目光投向那些普通史家或不屑關注、或難以發現、或識而不察的歷史細部,進行縱深開掘和獨特的自我闡釋,進而構筑出各種復線的小寫歷史。小寫歷史的豐富具體性讓微弱沉寂的歷史事件發出了聲音,讓大歷史豐碑遮蔽下的人和事浮出了歷史地表。歐·亨利短篇小說以擅長刻畫都市里饑寒交迫、哀愁無助的小人物著稱,這就是新歷史主義小寫歷史這一特征,在他的小說中我們可以看到這些小人物在生活的深淵中無奈而又痛苦的掙扎,然而感人至深的是這些貧寒窘迫的小人物即使在最艱苦的求生環境中,仍能對他人表現出真誠的愛與關懷。雖然歐·亨利在故事結尾都采取了欺騙性的手段,與讀者所預料的結果相反,但這些愛與關懷是悲苦的人們繼續活下去的理由,也是悲苦的人們困境中的希望。
歐·亨利短篇小說《麥琪的禮物》這部作品表現了消解主流社會的大寫歷史、譜寫邊緣人物的小寫歷史這一新歷史主義的特點。在以追求物質利潤為目標的資本主義社會里,窮人是被主流社會史學家一筆帶過甚至完全被歷史遺忘的人群。在《麥琪的禮物》中,男女主人公實際就是這段小寫灰暗歷史的真實反應。圣誕節到了,一對窮夫妻德拉與吉姆,為了贈送對方一份圣誕禮物,妻子德拉賣掉了自己美麗的長發,給丈夫的懷表配一副白金表鏈,就在同一天,丈夫吉姆為了給妻子美麗的長發配一裝飾用的梳子,賣掉了自己唯一心愛的懷表。[4]在故事的結尾,歐·亨利同樣采用了欺騙性的手法,他們雖然都在圣誕節這一天送給了對方蘊量已久的禮物,但禮物都已經失去了原有的意義和適用性,因為禮物都是用來裝飾對方最心愛的東西的,但他們都賣掉了自己最心愛的東西才換來了禮物。他們的窮苦境遇折射出了被大歷史掩蓋的邊緣個體的生存狀態,這就是處于邊緣位置的小人物的悲慘命運,男女主人公被物質利益下的資本主義社會所折磨而一無所有,最后一件心愛的東西都失去了它的適用性。但這對夫婦貧賤不移,感情不減,恩愛有加是難能可貴的,以此建構了邊緣人物的歷史存在價值。
在《麥琪的禮物》這篇歐·亨利的代表作中,作者具體描寫德拉賣發,買表鏈的同時,故意把吉姆買禮物的一系列活動掩蓋起來,對故事的結局更是諱莫如深。讀者只有一步步了解故事情節,才能揭開一個又一個謎底,當德拉夫妻把自己經過多方周折得來的禮物贈給對方時,竟發現它們都是毫無用處的東西。小說也就在這啼笑皆非的戲劇性場面中戛然而止,從而使小說思想境界和人物形象驟然升華到頂點,這一結尾雖然違背讀者的正常推理和讀者正常預料的心理結果、帶有一定的“欺騙性”。
4.“逸聞主義”特征
新歷史主義者通常遵循一個批評操作程式:先從塵封的典籍中找出某一被人忽略的逸聞逸事,然后挖掘出其深層文化意義并出人意料地在它人與所分析作品之間找到聯結點,最終顯示出文化作品在成文之時與當時的世風、文化氛圍和意識形態之間的復雜糾葛,新歷史主義者將這種方法發展成為一種具有根本方法論意義的“逸聞主義”。[4]歐·亨利短篇小說內容的一個共同特點就是以描寫大街小巷的奇聞逸事為主,以描寫紐約市井生活而著稱,他最負盛名的故事大都發生在紐約市的大街小巷中。他為市民讀者而寫,也擅長描寫市民生活。歐·亨利小說中感人至深的是落魄的小人物在艱苦的求生環境中,仍能對他人表現出真誠的愛與關懷,做出難能可貴的犧牲。在《麥琪的禮物》中,講述了一對窮人夫婦,妻子德拉為了給丈夫吉姆購買一條白金表鏈作為圣誕禮物,賣掉了一頭心愛的秀發。而丈夫也出于同樣的目的,卻賣掉傳家寶金表給妻子買了一套適合妻子頭發的發梳。結果買來的禮物都失去了他們原有想像中的使用價值,但他們之間至深的情感是無價的。[5]《最后一片葉子》講的是貧民區的兩個畫家蘇伊與喬西,由于志同道合,兩人合租生活在一起,她們情同姊妹。一天,喬西突然患了傳染性肺炎,陷于絕望,每天傻呆望著窗外的常青藤,無望地數著秋天樹上盡有的十幾片葉子,以為最后一片葉子落下之時,正是她撒手人寰之日。但在同一公寓的一位醫生與一位退隱的老畫家的關愛與幫助以及蘇伊的無微不至的關心與護理下,喬西終于戰勝了病魔,獲得了新生。老畫家為了挽救喬西的生命,不辭辛苦,于風雨交加之夜掙扎著往墻上畫了一片永不凋落的常青藤葉,結果自己也染上了肺炎,不治身亡。[6]這一小說贊揚了貧民區人群的愛心與互助精神這一主題。所有這些都稱不上是轟轟烈烈的大事,而是小人物們日常生活中的小事,但正是因為這些不起眼的小事,在歐·亨利的筆下,他們都達到了至尊至善,也達到了他們自己精神境界的至高點。雖然這些小事不能與歷史事件中的大人物相比,但他們的純潔與愛是可歌可泣的。所以新歷史主義中的“逸聞主義”特征正好體現了歐·亨利小說的特征。
這兩篇小說在結尾時,雖然那些人物都通過自己最大的努力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但他們的努力都付出了自己巨大的代價,在《麥琪的禮物》中,男女主人公為了送給自己最心愛的人圣誕禮物,卻失去了自己最珍貴的東西;在《最后一片葉子》中,老畫家為了挽救年經畫家的生命,卻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歐·亨利采用這種結束故事的方法,完全超出了讀者的心理設想,他的這種欺騙性結尾的方式,讓讀者讀后驚嘆不已,使讀者不經意去既稱贊人物無私的愛與奉獻精神,也使讀者對歐·亨利這種出乎意料的巧妙結尾方式連連叫絕。
5.結語
近百年來,歐·亨利的小說在全世界始終擁有大量的讀者,足見其作品旺盛的生命力,歐·亨利這個名字早已和短篇小說的創作緊密地聯系在一起。由于他的小說大都以邊緣小人物為寫作的主要內容,這些小人物又體現出超出其自身現狀的情感與行為,符合了新歷史主義的基本特征,他們對當時社會現實提出了挑戰與顛覆,但最終還是顛覆不了當時的社會現實與制度,在所有歐·亨利的短篇小說中,幾乎在結尾全部都采用了欺騙性這同一手法。歐·亨利式結尾”是歐·亨利小說在藝術處理上的最大特點,它是指歐·亨利善于戲劇性地設計情節,埋下伏筆,作好鋪墊,勾勒矛盾,最后在結尾處出現一個出其不意、讓人始料不及的結局,從而揭示出作品的全部意義和人物全部真實的性格,形成獨特的藝術魅力。歐·亨利結尾時的獨到之處,猶如在讀者面前進行一場魔術表演,突發性的結尾逆轉,打破了讀者的思維定勢,使讀者的期待視野完全落空,他基本上把大量的內容停留在描寫細致入微的故事情節當中,讓讀者如癡如醉,結果突然把筆鋒一轉落下了出乎意料的結局,讓讀者哭笑不得,起到了審美上的陌生化效果。他的短篇小說之所以是完美的藝術品,巧妙的結尾是他小說的又一亮點。
參考文獻:
[1] 張進:《新歷史主義與文化詩學》,第289頁,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4年。
[2] 趙炎秋:《文學批評實踐教程》,第347頁,湖南:中南大學出版社,2007.3。
[3] 歐·亨利:《歐·亨利短篇小說精選》,曾沖明譯,北京:長征出版社,2007。
[4 林鐵、唐鵬:《新歷史主義》,湖南:吉首大學文學院,2004年。
[5] [6] 歐·亨利:《歐·亨利短篇小說精選》,曾沖明譯,北京:長征出版社,2007。
作者簡介:羅偉山(1979.12-),男,漢族,湖南湘潭人,廣西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研究生,英語語言文學專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