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漢語排比結構特點探索

摘 要：法語和漢語都使用排比修辭手段，把結構相同或相似，內容相近，語氣一致的詞組或句子排列成串，以提高表達力。法漢語排比有許多共同處，但受各自語言結構的影響，也表現出一些不同點。本文擬對法漢語排比修辭做一番對比，試圖挖掘它們的異同，并對排比修辭文本的翻譯提出一些建議。

關鍵詞：排比 法漢對比 法漢翻譯

中圖分類號：H315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673-9795(2012)06(a)-0082-02

法語的排比稱為parallélisme，詞根是parallèle，意為“平行的”，用來表示“兩條不會相交的”的線或平面。源自parallèle的parallélisme用在修辭學上，指“un procédé de construction présentant deux phrases ou deux groupes de mots， dont les éléments se correspondent parallèlement.”[1]按照這個定義，parallélisme是將兩個其成分呈對應排列的句子或詞組放置在一起的修辭手段。下面是一個典型parallélisme的例子：

(1)L’homme n’a point de port，le temps n’a point de rive.(Lamartine)

這兩個句子主-謂-賓的結構相同，呈對應排列，而且兩句的意義并重，語氣一致。

雖然說，法語Parallélisme的常態是兩個對應排列的句子或詞組，但法語并不排除兩個以上的排列情況。下面的例子是由三個對應排列句子組成的排比句：

(2)Voici la mer toujours mobile，voici le ciel sans cesse changeant et voilà le granit de Bretagne qui，lui，ne change jamais.[2]

例2分別用voici和voilà開頭，結構相似，形成排比句。第三句的結構稍有不同，意思也發生轉變，跟前面兩句形成對比，使讀者產生深刻印象。

像例1這種以三個句子組成的排比，應該說是廣義上的parallélisme。法語里作為修辭手段的parallélisme，嚴格說來，指的是二項式，就像我們上面引用的關于parallélisme的定義所規定的那樣。

嚴格意義上的parallélisme，是兩個內容相關，結構相似的句子或詞組排列在一起。但廣義的parallélisme，指的是法語語言組織的一種重要形式，即以相同或相似的語法形式排列相關的內容。廣義上的parallélisme，其并列的結構可以是三項，就是所謂的“三拍節奏”，也可以是四項，就是“四拍節奏”。[3]“三拍節奏”或“四拍節奏”一般出現在列舉、系列和并列的結構中，通過并置的方式或通過et，ou，mais等詞銜接。例如：

(3)Abasourdi par la logique de sa fille， Grandet plit，trépigna，jura…(Balzac)

例3中，plit，trépigna，jura三個動詞并置，形成廣義的排比，即所謂的“三拍節奏”。

現在我們來看看漢語排比。漢語排比是一種“修辭方式，用一連串內容相關、結構類似的句子成分或句子來表示強調和一層層的深入。”[4]“排比是對偶的擴大和解放。對偶是成對的組織，排比是成串的組織。對偶只能有兩個項目，排比不但可以、而且必須是三個以上的項目。”事實上，漢語“排比修辭文本中并列的‘同范圍同性質的事象’……以三項或三項以上為最常見”。[5]例如：

(4)撫今追昔，偉大祖國的輝煌成就極大地激發了全國人民的自信心和自豪感，極大地增強了中華民族的向心力和凝聚力，極大地提升了我國的國際地位和影響力，必將激勵我們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上繼續奮勇前進。（溫家寶：《2010年政府工作報告》）

例4中“極大地激發了全國人民的自信心和自豪感，極大地增強了中華民族的向心力和凝聚力，極大地提升了我國的國際地位和影響力”是排比成分，三項排比意義相關，結構相同，一層層深入地展示祖國的輝煌成就將激勵中國人民繼續向前。

漢語排比以三項或三項以上為典型。雖然有的學者認為漢語排比也可以兩項排列而成，如吳禮權就舉下面這樣一個例子：

(5)昨夜睡中，我又夢到了母親。

依稀是舊日的家門，依稀是舊日的院落。

（張放《昨夜，慈母又入夢》）

吳禮權分析道：“‘依稀是舊日的家門，依稀是舊日的院落’，即是兩項內容的排比修辭文本。除了字數、句法結構與對偶相同外，這一修辭文本在事意上是重復的，在字面上也是重復的，是典型的兩項內容的排比。”[5]

我們上面分別對法語parallélisme和漢語“排比”的定義作了分析。從以上分析可以看到，漢語的排比跟法語廣義上的parallélisme比較接近，但不同于以兩項為基本特征的嚴格意義的parallélisme。

1 法漢語排比在應用層面上的共同點

通過比較可以發現，法漢語排比都是以相同或相似的語法形式排列相關的內容。除了前面舉的幾個例子，我們再分析一下下面的例子：

(6)Toutes les fautes，tous les retards， toutes les souffrances n’empêchent pas qu’il y a，dans l’univers，tous les moyens pour écraser un jour nos ennemis.(De Gaulle)

例6是戴高樂于1940年6月18日發表《告法國同胞書》的一段話，這里，他連續用了三個tous（toutes），節奏鮮明，增強了語勢，有極強的號召力。

法語里用四項排比的情況也不少見，這就是所謂的四拍節奏。例如：

(7)Elle avait de gros os，un gros nez， un gros front，de gros yeux，et offrait，au premier aspect，une vague ressemblance avec ces fruits cotonneux qui n’ont plus ni saveur ni suc.(Balzac)

作者巴爾扎克在這里連續用了四次gros這個詞，渲染了女仆人粗礦的形象。

2 法語parallélisme與漢語“排比”修辭文本的翻譯

鑒于對法漢語排比兩者的定義對比及兩者在應用層面上的異同分析，翻譯方面應主要遵從以下兩個基本原則。

2.1 形似

除了項數不同以外，嚴格意義上的法語的parallélisme與漢語的排比都要求以相同或相似的語法形式排列相關的內容。在這一點上，法語的parallélisme尤為嚴格。另外，兩種語言也具備以相同或相似的語法形式排列相關內容的條件，也就是說，具備構成形式上互相呼應的排比句的條件。因此，兩者的互譯除了意同外，還應該追求形似，以便把原文的行文風格表現出來。例如：

(8)L’air est si parfumé?La lumière est si pure?

譯：空氣是那樣的芬香！光線是那樣的純凈！

(9)Dieu aima les oiseaux et inventa les arbres.

L’homme aima les oiseaux et inventa les cages.

譯：神愛小鳥，于是創造了林木；

人愛小鳥，于是創造了鳥籠。

(10)L’ironie blesse， l’humour guérit.

L’ironie peut tuer， l’humour aide à vivre.

L’ironie veut dominer， l’humour libère.

譯：譏諷傷人，幽默養人；

譏諷殺人，幽默救人；

譏諷欺人，幽默怡人。

(11)“你有權利說這種話嗎？你忘了就在這屋子，三年前的你嗎？你忘了你自己才是個罪人；你忘了，我們—— 哦，這是過去的事，我不提了。”（曹禺《雷雨》）

這段話中，作者用了三次“你忘了”作為提挈語，構成一個排比修辭文本，以加強語氣。譯文在可能的情況下，應再現原文的修辭特征。例如:

《Crois-tu avoir le droit de parler ainsi?As-tu oublié ce que tu faisais dans cette chambre il y a trois ans? Tu oublies que c’est toi le coupable，tu oublies que nous... Oh!c’est le passé，n’en parlons plus.》（Traducteur anonyme）

2.2 重復與省略

漢語排比往往有一個相同的詞語作提挈語，這是漢語排比最重要的特征，并已成為漢語語言審美習慣的一部分。相反，法語的parallélisme，特別是那些屬于句子成分排比的修辭文本，往往只是并列三個或四個屬于同一詞類或同一語法范疇的詞語，不一定都有一個相同的詞語作提挈語。這也是法語語言審美習慣使然。例如：

(12)Ce que j’aime，je l’aime éternellement，dans le passé，dans le présent，dans l’avenir.(Georges Sand)

譯：我熱愛的東西，永遠都會熱愛，過去愛、現在愛、將來也愛。

例12的譯文中，下劃線的“愛”字似乎在原文里沒有重復，但考慮到漢語語言審美習慣，增譯處理，并加以重復。從語言審美習慣功能對等的角度看，也許比譯成“我熱愛的東西，過去、現在、將來我都永遠熱愛”更符合原文的精神。

如果法語原文已經有相當于漢語提挈語的相同的詞語，翻譯時亦宜重復。例如：

(13)Toutes les fautes，tous les retards， toutes les souffrances n’empêchent pas qu’il y a，dans l’univers，tous les moyens pour écraser un jour nos ennemis.(De Gaulle)

譯：盡管我們犯過種種錯誤，貽誤過種種時機，蒙受過種種苦難，但世界上仍然存在著各種方法，使我們終有一天擊敗敵人。

基于同樣的理由，為了在語言審美習慣上達到功能對等，把漢語排比修辭文本翻譯成法語時，往往需要減去一些類似提挈語的詞語，作省略處理。例如：

(14)他希望他的孩子能夠了解歷史，能夠了解現實，能夠了解中國，能夠了解占中國人口絕大多數的農民。他希望他的兒子不要走上歧路。他希望兒子的可以原諒一部分的偏激不至于向害己害人害國的破壞性方面發展。（王蒙《蝴蝶》）

譯：Il faudrait que son fils comprenne l’histoire et la situation réelle de la Chine， et les paysans qui sont l’écrasante majorité de la population. Il ne faut pas que Dongdong se trompe de chemin. Tout ce qu’il y a d’excessif mais de pardonnable dans ses idées， ne doit pas se développer dans un sens destructif， succeptible de nuire à lui-même ou à son pays.（劉漢玉，等譯）

我們注意到，在這段譯文中，譯者把譯文中的“能夠了解歷史，能夠了解現實，能夠了解中國，能夠了解占中國人口絕大多數的農民”作了省譯處理，沒有重復comprenne（了解）這個詞，而這個詞在原文中屬于提挈語，是排比句的重要構成部分。假如譯者將這段話的第一句譯成“Il faudrait que son fils comprenne l’histoire，comprenne la situation réelle chinoise， comprenne la Chine et comprenne les paysans qui sont l’écrasante majorité de la population”，形似倒是形似了，但并不符合法語語言審美習慣。譯者現在這種處理，較好地做到了語言審美習慣功能對等。

3 結語

排比是法語和漢語中都使用的比較頻繁的修辭手段，法漢語排比有許多共同處，其中最重要的共同點是把結構相同或相似，內容相近，語氣一致的詞組或句子排列成串，以提高表達力。但受自身語言結構的影響，法漢語排比也表現出一些不同點，其中是否使用提挈語是它們的主要不同點。對法漢語的排比進行對比，可以給排比的翻譯提供語言學意義的依據，形似、重復與省略，是排比翻譯中值得注意的原則。

參考文獻

[1] Joyeux，J.，Les figures de style[J]，Paris， Hatier，1997.

[2] 方仁杰.法語實用文體與練習[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2.

[3] 現代漢語詞典（修訂本）[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1.

[4] 吳禮權.現代漢語修辭學[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9.

[5] 王希杰.漢語修辭學（修訂本）[M].北京：商務印書館，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