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文旨在通過對聞一多代表作《死水》在押韻、平仄、音步等形式上的分析,探討詩歌的音樂美(聽覺)和建筑美(視覺),加深對其詩歌形式美的理解。
關鍵詞:死水 音樂美 建筑美
五四之后,自由詩在形式上過于自由散漫欠缺章法,而聞一多則注重詩的形式,把形式和內容兼顧。他在形式上的探索,特別是當很多詩人對舊文化舊格律提出全盤否定態度的時候,他于1928年發表了《詩的格律》一文,對古典詩歌的格律形式的吸收,主張的一種彈性的格律,無疑對自由詩的發展具有舉足輕重的作用。
此篇文章旨在分析其代表作,即集音樂美、繪畫美和建筑美于一身的《死水》,特別是音樂美和建筑美加以深入探討,從而展現聞一多詩歌的形式美。當然了,《死水》因為其明麗的用詞使得在繪畫美上的表現力也很強,只不過這并不是本文討論的焦點。聞一多在《詩的格律》中說:“格律的原質分:視覺方面和聽覺方面,視覺方面的格律有節的勻稱,有句的均齊。聽覺方面的有格式,有音尺,有平仄,有韻腳。”[1]可以這么說,視覺上的節與句,是從建筑美的角度來說,正如故宮、凱旋門這樣的建筑體現出的在結構上的對稱美一樣;而聽覺上的,則指的是音樂美。
一、音樂美
先來談談音樂美。
1、押韻。將《死水》這首詩偶句的最后一個字(淪、羹、花、霞、沫、破、明、聲、在、界)挑出來,進行韻母結構的分析,從而方便確定韻腳字和韻腳。
我們可以發現,按照“十三轍”,“發”、“霞”押“發花”韻,“寞”、“破”押“坡梭”韻,“明”、“聲”押“中東”韻。所以,第二節、第三節、第四節的押韻非常明顯,并且是偶句押韻,每節換韻。這很顯然是吸收古典詩歌押韻的表現。而第一節和第五節的押韻,則有待探討。先要明確,因為在古典律詩中,頷聯和頸聯是一定要押韻并且偶句押韻,而首聯和尾聯則沒有要求,可押可不押。所以,自然可以推理出兩種解釋的可能:
第一,詩歌的第一節、第四節和第五節并沒有押韻。具體說來,“淪”押“人辰”韻,“羹”押“中東”韻,兩者不和韻;“在”押“懷來”韻,“界”押“乜斜”韻,兩者也不和韻。建立在這種解釋基礎上,又可以生出兩種可能:第一種可能,可以接著用“相反相成”的美學原理來解釋其構造。不押韻的“反”與押韻的“正”相配合,形成二“反”三“正”的押韻形式,“和”中求“新”,構造詩歌的音樂美。第二種可能,聞一多在創作時,本來就沒有對第一節和第五節用韻的想法,如前面提到的,受古典詩歌押韻規則影響,首聯和尾聯沒有押韻要求,所以在第一節和第五節的創作中,聞一多也沒有用韻。
第二,也是另一種可能,即聞一多受其方言影響造成的在現代漢語普通話語音中的某些字不押韻。具體來說,聞一多是湖北浠水人,筆者找到湖北羅田、浠水一帶的同學讀出第一節每句話最后一個字的發音,發現第一節中的“淪(lun,陰平)”與“羹(gen,陰平)”是押韻的,押“人辰”韻。這種方言影響拿到“在”與“界”這兩個字上體現不出,但是不能排除受到古音影響的可能,并且這種可能性是極大的。在保留了極多古音的客家方言、閩方言、粵方言和吳方言中,“界”都統一讀成“蓋”([kai51])的音。這樣一來,“在”與“界”便押“懷來”韻了。而且,這兩個字出現在一首詩不同句子句尾的現象,在徐志摩等很多現代詩人的詩歌中都有。所以,把兩種可能相比較,筆者還是認為,第二種可能性更接近語音真實。再考慮到當時聞一多創作這首詩的背景,即當時正是白話詩歌創作過于自由而忽略韻律的時候,聞一多這首詩的創作,其目的,很有可能就是為了引領白話詩創作也走向韻律美,所以,把整首詩的每一節的偶句都寫成押韻的形式,并且每節換韻,是很合乎道理的。
2、平仄。我們對每節最后一個字進行分析:仄平仄平,仄平仄平,仄仄平仄,仄平仄平,仄仄仄仄。發現,是仄與平相互交錯的。并且,對每句話進行平仄分析之后,同樣發現是平仄交錯的。以第一節為例:仄仄仄平平仄仄仄仄,平平平仄仄仄仄平平,仄平平平平仄平仄仄,仄仄平仄仄仄仄平平。后面幾節類同,就不加以例舉了。
綜合對押韻和平仄的分析,可以說,因為偶句押韻,每節換韻,讀起來朗朗上口,因為平仄的交錯,使得字調之間高低婉轉變化,抑揚頓挫。在押韻上還值得注意的是,韻腳字中“去聲”(“沫”與“破”、“在”與“界”)的使用,與全詩對死水陰暗、骯臟之氣描繪的感情基調相配合。另外,因為字調與句調呈現代數和關系(趙元任先生語),況且詩中均用陳述句表達,所以每句話本身最后一個字,原本是降調的降得更低,原本是平調的變為平降調,是聲調的則變為升降調,這樣的低沉聲調是和死水的沉淪形象相吻合的。所以,在實際朗誦中,字調與句調相互影響,加上本來的押韻,再配上投入的低沉感情,表達效果較佳。
二、建筑美
《死水》的建筑美主要體現在每句、每段音節個數的相等和音步的搭配上。具體說來:
1、音節上看,句語句、段與段之間個數相等。可以很明顯的看到,總共五節詩,每節四句,每句九字,每字對應一音節,勻稱搭配,整齊劃一,從視覺上給人對稱、和諧的優美之感。
2、音步即節拍群上看,搭配也相當合理。如果兩個字形成一個意群,記為“2”,類似的,三個字記為“3”。筆者將此詩在音步上劃分如下,從第一節到第五節依次是2232/2322/2322/2322,2232/3222/2232/2232,3222/3222/2322/2322,2232/2322/2232/2232,2232/2322/2232/2232。可以看到,每句之內音步數量相等,每一節的音步數量也相等的,從而實現了“句的均齊”的視覺美。并且,每句音節之間形成的都是“2”或“3”的組合,且每句都是三個“2”與一個“3”的組合,只不過順序不同而已。于是在句子的內部實現了較為平均的音節劃分,使每個停頓之間的朗讀時間在不需要朗讀者故意拖長語音的情況下較為平均,在節奏上實現了整齊劃一。
綜上所述,聞一多運用押韻、平仄、音步這些因素形成了詩歌的音樂美和建筑美,從而構成了詩歌的形式美。形式美又與詩歌本身的用詞及內容相結合,在一系列如“翡翠”、“桃花”、“羅綺”的明麗詞匯的運用中,形成了音樂美、建筑美和繪畫美的統一,并且,是用“美”襯“丑”,在反諷的口吻中,描繪得越美,越表現出作者對黑暗社會的詛咒和永不妥協的戰歌。
參考文獻:
[1]藍棣之編.聞一多詩全編[M].杭州:浙江文藝出版社,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