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的和諧價值與法價值體系的重構

摘要：法價值體系是一個多元而又存在張力的體系。在構建“和諧社會”的時代背景下，法的和諧價值的彰顯和導入。使和諧與正義、自由、秩序、效率等法的基本價值的關系和位階發生變化，推動法價值體系實現以和諧精神為主線的法價值體系的重構。“和諧法治”范疇的提出和展開，是法的和諧價值實現和法價值體系重構的實踐指向。

關鍵詞：法的和諧價值；價值重構；和諧法治

中圖分類號：D9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0-8772(2012)02-0126-02

一、法的和諧價值

(一)基本含義

對于法的和諧價值，學者依不同的理論視角提出不同的觀點。張文顯教授提出：“不僅要把和諧作為一個獨立的價值，而且應當把和諧提升到法律價值體系之無價值的高度上來，提升到法的精神之元素(核心要素)層面上來，把和諧作為法的終極價值，作為法的精神。”李龍教授認為，不管法的哪一種價值，其實都是一種和諧狀態，或者說“和諧”是法的綜合價值。呂世倫教授主張，和諧是法的“真善美”的完美組合和有機統一。孫國華教授則認為，“法有協調不同主體或同一主體之間多種、多樣、多變的價值追求，從而促進人們之間的和諧、促進社會和諧的價值，就是法的和諧價值。”可見，法的和諧價值可以被看做是法在發揮其社會作用的過程中所具有的能夠保護和增進人與人、人與社會、人與自然和諧共處和融共生的品質和屬性。從法價值的位階來看，法的和諧價值既是法的目的價值體系中的一個組成部分，屬于法的基本價值；同時，法的和諧價值又高于一般的法的價值，是法的元價值。

法的和諧價值導入法的價值體系，將進一步深化拓展法的價值研究的視閾，確立和諧的價值理念，推動人們轉變社會觀、自然觀和宇宙觀，引導法律進步，對于推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發展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在社會轉型期，“法律的和諧價值要求我們在對待法律本土化、法律移植、法律發展方面應當轉變傳統的對抗性思維方式，倡導包容精神，在法律發展中達到審時度勢的平衡，真正體現和而不同的精神。”

(二)基本屬性

1 統合性。法的和諧價值是一個統合性的價值，一方面，法的和諧價值涵蓋著正義、自由、秩序、效率等法的基本價值，另一方面，當若干法的價值發生沖突時，法的和諧價值起著協調、整合的作用，規范、引領、統攝著這些基本價值的內涵，并以和諧的精神來確定它們各自的位階，并且在這些價值不可兼得時決定如何取舍。

2 超越性。卓澤淵教授將法的價值理解為法的超越指向。這種超越指向在法的和諧價值中特別突出地表現出來。辯證地看，任何事物都是充滿矛盾、不斷變化著的。追求和諧的過程充滿了差異性和矛盾性，和諧孕育于矛盾之中，矛盾又誘發了和諧。沒有了矛盾，就沒有了生機活力，就沒有了發展進步。而法的和諧價值不僅要使社會的矛盾運動可控，而且還要通過激發社會活力來促進這種矛盾運動，從而體現出這種超越特性。

3 社會本位性。“和諧”是以社會和諧為本位的，側重于秩序、穩定、化解、和解和協作，更多關注人與人、人與社會、人與自然的和諧狀態，體現了人們對社會發展和社會秩序的價值期望。“和諧指稱一種關系狀態，即人、自然、社會各個系統內部和系統之間相互交織和相互聯系而形成的有機整體。這種良好關系狀態一方面表征著各主體在平等尊重基礎上彼此寬容、合作、信任和融洽關系的形成。”

4 非根據性。和諧是結果而不是根據，它的實現需要以正義、自由、秩序、效率等的實現為前提。不能為了和諧的目的而犧牲自由、正義、人權等基本價值，但和諧的社會狀態可以更好地促進自由、正義、人權等基本價值的實現。如果以和諧作為目的，就有可能扼殺個性的自由發展和社會的生命力、創造力，社會將出現一種靜止無生機的狀態。

二、法的價值體系重構

一般認為，法的價值體系是由法的若干價值所構成的價值系統和價值整體。法律價值體系是發展的，它根植于社會發展的需要，存在于人的生活場景之中。當人的生活時空發生變化時，法律價值體系的組成要素會相應地消逝、凸顯或重組，形成新的法價值位階，即一個按照對于主體而言的重要性程度不同而相應地形成的地位高低和前后順序之別的法律價值“元素”的“等級”結構。當法的不同價值在特定場合處于競合狀態時，它們之間就出現一種巨大的張力，導致法的價值沖突。為了把法的價值沖突控制在法律秩序允許的范圍內，法的價值整合和法價值體系的重構就成為一個必要的和意義重大的課題。

在和諧社會的構建過程中，由于和諧價值的突顯，和諧價值在這些價值的地位和排序必將發生變化，將面臨著價值的重構。“轉型國家不僅面臨著如何限制和制衡權力的問題，也面臨著價值和秩序的重建問題。”

(一)和諧與正義。在法的價值體系中，正義處于終極的和根本的價值地位，是法的最基本價值和最基本評價。羅爾斯指出：“正義是社會制度的首要價值，正像真理是思想體系的首要價值一樣。”雖然正義“具有著一張普洛透斯似的臉”，但正如馬克思所說：“正義在不同的時空中會改變其內容，但是正義也有其不變的內容，即正義有一個底線，這個底線是文明的人類社會所共同具有的。”一方面，追求公平正義是實現社會和諧的重要前提，也是和諧社會的基本特征，沒有公正就沒有和諧；另一方面，和諧作為法的綜合價值，它的實現離不開正義的支撐。當和諧成為一個時代的主題時，和諧就成為正義的要素和內容，或者說和諧就成為了正義觀念的組成部分，更進一步說，和諧本身就有可能成為正義。因此，和諧與正義是相互證成，互為補充的，在一定的時空條件下具有統一性、互動性。然而，在某些特定的場合，正義與和諧也是存在張力的。筆者認為，和諧作為一種統合價值，作為需要法的其他價值支撐實現的價值，在與正義價值出現價值沖突時，正義價值應具有優先性。

(二)和諧與自由。自由在消極的意義上是外部約束的擺脫，在積極的意義上是自決。自由所表征的是人的主動性、能動性和創造性的充分發揮，是主體地位的充分肯定。但自由的這些表征的背后正是和諧—一人與人和人與自然的和諧。和諧是自由的存在形式，是自由追求的境界；自由是達到和諧的必要手段、途徑，是社會和諧的結果和原因。和諧與自由的一致，既表現在和諧為自由劃定了界限，也表現在自由是和諧的內在本質要求，兩者統一于社會歷史性中。沒有自由的和諧不是真正的和諧。在一些場景下，法律的和諧價值可能和自由價值產生沖突。這時需要非常小心地處理兩者之間的關系，尤其要注意到權利時代公民自由相對于公共權力的先在性。

(三)和諧與秩序。秩序是指在社會進程中存在著某種程度的一致性、連續性和確定性，和諧是指在由人參與的事物中無勢均力敵的對抗性矛盾的良好的對立統一狀態，是事物穩定性和協調性的成熟表現。秩序是和諧的基礎，和諧來源于秩序，和諧社會必定是有秩序的社會，和諧是秩序的最高和最后形態。二者都追求社會的穩定性，但是秩序更多強調一致性與連續性，而和諧更多關注協調性。

(四)和諧與效率。利益是人類社會進步的助推器，是推進社會和諧的內在動力。和諧狀態有利于將各社會主體的資源充分運用到社會生產和生活當中，和諧社會蘊涵著人們的共同富裕與社會資源的富足；建立在正義基礎上的效率，是實現社會持久和諧的基本保障。在良好的社會制度安排下，和諧與效率是內在統一的。統一的基礎在于，只有大力發展社會生產，不斷提高生產效率，增加社會財富總量，才能實現共同富裕，達致實現和諧的物質基礎。

三、和諧法治：法價值體系重構的實踐指向

(一)和諧理念反映了中國社會主義法治發展的時代背景。法是時代精神的反映。當代中國正經歷著由傳統社會向現代社會的歷史變遷和巨大轉型。社會轉型是一個價值更替、秩序重構和文明再生的過程。在這一背景下，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不僅成為執政黨的重大戰略，而且已經成為全社會的共識。“和諧法治”的孕育、誕生與出場，正適應了當下中國法治建設的這種需求，充分體現著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戰略思想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時代精神，代表著我國依法治國方略和法治國家目標的歷史走向。

(二)和諧范式凸顯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發展的基本要求。按照鄧正來教授在其所著《國家法學向何處去》中的看法，改革開放以來，中國法學研究始終受“現代化范式”支配在他看來，中國法學在前“中國法學理想圖景”的時代里，基本上為“現代化范式”(the paradiadigm of midermization)所支配，即在西方現代化的示范下和中國自身趕超西方現代化的壓力下，對西方現代化理論或現代法制／法治發展的結果不加質疑地視作自己邏輯分析工作的前提，法律工具主義左右著人們的思想和實踐。和諧法治的提出，推動了“現代化范式”和工具主義法律觀向和諧范式的轉換。這個轉換體現在四個方面：“一是實現法本位觀的轉換，由國家本位轉到社會、個人本位；二是實現法價值觀的轉換，由效率優先轉到更加注重公平、正義；三是實現法倫理觀的轉換，由人類中心轉到人與自然和諧共存；四是實現法秩序觀的轉換，由單純追求穩定轉到民主、自由和秩序的統一。”和諧范式是法治的高級形態，是法的和諧精神得到彰顯、法的和諧價值得到實現的法治形態。以和諧精神指導法治實踐就是把法的和諧精神體現貫徹到法治發展的各個環節、各個領域、各個方面，在立法、執法和司法領域都要體現和貫徹和諧精神，實現立法和諧、執法和諧、司法和諧，使和諧精神成為和諧法治的基礎和內核。

(三)良法善治表征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發展的價值追求。和諧法治必定是良法善治，其所追求的秩序只能是建立在自由、民主、正義、和諧基礎上的社會秩序。良法是符合社會發展規律、自然規律、人生存和發展規律的法律，就是亞里士多德所說的“制定良好的法律”；善治就是以“善”為核心價值并以“善”的態度和方式實施的治理，讓法制止于至善，讓社會臻于至善。良法秩序建設在人們價值認同所產生的自愿守法的基礎上，具有穩定性和持久性。“一個完全喪失或基本上喪失正義的規范制度不配稱為‘法律’。”以和諧作為法治的精神元素，必將推進法治向良法善治的轉型，這正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發展的價值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