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文革夢魘時代結束,新時期的大幕即將開啟的臨界時代,呼喚人道主義的理想,成為處在臨界時代的作家們視野中一片溫暖的亮色,成為社會拯救的出路與潛能。有過“邊地”生活經歷的作家,凝眸于曾經在浩劫歲月與自己生命廝守的“邊地”,努力發掘著潛藏于民間生活可能具有的人性品格,以此作為更新自我和社會的精神力量,從而重建和恢復十年浩劫中被完全破壞的人與人之間的關系。
關鍵詞:臨界時代 呼喚 重建
“文革”對于中國人來說是一場摧心悚骨的夢魘,它“革”掉了人的價值與尊嚴,扭曲了無數中國人的靈魂。“它不僅帶來“無望”,而且帶來了廢墟。”如何剝離文革的災難,從廢墟中站起來,恢復和重建被浩劫毀滅的價值與話語,讓國人在預期中感受陌生而撩人的未來,感到一種全新的律動,成為新時期啟動現代性工程必須面臨的首要任務。獨具意識形態傳播功能的當代文學,又一次空前地負荷著社會公用意義。誠如孟悅所論:“新時期前期文學的主導傾向之一便是建構某種足以使人從廢墟中站起,足以使人跨出恐怖和毀滅所纏繞的世界的拯救的烏托邦。”[1]是的,在時代掉頭前行之際,面對逝去的社會災難和留置的心靈廢墟,人們的普遍的心理預期便是撲向美好“烏托邦”之門的渴望。
我們發現,為了擺脫恐怖夢魘的魔舞和心靈驚悸的陰影,或尋找在未來世界中的一片庇護的天頂,新時期初的作家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遠離政治、經濟、文化中心的遙遠邊地,建構著各自心目中的“烏托邦”,以作為拯救的力量。
在十年“文革”的浩劫中,一個民族與社會全面爆發的惡,如同打開的潘多拉魔盒急劇地膨脹漫漶,窒息著人間的正常與正氣。人和人之間的互相尊重、關心和愛護被殘酷無情的仇恨、斗爭所取代。在漫天的血腥和暴力之中,一些人成了受折磨和迫害的鬼,而另一些人則變成了嗜血成性的惡魔和禽獸,于是美好的人性人情在鬼哭和獸叫之中迷失與淪喪。
夢魘的時代終將結束,新時期的大幕即將開啟。這正是一個憂傷與欣悅會際的臨界時代——災難的陰影浸染著記憶的天空,預期的美好未來閃耀在遠方的彼岸。臨界時代的文化特征,正是通過顯影災難的過去,清晰地照見未來的空明,推動著社會向前躍動。
面對逝去的社會災難,無論是淚海洶涌、滔滔不絕的社會控訴,還是面對歷史血污的追問與反省,在臨界時代的這一深廣而龐雜的社會語境下,它們決不只是在記敘與思考一段獨特而畸變的歷史與個人的命運。“‘文化大革’的結束和‘新時期’的開始,意味著一種以極左為表征的社會文化實踐的破產和一種全新的現代性社會文化設計的啟動”。[2]社會文化的現代性轉換,正是這一臨界時期廣大民眾極為重要的精神關切,面對心靈的廢墟與價值崩塌的現實,人們急切呼喚的是被破壞后的價值理想得以重建。而在經歷了一場非人、反人的歷史浩劫之后,在經歷了死亡與戕害人類的魔舞之后,對人的重新發現與重建人的尊嚴與價值,自然成了價值理想重建的“頭號工程”。渴盼人道主義的理想與旗幟的飛揚,在這一臨界時代的文化語境下,不僅是汰除歷史血污的“洗滌劑”,更是一種社會拯救、涅槃新生的預期“良藥”。
可以說,呼喚人道主義的理想,已然成為處在臨界時代的作家們視野中一片溫暖的亮色,成為社會拯救的出路與潛能。誠如孟悅所說“新時期前期文學正是以一種扒開廢墟搶救生命的姿態,在因災難而變得偶然、無意義的非人生存與生命的意義價值之間,建立藝術的張力場。[3]在此種文學主潮裹挾之下,有過“邊地”生活經歷的作家,不約而同地凝眸于曾經在浩劫歲月與自己生命廝守的“邊地”,“邊地”成了作家們他們通過拾取散落于邊地僻鄉的充滿愛、樸素和真生命的人與人之間的溫情,努力發掘著潛藏于民間生活可能具有的人性品格,以此作為更新自我和社會的精神力量,從而重建和恢復十年浩劫中被完全破壞的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如王蒙的《在伊犁》系列;張承志的《黑駿馬》等。或者在展示邊地自然環境的險惡的過程中,追憶自己在邊地戰天斗地的青春歲月,從而在“文革”的“上山下鄉”運動的歷史中,“剝離”出值得珍惜的因素,維護一代人的“青春年華”和獻身精神,達到英雄理想的浪漫重申與求證青春無悔的目的。梁曉聲的《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今夜有暴風雪》等,可為這類邊地書寫的代表作。還有一類邊地書寫,與那些在文革結束后返城的知青的現實處境相關,“城市對于這些‘游子’態度是復雜的,城市既提供了開拓新生活的可能,也有事先沒有料到的推拒,以及上學、就業、婚姻、人際關系等等的困擾。即使具體的生活問題解決了,已破碎的生活信念、價值觀,也不一定能得到恢復或重新確立”。[4]在新的環境下,面對新的生活矛盾和精神困惑的纏繞,歸來者不禁感到四顧茫然,已逝的邊地生活在記憶中“重構”,成為了緩釋迷惘與困頓的心靈綠洲。如張承志的《綠葉》、梁曉聲的《雪城》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