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金圣嘆是中國小說戲曲評點史上有名的大家,他對小說戲曲的鑒賞有一定見解,在具體的小說戲曲評點過程中,我們可以較為真切的感受到金圣嘆作為一個文學批評家的鑒賞態度論。通過對其文學鑒賞的分析,可以更深入的認識小說戲曲批評,為當代小說批評所借鑒。
關鍵字:金圣嘆 小說戲曲 鑒賞態度論
對小說戲曲等文學評點事業“性命與之”的金圣嘆,其評點行為本身就說明了鑒賞意圖是何等慎重。在具體的小說戲曲評點過程中,我們可以較為真切的感受到金圣嘆作為一個文學批評家的主體創造性。在《水滸傳》評點中,金圣嘆認為,要真正理解作品的深蘊,必須要積極主動地接近創作者的初衷,這樣才能把握作者的主要創作意圖,進而求得創造性地意蘊闡發:
大凡讀書,先要曉得作書之人是何心胸。(《水滸傳讀法》)
舊時《水滸傳》,販夫皂隸都看;此本雖不曾增減一字,卻是與小人沒分之書,必要真正有錦繡心腸者,方解說道好。(《水滸傳讀法》)
吾特悲讀者之精神不生,將作者之意思盡沒,不知心苦,實負良工,故不辭不敏,而有此批也。(楔子總評)
以大雄氏之書,而與凡夫讀之,則謂香風萎花之句,可入詩料。以北《西廂》之語而與圣人讀之,則謂“臨去秋波”之曲可悟重玄。夫人之賢與不肖,其用意之相去既有如此之別,然則如耐庵之書,亦顧其讀之之人何如矣。夫耐庵則又安辯其是稗官,安辯其是菩薩現稗官耶?一部《水滸傳》,悉依此批讀。(《水滸傳》第五回總評)
顯然,金圣嘆對《水滸傳》的評點是當做極為鄭重的事情來對待的,評點作品要求批評家精心對待作品,而金圣嘆認為評點《水滸》的合適人選莫過于自己了。《第五才子書水滸傳》的深遠影響(所謂“一時學者,愛讀圣嘆書,幾于家置一編”)也確實映證了金圣嘆評點意圖非同凡俗,其審美鑒賞的能動性可見一斑。從中也不難看出,不同的鑒賞主體因自身能動性以及文化修養之差異,對《水滸傳》的解讀必然存在個體性差異。
作為以“同一副手眼”對待的《第六才子書西廂記》,在鑒賞意圖方面比之《水滸傳》更為突出,較為明確的體現了金圣嘆對評點事業的自律性與責任感。試看以下幾則文字:
圣嘆批《西廂記》,是圣嘆文字,不是《西廂記》文字。(《西廂記》讀法)
天下萬世錦繡才子讀圣嘆所批《西廂記》,是天下萬世才子文字,不是圣嘆文字。(《西廂記》讀法)
《西廂記》不是姓王字實甫此一人所造,但自平心斂氣讀之,便是我適來自造。親見其一字一句,都是我心里恰正欲如此寫,《西廂記》便如此寫。(《西廂記》讀法)
總之世間妙文,原是天下萬世人人心里公共之寶,絕不是此一人自己文集。(《西廂記》讀法)
讀《西廂記》畢,不取大白酬地賞作者,此大過也。(《西廂記》讀法)
讀《西廂記》畢,不取大白自賞,此大過也。(《西廂記》讀法)
或問于圣嘆曰:《西廂記》何為而批之刻之也?圣嘆悄然動容,起立而對曰:嗟乎!我亦不知其然,然而于我心則誠不能以自已也。(《第六才子書西廂記序一·慟哭古人》)
我與之批之刻之,以代慟哭之也。夫我慟哭古人,則非慟哭古人,此又一我消遣法也。(《第六才子書西廂記序一·慟哭古人》)
我真不知作《西廂記》者之初心,其果如是其果不如是也。設其果如是,謂之今日始見《西廂記》可;設其果不如是,謂之前日久見《西廂記》,今日又別見圣嘆《西廂記》可。總之,我自欲與后人少作周旋,我實何曾為彼古人致矻矻之力哉!(第六才子書西廂記序二·留贈后人)
從以上材料可以看出,金圣嘆認為,《西廂記》深切感染力的形成在于以最為精妙的藝術手段反映了人世間的普世價值與美好理想,而這種藝術手段與價值理想得以發現,關鍵在于有包括金圣嘆本人在內的眾多世間知音的潛心研讀,反映了閱讀者強烈的主體能動性。與此相關聯,金圣嘆還認為,經自己評改后的《西廂記》已有相對獨立性,體現了評點家的再創造,而自己的評改行為之所以有望得到后世的認可,也是因為金圣嘆的評點體現了后世批評家大體一致的藝術眼光。在這里,創作與批評已然融為一體,其價值意義的發現,其實都需要鑒賞者的主體參與。除此之外,我們通過上述材料還可看出,金圣嘆的文學評點顯然還具有“以評代作”的意味,也就是說,在金圣嘆那里文學評點可以達到與作品創作相類似的現實功能,即傳達個體的心胸志向與苦樂愁緒,所謂“我自欲與后人少作周旋,我實何曾為彼古人致矻矻之力哉”即是此種情形的深刻體現。從這樣幾方面不難看出金圣嘆的小說戲曲評點的主觀意圖,即通過評點行為達到對既定作品的能動性介入,使原本處于靜態意蘊中的文學作品在價值指向上發生動態轉化,通過評點家個體的再創造使得作品的意蘊價值處于一種敞開式的被闡釋空間,小說戲曲的價值評判在相當程度上由批評者而不是作品本身來決定。這樣的鑒賞觀念顯然頗有深度,也深為時人所稱道:
讀金圣嘆所評《西廂記》,能令千古才人心死。……自有《西廂》以迄于今四百余載,推《西廂》為填詞第一者,不知幾千萬人,而能歷指其所以為第一之故者,獨出一金圣嘆。是作《西廂》者之心,四百余年未死,而今死矣。(李漁《閑情偶寄·填詞余論》)
當然,也有論者認為金圣嘆評點的主體意識過強,以致有所謂竊書之嫌,這種論調在我們看來實則在于不懂得文學鑒賞的本質規律,反倒是更凸顯了金圣嘆文學評點的可貴:
吳人金圣嘆,著《才子書》,列書肆中,凡《左》、《孟》、《史》、《漢》,下及傳奇小說,俱有評語。其言夸誕不經,諧詞俚句,連篇累牘,縱其胸臆,以之評經史,恐未必有當也。……且曰:“讀圣嘆所批《西廂記》,是圣嘆文字,不是《西廂》文字。”直欲竊為己有。噫!可謂迂而愚矣。其終以筆舌賈禍,宜哉。
參考文獻:
[1]《金圣嘆批評水滸傳》,濟南:齊魯書社,1994.
[2]《貫華堂第六才子書西廂記》.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86.
作者簡介:周睿(1987.3-),女,江蘇省淮安市人,碩士,研究方向:元明清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