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梁廷枏在《海國四說》中介紹了英美等國,及其政治制度、社會文化、經濟外交等,表現了他的憂患意識,體現了他早期現代化思想的萌芽,從而肯定了其在近代中國思想史上開先河的作用,以及劃時代的意義。
關鍵詞:梁廷枏 世界性 早期現代化思想
以“現代化”的范式認識中國近現代史上的問題,是近些年來大陸的潮流。此視角,不僅著眼于我國目前的現代化,也符合世界性歷史的發展趨勢。這一方面可為當今現代化追本溯源,提供可借鑒經驗;另一方面也確實從不同維度大大豐富、飽滿了歷史,使歷史更加有血有肉,從而幫助我們更好地理解歷史——理解其之情、之難,以及時人之選擇。
梁廷枏《海國四說》中的現代化思想,體現在對美國和英國歷史地理、政治經濟、文化等方面的記敘,尤其以比較中西文化宗教、介紹美國民主政治制度和揭示英國的貿易殖民本質最為典型。本文試從以下分析:
第一,梁廷枏對西方宗教的介紹,一方面體現了他“開眼”于世界的意識;另一方面,在中西對比中,又表現了他“師夷”的思想,從而反映了他敏銳的憂患意識和競爭意識,體現了他先進于國人的現代化思想。
例如,梁在敘述耶穌教時,與東方宗教文化進行對比,認為佛教“于匪便”,耶穌教“其為事較實”,于“勢之所在”中產生,符合當時民心。且使“從其教者,問心亦較安”,所以,“西海諸國之不安于佛教”者“轉環”于此(改信耶穌教)。同時,他又認為“中土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之道之本乎人情,入人至深,確不可拔者此”。也就是說中國圣道更勝于耶穌教,使人心“較安”,于是,“彼教必將為圣道所化”。這表現了梁已具有了某種“進化論”或者“弱肉強食”的現代化競爭意識;反映了清末“經世致用”的思想;也體現了他“師夷”的思想傾向。雖然,梁仍以本土文化中心自居,但他承認耶穌教的優點。例如,對西方傳教士“堅守其說”、“竭一生心思才力”等的贊許,認為雖然不及“中國之書”,但其精神之“智巧”、“智堅”仍使其信者敦從,無不透露出他的“師夷”觀念。
同時,梁又強調“勢之所在”,已不僅限于中華帝國,也在于西海、在于耶地。從眼界方面言之,梁已突破天朝疆土,具有了世界性的視野。可以說,他已經感到“圣道”面臨著更高一級別的挑戰,當警惕之。這是當時大多數國人所沒有明確意識到的。于是,“是論出,人頗韙之。”
第二,梁對工業、經濟的發展與政府引導的重視,體現了他對現代化經濟運行模式的認識;同時,他對美英等國的介紹,也體現了他對非農業為主體國家體制的認可與贊揚,體現了梁現代化思想的萌芽。
例如,梁非常看重美國的民主政治[1]和工業經濟,他認為美國“物力”先進,如“始以水運車,數十紡車,監以一女工而足”,且一紡織所一萬五千架,“日得布四千丈”,價低利豐;又如,其水力又促進了貨物貿易,“流通極廣”,言“以火蒸水,作舟車輪轉機動,行駛如風”、“不假人馬之力而馳行特速,可省軍費”、“火力代之,機動而布自成,故成制多而用力省”等,表現了他對工業技術推崇。同時,梁也敏銳地擔憂到“若以(火力)載貨載兵,則兩非所宜矣”,表現了他世界性政治軍事格局的思維意識。
同時,梁認為“新巧”是“蓋心思專用于制造”,且“其倡造之人,官為獎勵”。換言之,政府的政策引導功不可沒。例如,對于各地作物耕種,政府允許民眾自己因地制宜的種植,“隨各省風土所宜”;對于各地之自然礦物,“皆聽民自取無禁”等,體現了政府政策的張弛有度。他對美國礦藏,及其用途價值的詳細敘述[2],無不透露出梁對資源、經濟、貿易、以及稅收的重視。并且,梁言“蓋稅之所出,國用攸資也”,此為“統領之所獎勵”等,表現了梁已清晰地意識到政府的調控與經濟發展之間的重要關系。尤其是政府對手工業機器之“新巧”、土產貿易之鼓勵、因地制宜之政策等的重要推動作用,雖“各省”卻因良善的管理而未割據;雖“男女無別”卻也無傷風化、禮讓有仁[3]。于是,“閱七八十年,生齒繁息,辟地遼闊,市易錯貨,亦漸饒裕,稅課因以充牣。”
值得注意的是,梁用大量篇幅描述了美國的經濟、地理,卻基本未涉及其農業稅收體例,這與中國傳統經濟大相徑庭。但美體制“行之久而不變”,且“稅課因以充牣”,表現了梁已具有朦朧的農業國與商業經濟國的意識;也體現了他對非農業為主體國家體制的認可與贊揚;也有了向美學習、多樣化發展經濟,以充盈國庫的考慮。而梁對新巧機器的了解、對人工物價的考察[4],也透露出他對工業化機器技術的推崇;他對“民權”、“民意”、“女性地位”[5]、“福利院”(“仁會”)、“教育公共性、均等性”[6]等美國社會的敘述[7],無不帶有贊揚之意。這些無疑具有解放思想的意蘊;也符合現代化之下,對追求個體民主性的努力。
第三,對英國政治經濟、文化、外交等的介紹,體現了梁對“英夷”的認可,也反映了他對中國未來之路的探索,表現了他的早期現代化思想。
例如,《蘭侖偶說卷三》主要從政治上,介紹了英議會選舉等制度。“其會同議國事曰巴厘滿”(Parliament,議會、國會)[8]、“有事則甘文好司(House of Commons,平民院、下議院)與各部民咸集此會議焉”、“會推于部眾,四年而代” 等。
從經濟上,介紹了英國“以市貿為正務”、“無地丁錢米、俸餉皆資于稅”;描述了 “銀館”、“挽銀”、“銀票”、“擔保會”等;同時,也指出了政府在其中的積極作用,“布舟所至,必有兵船護貨”,“遇盜則商船先駛入港,以兵外拒之” 等。正如李愛華所言,“他漸漸感覺到西方的重視商業貿易的思想和中國的以農為本的思想是迥然不同的,并且認為商業貿易的發展使國家財政得到了保證”;而且,“倡導中外商人‘二者相須以成互市’,‘公私均享其利’,甚至認為‘沿海官吏,即為商賈設也’”[3]。
從文化上,梁認為英“武職視文較尊”、“其人喜兵革”等,介紹了英以貿易為目的,但其“兵船節次內擾”的行徑,對于天朝恩德,往往得寸進尺。諸如,對英和呂宋矛盾的“勸止”,對英與“佛蘭西王國”矛盾的調解[9]等,反映了英“惟利是務”的本質。
從外交關系上,介紹了英法戰爭及其與他國關系,雖有不盡精湛之處,但其對當時國際關系的梳理,可以說是抓住了時局的主線。例如,言維也納會議后,英被“推為盟主”,指出了此時英國在世界的地位。而又言“惟米利堅不相下”,雖然忽視了徳俄等國在當時的國際地位,反映了當時視野資料的局限性,但是從側面也體現了梁對美的推崇。
所以,可以說,本卷較為全面地體現了梁“開眼于世界”的世界觀意識,表現了他思想的進步性,反映了他的早期現代化思想。
第四,對英“惟利”本質的揭示,體現了梁的愛國熱情與現代化的世界視野,具有了現代化的價值觀念,是“開世界眼界”的思想啟蒙家。
梁在《蘭侖偶說卷二》中主要從英的本土地理[10]與海外勢力敘述了英國的“惟利是務”。表現在英“為利”擴張領土,從荷蘭、法國等爭地、積聚財富,體現了現代所言的“疆土帝國主義”的本質。例如,首先,奪法國屬地;[11]再者,與荷蘭爭屬地;[12]最后,英占疆土,奪其利:一如,積極參與對美的開墾占領;[13]二如,占南亞,尤其是印度等[14];三如,占西亞諸地等[15],撅天下之財富盡收其下,反映了其疆土主義的侵略掠奪性質等等。這體現了梁在當時的歷史語境下,對英美國的主要特征、國際關系等的深刻與多樣性認識。可見,他已經逐漸形成了朦朧的世界意識觀,體現了其世界性的現代化視野,無疑是當時開眼之人物、先進之代表、思想之先驅!
總之,現代化是人類社會發展的共同潮流,“是一個綜合性極強的概念,它不僅具有復雜的內涵和外延,而且具有極強烈的階段性或時代性特征。不過,對一個民族來說,所謂現代化,不外是克服自身的封閉性和狹隘性,確立一種世界觀念,坦然步入世界民族之林,從而使自己的發展呈現出與世界同步的現象。” [4]57羅榮渠也說,“現代化過程有若干不同的層面:經濟發展是物質的層面;政治發展是制度的層面;而思想與行為模式則是社會的深度層面。”[5]17且在對現代化涵義的論述時,他說道:“現代化主要是一種心理態度、價值觀和生活方式的改變過程”。[5]15而梁廷枏所做地正是這種心理、思想、價值觀的轉化過程,其價值意義正在于此。正如駱寶善所言,梁“在近代中國思想史上起著開先河的作用,而具有劃時代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