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主義視角下的《罪與罰》與《財主的兒女們》

摘要：路翎是一個受俄蘇影響很大的作家，其中，陀思妥耶夫斯基對路翎的影響最大。不單單是心理描寫方面，路翎對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接受表現在“刻畫人靈魂深處的全部奧秘”的現實主義創作中的許多方面，包括對人物的塑造，心理描寫，復調因素等各方面。兩位作家的人生經歷中都出現過不同常人的困苦，加之路翎對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接受與繼承，使得兩人分別在兩國的現實主義創作領域中，樹立起了一面獨樹一幟的現實主義的旗幟。

關鍵詞：現實主義；復調；心理描寫；抹布情節

作者簡介：邢娜，1988年9月生，遼寧大連，碩士研究生，對外漢語教學。

[中圖分類號]：I206[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2)-08-0215-02

1、人物形象的塑造

1.1、人物概述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說的優點之一：他的人物的復雜性不是說只把主要人物表現得既復雜又真實，他能把小說中所有人物表現得復雜而又真實。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功力就是能把跟這個大學生有關的人物都表現得復雜，小說中沒有一個人是打上標簽的“符號”。【1】而路翎也在這方面與陀思妥耶夫斯基有一定程度上的相似之處。

1.1.1、《財主地兒女們》中的人物

蔣捷三是蘇州最富有的人之一，他有四個女兒：蔣淑珍、蔣淑華、蔣淑媛、蔣淑菊，還有三個兒子：蔣蔚祖、蔣少祖和蔣純祖。

蔣蔚祖的精明厲害的妻子強行奪取了蔣家大部分家產，引起蔣家兒女激烈的反對，一場財產爭奪戰拉開了帷幕。結果蔣捷三被氣死，蔣蔚祖被逼瘋后跳入長江，而蔣家兒女間相親相愛的面紗也被撕得粉碎。他們瓜分了財產，各自暴露出赤裸裸的自私面目。孤高的蔣淑華迅速衰弱死去，蔣純祖目睹這一切，精神上十分痛苦，甚至想到自殺。“八一三”上海抗戰的爆發、民族戰爭的空前熱烈的氣氛拯救了蔣純祖。蔣純祖前往上海，到上海前線做后勤工作，但其經歷仍然是有諸多不順暢。小說的結尾處，蔣純祖身心疲憊地回到鄉下，死在愛人萬同華的懷抱里。

1.1.2、《罪與罰》中的人物

拉斯科爾尼科夫是彼得堡一名貧窮的法學大學生，他厭惡那個放高利貸的老太婆，在她一個人在家的時候，將她砍死，他不怕刑法，他痛苦的是感受到自己從此割斷了與整個人類的關系，由此他逐漸接近“人類困難的象征”、篤信東正教的、可憐的年輕妓女索尼婭，最后在她的勸說下向警察局自首，流放西伯利亞，而索尼婭也隨他前去。

1.2、創作背景對人物形象塑造的影響

可以說這兩部作品的創作跟作者本身的經歷都有著很大的關系。陀思妥耶夫斯基在俄國資產階級革命時參加了激進黨，被沙皇抓起來關在彼得保羅要塞，被軍事法庭判了死刑，后又被突然赦免死罪，改為到西班牙服苦役，后來又去充軍，最后回到了彼得堡，開始了文學創作。陀思妥耶夫斯基最善于描寫被侮辱被損害的形象，他的筆下往往充斥著醉漢、竊賊、娼妓、罪犯及許多最下等最污穢的人物，他們在墮落的深淵里掙扎著，被扭曲的靈魂的褶皺里卻照樣掩藏著人格的光輝。陀氏把這種境遇中的人們稱為“抹布”，發現社會上的這種抹布情節顯示著現實主義者觀察生活、把握生活的精細性與纖巧性。

由于路翎從小就生活在社會的底層，使他理解所閱讀的文學作品時更多側重于小人其反抗黑暗，警醒世人，激人向上的一面。陀思妥耶夫斯基等對于小人物的關懷深深地影響著路翎，他關注小人物，通過對他們的悲慘命運的描寫來反映當時社會的黑暗和丑惡，同時從普通勞動人民身上發現美進而挖掘美。

1.3、“父親”形象

陀思妥耶夫斯基認為，“典型”之比于“精確性”和“真實性”是某種其他的更為精深博大的東西，比現實本身“更為現實”。【2】在人物刻畫上，陀氏主要強調特征概括，即從人物的特征入手，加以深化、充實，造成鮮明的形象，而不是首先著眼于同一類型人物的共性。而路翎的創作中也在很大程度上繼承了這種藝術手法。路翎、陀思妥耶夫斯基都竭力消解傳統意義上“父親”的崇高性，并以自己特有的理念重構理想中的父親形象:陀思妥耶夫斯基從瘋狂的仇恨走向宗教救贖；路翎則以寬容與愛為原則展示了尋找父親的艱難和痛苦，體現了一種強烈的民族意識。路翎對“家族”的解構是建立在一種隱秘的內心情感之上。

2、兩個不同國度的現實主義

在小說《罪與罰》中，陀思妥耶夫斯基描寫的不是人物的明晰的合乎邏輯的心理活動，而他的這些特點，被現代主義作家極力贊賞和爭相模仿，也被現代主義流派奉為鼻祖。可以說，在19世紀末現實主義還是文學主流的時候，陀思妥耶夫斯基突破了現實主義，走向了現代主義。

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回答某些批評家指責他的作品沒有真實地描繪現實生活時指出：“我對現實和現實主義的理解與我們的現實主義作家和批評家完全不同。我的理想主義比他們的現實主義更為現實。”這是陀氏對自己現實主義特點的一個最簡單的概括。【3】

陀思妥耶夫斯基生活在19世紀俄國從農奴制轉向資本主義的過渡時期。陀氏對他所處的時代特點的概括是：“現在一切都是亂糟糟的”，“一切都顛倒了，一切都翻過來了”。【4】

路翎的現實主義創作也存在不同于常人的感受，在一定程度上與存在主義達成某種精神上的相通。苦難之于路翎，不僅僅是悲慘的社會處境或現實生活，更多時候已被內化成一種內隱，深廣的內心體驗，他的筆下經常呈現出無可歸依的飄零感、深深隔閡于他人的孤獨感，以及被人所漠視的棄置感。【5】如果說陀氏對于現實中的苦難是哲學上的意義，那么它對于路翎而言，不僅是一種社會現實，人生現實，還是一種心靈現實和情感現實。

路翎小說的心理刻畫，在揭示人的靈魂的復雜、豐富性方面就別具特殊價值；他運用錯雜的表現人物心理深度和廣度的寫法，在掌握大起大落的心理節奏，處理人物之間的心靈感應的波瀾方面，顯出一種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氣質，也使中國的現代小說在他手中與世界的文學潮流更接近。【6】

3、復調因素

前蘇聯著名文藝學家巴赫金首次將“復調”概念引入小說理論，借用“復調”來比喻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說的結構特點：小說中的多聲部、對位以及對話特征。復調型小說所追求的是把人和人(作者和人物)、意識和意識放在同一個平面上，展示世界是眾多個性鮮明的獨立自主的聲音在交流和爭鳴的舞臺。

作品靠許多方面來說話：主題，情勢，主人公。但是比起所有這一切，作品其中包含的藝術的存在而說出的話更多。《罪與罰》篇頁中的藝術存在，比拉斯科爾尼科夫的犯罪更令人震驚。【7】在《罪與罰》中，整部小說都有明顯的對話性特征。在極其相反的性格中，有時也會有某些共同點，出現“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情形，這也是陀氏獨特的辯證法。正是這種辯證法塑造了出淤泥而不染的女主人公索尼婭的形象。她陷入苦難的深淵，卻極富有同情心，保持著人類愛的宗教信仰和對大地母親的虔誠之心，并指引主人公走向新生。

《財主的兒女們》中路翎也很大程度上融入了這種復調因素，作品里他并未將視域轉向中日戰爭的具體的場景，甚至整部小說中一個日本兵也未出現。在其小說創作中，作者對主人公所采取的是一種全新的對話的方式，而非像傳統敘事者以全知全能的方式高居其主人公之上。

4、 結語

陀思妥耶夫斯基和路翎在現實主義的創作是相通的。路翎對陀氏的接受絕不是停留于某些具體形象，他們的相通是主要表現在更深層次的美學境界上的。

可以說曲折殘酷的人生經歷為是他們兩個人有此相通性的重要原因之一，然而由于兩人所處的具體的創作環境的不同，也使得《罪與罰》與《財主的兒女們》在現實主義的相通性之下又存在著各自的藝術特點。《罪與罰》與《財主的兒女們》是兩國現實主義領域中的兩朵奇葩，“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能夠真正了解到他們其中的相似以及差異，對于了解現實和文學研究又有極其重要的意義。

注釋：

【1】錢理群，孟繁華.《約會名著》[M].上海：上海三聯書店，2005：109

【2】[俄] 陀思妥耶夫斯基：《陀思妥耶夫斯基論藝術》[M].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09

【3】[俄]陀思妥耶夫斯基.陀思妥耶夫斯基論藝術[M].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09

【4】[俄]陀思妥耶夫斯基：《陀思妥耶夫斯基文集十卷集》第五卷，514；第六卷，324

【5】朱珩青：《路翎小說選.序》，作家出版社，1992：1

【6】錢理群，等.中國現代文學三十年[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506

【7】彭克巽：《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說藝術研究》[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140

參考文獻：

[1]、路翎.財主的兒女們[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5

[2]、陀思妥耶夫斯基.罪與罰[M].湖北:長江文藝出版社，2007

[3]、陳建華.《中俄文學關系》[M].上海:學林出版社，1998

[4]、呂婷.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說《罪與罰》的現代主義特征[D].遼寧:遼寧師范大學，2005.

[5]、楊嵐，龍媛媛.外國文學與路翎撞擊的火花[J].安徽文學.2009

[6]、錢理群，孟繁華.《約會名著》[M].上海：上海三聯書店，2005

[7]、彭克巽.《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說藝術研究》[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

[8]、陀思妥耶夫斯基.陀思妥耶夫斯基論藝術[M].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09

[9]、時國炎.論路翎小說創作中“父親”形象的民族性特征[J].滁州學院學報.2006，8(5)

[10]、朱珩青.路翎小說選.序[M].作家出版社，1992

[11]、錢理群，等.中國現代文學三十年[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

[12]、陳國恩，等.俄蘇文學在中國的傳播與接受[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