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30日,筆者在八路軍一一五師研究會-副會長、八一廠導演趙繼烈的陪同下,來到了位于北京玉泉路某部隊大院內的八路軍一一五師研究會。開國少將王耀南將軍的兒子、原北京軍區裝甲兵干事王太和,早已等在這里。
王老一看到我們進來,趕忙站起身,一邊向我們伸出手來,一邊說道:“真不好意思,突然改時間,是因為明天我就要去湖南,代表父親參加一個‘六一兒童節’的活動。”
“您父親和兒童節還有關系?”見記者一臉疑惑,王太和微微一笑,一邊請我們坐下,一邊打開了話匣子……
■父親11歲就參加了安源路礦大罷工,接受了戰斗洗禮
1921年,父親才10歲,就在安源煤礦井下當一個小放炮工。這年秋天,毛主席第一次到安源,發動工人運動。他下井和礦工們促膝談心、宣傳革命道理。他的到來,震動了安源煤礦。那時,礦工下井下干活兒,都是渾身上下一絲不掛,頂多包著塊頭布,而毛主席卻穿著衣服,一副教書先生的模樣。一次,毛主席又在給大家宣講革命道理,父親就坐在他老人家的身邊,認真地聽著。父親在晚年的一篇回憶文章中說,“毛主席的這次講話,影響了我的一生。”
1922年4月,安源煤礦已建立了黨組織,黨組織把礦上像父親這樣苦大仇深的幾十個孩子組織起來,成立了安源兒童團。這是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誕生的第一個中國少年兒童的革命組織。那時,大人們開會,父親他們就放哨、站崗、傳遞消息。在罷工的籌備階段,父親經常會和秘密交通員一起,去火車站,將劉少奇等罷工領導者,護送到路礦工人俱樂部。
1922年9月,震驚全國的安源路礦工人大罷工開始了,父親走在罷工隊伍的最前列。他和一萬七干多名路礦工人,高喊著“從前是牛馬,現在要做人”的口號,浩浩蕩蕩向路礦當局勾結軍閥成立的戒嚴司令部進發。父親小小年紀,就在黨的領導下,在革命的風雨中,接受了戰斗洗禮。
1925年9月,父親帶領兒童團參加了慶祝罷工勝利三周年活動。其時,早有預謀的資方,勾結軍閥,襲擊了工人俱樂部。工人糾察隊奮起反抗,向敵人投擲自己制造的土手榴彈,父親也參加了戰斗。然而,終因寡不敵眾,犧牲了很多工人,俱樂部副主任黃靜源也英勇就義了。
后來,父親撿了幾件烈士的血衣,撕成布條,分給兒童團團員,讓大家系在脖子上,以示對死難工友的悼念。這是共產黨領導下的中國少年兒童團第一次參加大規模的對敵斗爭,也是中國少年兒童先鋒隊紅領巾的由來。有人說,紅領巾的由來是“十月革命”話,十分關心下一代成長的列寧夫人克魯普斯卡婭建議共青團給少先隊設計一種特有的標志。在一次接受新隊員的大會上,—位前來參加會議先進女工把自己的紅色三角頭巾解了下來,系在一個少先對員的脖子上,并勉勵他說:“戴著它,別玷污了它!它的顏色是和革命戰旗的顏色是一樣的!”于是,紅領巾就成了少先隊特有的標志。但要我說啊,這浸透著烈士鮮血的血衣,才是我國少先隊紅領巾的由來。1992年9月,王光美同志參加安源路礦工人大罷工70周年紀念活動時,說道,“少奇同志生前曾多次說過,當年他在安源領導路礦工人罷工,取得勝利,依靠的就是像王耀南這樣的產業工人”
■長征開始時,父親帶領工兵營架設了長征路上第一橋
1927年,父親參加了秋收起義,然后就跟著毛委員上了井岡山。父親從小跟爺爺在井下學放炮,當然了解火藥,也見過大機器,知道怎樣搭巷道,會使用一些工具,產業工人在紅軍中的數量本來就不多,像父親這樣懂一些技術、有專業特長的產業工人,在那時候的紅軍中就更是鳳毛麟角了。于是,父親便成為了朱毛紅軍的工兵連長。到1933年,經董必武、劉伯承推薦、周恩來認可,父親被李德任命為中革軍委作戰科科員兼軍委工兵營營長。
一次,我和父親去東北,某部的一個副司令對我笑罵道:“那時你爸官比我還小,我是團長,他是營長,可他有馬騎,我卻他媽的地上跑。”父親那時職位的重要性由此可見一斑。
1934年10月,中央紅軍決定長征,部隊從瑞金出發,首先要渡過于都河。在河上架設浮橋的任務,自然又交到了我父親的手中。要架設的浮橋大約有600米長,父親可是從來沒有架設過這么長的浮橋,上級給的架橋時間又特別的短,任務之艱巨是父親成為工兵營長以來所未有。這時,部隊已集結在于都河岸邊。周恩來在于都河畔的賴公廟宣布:“王耀南是架橋總指揮,并有權決定過橋部隊的順序。”
為了隱蔽,架橋都是在夜間進行的。可夜間河水濤聲太大,口令聽不見,旗語看不見,陡然增加了架橋難度。父親生前曾回憶說,“紅軍戰士有智慧,英勇,沒有克服不了的困難;江西老表好啊,老人把棺材板都獻出來了。”毛主席知道了這個情況后,還問過我父親:“都給錢了嗎?”當他老人家得知錢都給了后,還高興地表揚了我父親。
架橋時,父親常親自跳到水里,檢查工程質量。一天碰巧被師長陳光看到了,陳師長就扯著嗓子喊:“王耀南,你給我上來,你是他媽的寶貝,要是被河水沖走了,朱老總還不得掐死我呀!”
經過幾天的奮戰,浮橋終于架好了。10月18日,毛主席站在岸邊,問:“營長同志,我們能過河了嗎?”父親回答,“請首長過河!”于是,萬里長征開始了。這是長征路上第一橋。
■被毛主席稱為“工兵專家”的父親成了紅軍的開路先鋒
長征路上,父親率領的工兵部隊真是逢山開路、遇水架橋,是名副其實的先頭部隊,同時又是斷后部隊。先頭部隊好理解,那斷后又是干什么呢?炸僑!父親曾經說過:湘江戰役,打得十分慘烈。部隊搶渡湘江,才渡了一半,工兵營就已在橋上布好了炸藥,只待部隊一過完,就炸橋。橋上人馬爭路,擁擠不堪,某單位還想將一臺大型印刷機運過河去,印刷機分量很重,十個戰士都搬不動,這嚴重地影響到了部隊過橋的速度。周恩來看到這種情況,手一揮,命令道:“把它給我推到河里去!”當時,橋上的部隊多到敵人—梭子子彈打過來,就能打死我們十幾個戰士。
部隊還沒過完,追兵就到了,父親不得不下令炸橋。他眼看著井岡山時期的老戰友韓偉、肖新愧被擋在湘江對岸,肖團長命令部隊跳江,可許多戰士根本不會水,但是不會也得跳。湘江拐彎處,全是紅軍戰士的尸體。父親在向“三人團”匯報慘狀時,李德內疚得突然拔出手槍,瞄向了自己的腦袋,幸好被警衛員搶了下來。
1934年12月,部隊要突破烏江天險,這又是一個看似不能完成的任務。父親詳細跟我講解過渡江的過程。“我往江水里扔幾片樹葉,用來測流速。一看超過了每秒2米,在這樣的江面就不能架橋了,而且也沒架橋的材料。可是,團長楊得志偏說:‘你在哪兒哪兒都能架橋,為什么在這兒就不行了?’作戰局局長張云逸也說:‘王耀南這橋你必須架,我們可以配合。”’難為得我父親直沖他們嚷嚷,“干脆,你們打死我算了,我干不了。”
但嚷嚷過后,大家還是得坐下來商量。我父親說,先扎竹排,必須多準備麻繩。隨后,父親又組織會扎竹排的戰士做起了示范,將4、5根竹子捆在一起,做成—個竹排。可是,江水太急,竹排一下水就會被沖往下游。父親又組織戰士把200多斤的石頭裝進竹簍里,掛在竹排下做錨,但一下水還是被沖走了。這時一個鐵匠出身的戰士出主意,千斤石不如四兩鐵,于是又改用鐵砧,終于解決了竹排錨定的問題。
最后,戰士們又冒著敵人的槍林彈雨,把拴竹排的繩子拖到了江對岸。劉伯承曾說:“只要王耀南有煙抽,紅軍就沒有過不去的坡;只要王耀南有酒喝,紅軍就沒有過不去的河。”紅軍三渡赤水后,被敵人圍追堵截,處境險惡,毛澤東又想起了父親,他對劉伯承說,“部隊當前首要的問題是過河,太平渡的橋是否還在?你親自去找工兵專家王耀南談一談。”
■用“活報劇”的方式演示地雷戰。折服彭老總
抗日戰爭爆發后,父親先后在一一五師、一二九師等部隊任工兵主任。其間也經常帶領部隊直接參戰,代理過旅參謀長、副團長等職務。
1939年6月,一一五師獨立支隊遭遇日軍,支隊長陳士渠帶先頭部隊接敵后生死不明。這時作為副團長的父親,臨危受命帶領支隊主力作戰,直到日軍撤出戰斗。而父親卻9處負傷,腸子都流出來了,又給塞了回去。毛主席知道父親受傷后指示:一定要把王耀南救活。并派人送來200元錢以及親筆信,在信里稱贊父親是民族英雄。后在柯棣華大夫的全力搶救下,父親終于活了過來。
躺在病床上的父親,日夜都在思考如何建立有效的戰術,擊破武器、訓練都占優的敵人。早在負傷之前,父親在帶領工兵部隊修建延安機場時,朱老總就對父親說過,希望你能從工兵的專業角度,總結一兩套以弱擊強的戰術,在部隊中推廣。朱老總還送給了父親一支派克金筆。
父親傷好出院后,奉彭老總之命指揮構建八路軍總部黃崖洞兵工廠的防御工事。父親的設想是:在兵工廠周圍多埋一些地雷。匯報到彭老總處,不知是沒有說清楚,還是沒有聽清楚,彭老總生氣地訓斥道:“胡鬧,地雷是埋在陣地前阻止敵人的,你王耀南卻想埋在自己家里。”父親分辯說:“我這是一種新戰術。”八路軍總參謀長左權說:“先別吹什么戰術不戰術的,你做個樣子,讓大家先看明白。”
父親想呀想,終于想到了用“活報劇”這種當時很普及、通俗易懂的宣傳形式,來闡述他的想法。經過充分的準備,父親把左杈等八路軍總部的領導請來,說,“我在附近布了—些地雷,請提提意見。”父親讓一撥戰士扮演日本兵,一撥戰士扮演八路軍。扮演日本兵的戰士端著槍,見院門就是一腳,“叭”的一聲,代表地雷的小拉炮響了;“日本兵”繼續往前走,照著吊在屋頂上的籃子就是一刺刀,嘩啦啦從籃子里掉下一大包石灰,把那個扮演日本兵的戰士弄得眼睛都睜不開了。進到屋里,“日本兵”又拿起水瓢剛想喝一口水,隱藏在水缸里面的小炸點又響了……
左權大笑著說,這就是戰術。快請彭老總來。父親帶領工兵戰士于是又是一通布置。彭老總一邊走過來一邊念叨著:“先,去看看熱鬧。我倒要看看這個王耀南能搞出啥名堂。”這回,扮演日本兵的戰士踹完門,“嗖”的一下躲到了—邊,可拉炮沒響。副總參謀長李達埋怨父親:“看看你這破地雷。”父親說,“別著急呀,我哪能把雷總埋在同一個地方呀。”“日本兵”剛一進院子,樹上的“雷”就響了,炸了個正著。父親對大伙說:“不能全按教科書上來,誰說地雷,就必須埋在地下,”彭總大笑:“不錯,不錯,好好總結、提高一下。”
就這樣,經過不斷地改進、完善,地雷戰作為一種戰術,在八路軍整個系統內建立了起來
■推廣地雷戰戰術“被扣”,就連父親的警衛員也成各部隊的搶手貨
左權參謀長在活報劇演出后對父親說:“王耀南,你提出的地雷戰戰術很重要,要盡快在部隊和民兵中推廣”。
1941年,父親到山東戰場,講解、傳授地雷戰戰術,不料發生了“意外”,他被羅榮桓給扣了下來。羅榮桓對父親說:“你本來就是一一五師的人,你必須歸隊。”后來,朱老總連發三封電報,羅榮桓這才同意放人。但“你王耀南可以走,警衛員必須留下!”因為在羅榮桓看來,父親的警衛員長期跟隨父親,怎么也能算是出了科的半個專家了。
父親指導兵工廠、部隊、民間作坊,生產了大量的土地雷,武裝了部隊,也武裝了民兵組織。屯留縣民兵掌握了地雷戰戰術后,在一次伏擊中,一次就炸死了日寇大佐一人,少佐一人,立了頭功,也打消了開始時人們對地雷威力的疑慮。
父親曾講,什么是戰術?“戰術就是戰斗的原則和方法,首先要搞清楚什么時間、什么地點、埋什么樣的雷。鬼子掃蕩進了村,會到什么地點?很有可能去井邊喝水,那你們就在井邊埋;鬼子也很可能到場院集合,那你們就在場院中的秫秸垛里埋;鬼子進村前軍官會選擇一個小土包,拿望遠鏡偵查一下,你如果在那個小土包處埋上一兩顆雷,想不立大功都難……”父親在大家掌握了簡單的方法之后,又講解了較高級的地雷陣的布置和真假雷組合等戰術。
后來在晉察冀軍區,父親辦了許多培訓班。在1942年3月的一次戰斗中,僅五丈源村的一個民兵中隊,就炸死炸傷一百多鬼子。由于我軍民使用的地雷大部分是土法制造的,常常不能爆炸,但濃煙和火焰卻從雷口噴出,也能把敵人燙傷,被燒傷的敵人的慘叫聲,極大地動搖了敵人的士氣。有些地雷雖然炸了,但彈片太大,導致飛行速度挺慢,敵人眼見著彈片晃晃悠悠地從四周飛過,恐懼的心理比炸到自己還要強烈。這些現象被敵人和我軍傳得神乎其神,極大地提振了我們的士氣,打擊了敵人的囂張氣焰。
■為動搖我軍士氣,敵人竟造謠稱擊斃了我父親
1941年冬,聶榮臻到八路軍總部開會,要我父親到晉察冀去,他表示,調你這個工兵專家到晉察冀,為的是在敵后打開局面。彭老總卻說,王耀南是朱老總的工兵顧問,我說不算數。聶榮臻又向朱老總報請。朱若總對我父親說,“到哪兒都一樣,既然聶司令要,就去吧。”獲批后,左權參謀長送給母親一匹騾子。臨行前,彭老總把父親叫了去,說:“還不知什么時候能夠再見面,床下有副馬褡子,你拿走吧。”父親說:“我有。”彭老總堅決地說:“必須拿。”彭老總還請我父親和母親看了戰士話劇團演出的話劇《雷雨》,以示送別。這副馬褡子,一直保存在我家,直到前幾年,我們才把它捐給了抗日戰爭紀念館。
我父母是在1939年我父親受傷后認識、結婚的。住院期間,院長傅連暲問我父親:“你看醫院誰合適?”“誰都合適。”我父親回答說。傅院長大聲呵斥道:“我是說老婆!’這時父親的部隊已經開走了,父親只能到學兵大隊當大隊長。母親當排長。這時父親的傷又感染了,組織安排由母親照顧父親,一來二去,兩人就結了婚。父親傷好后,兩人就一起奔赴了晉察冀。
在晉察冀軍區,父親出任了軍區工兵主任兼五團團長(旅的編制,為統戰需要,晉察冀解放區沒有設旅級建制)。冀中軍分區是大片的平原,那時,老百姓自發地在自家的紅薯窖內,挖了一些簡單的地道,用以藏身。父親親自查看后,指出:這些地道只能做暫時的藏身之用,缺乏機動性,如果被敵人發現,就只剩下挨打的份兒了。他要求各家將獨立的地道連接起來,每條地道至少要有三個出口,因為他在安源當礦工時,巷道都是三個出口,出現跑水、爆炸時,可以逃生。在父親的指導下,冀中軍分區的地道逐漸變成了能打、能藏、防毒、防水、防挖,并和房屋連成了一體的作戰工事。他還特別提醒白洋淀地區的軍民,那里的地下水位高,不要照搬其他地區的經驗來搞地道戰。
父親曾痛心地對我講過,挖地道是個力氣活,可是正趕上青黃不接的年景,冀中地區軍民幾乎吃不上一頓飽飯,哪有那么大的力氣來挖地道呀,于是有些地方的地道就挖得不到位。1942年,鬼子“五一大掃蕩”,北疃村遭日軍挖開了地道,被毒氣熏死了八百村民。血的教訓教育了人民,有沒有地道、地道挖得巧不巧,防毒設施是否到位,結果是大不—樣的。此后,父親和呂正操司令員、程子華政委一起,下到各村督促、檢查,使地道戰作為一種戰術,在河北大平原轟轟烈烈地開展了起來。
■一生耿直,不圖虛名
1962年,部隊搞訓練,要拍地道戰、地雷戰的軍事教學片,我記得電影《地道戰》的初稿就是我父親請長沙的工兵教員在我家完成的。開拍不久,膠片沒有了,又是我父親找時任廣西省委書記的韋國清幫忙買的。所以,高傳寶的扮演者朱龍廣說:“沒有王老支持,就沒有電影《地道戰》,我們一定要記住他。”
可是,我父親并沒在兩部電影里,提到自己。
徐向前元帥看過電影《地道戰》后,在見到我父親時曾說:“王耀南,你搞的這個《地道戰》軍事教學片很是不錯。但一個戰術的確立,可不是幾個民兵就可以搞出來的,是人民用鮮血換來的,你這個工兵專家的作用也是功不可沒。”
是的,《地雷戰》、《地道戰》這兩部電影所講述的就是我父親在革命戰爭時期的傳奇,因為它們都和我父親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比如《地雷戰》里的經典臺詞“不見鬼子不掛弦”就是抗戰時期,我父親親自認可的宣傳訓令。
在冀中軍分區,有次情報傳顯示定縣的日軍要向根據地進攻,但實際上敵人并未出動。相反,老百姓在撤退時,踩上了自己的地雷,死傷了很多人。父親緊急傳令,今后各部隊漕擊隊、民兵只有確實看到敵人運動,才可以安裝地雷的擊發裝置。這條訓令傳來傳去,就變成了“不見鬼子不掛弦”了,父親也覺得它生動、上口,就正式認可了。
可是,父親沒有想到,到了1966年,江青在軍隊文藝座談會上,將幾乎所有軍事題材的電影都批了一通。父親的牛脾氣上來了,非要找毛主席說說:《地雷戰》、《地道戰》這兩部軍事教學片怎么了?父親由于長年搞爆破,耳朵不好使,說話得喊,他給汪東興打電話時,我在旁邊的屋子里,聽得清清楚楚。對方勸我父親,什么大不了的事,主席和我們作息時間不一樣,先找江青,而且馬上就接到了江青處。江青誤以為我父親已經到了中南海門口,只好說,你到釣魚臺來吧。父親馬上就出了家門。
到了江青住處,父親劈頭就問,“你說說《地道戰》、《地雷戰》有什么問題?這個是軍事教學片,宣傳的難道不是毛主席的軍事思想?”江青反譏說:“你們這些將軍,只會打仗,不懂藝術。軍事教學片就不應該有片頭、片尾的演職員表。”“沒有就沒有!”父親據理力爭。后來咱們大家看的這兩部電影,就是去掉了片頭、片尾的,我父親的軍事顧問,也沒了。但好在還能繼續放映。
父親就是這樣一個直腸子。關于毛主席首次去安源的時間,由于“文革”中“斗爭的需要”,被人為地一再提前,有說是1921年2月的,有說1920年的,父親經過認真回憶,確認是1921年的秋天。他執意打電話告訴時任中辦主任的汪東興。后來毛主席肯定了父親的回憶,說:“……1921年秋,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