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虬髯客傳》版本及原型考論

摘 要：《虬髯客傳》是唐代著名傳奇小說，此作以其鮮明的人物形象，生動的情節，貫穿始終的俠義精神，對當時和后世文學產生了重要影響，但關于《虬髯客傳》的版本源流及人物原型，歷來有多種不同說法，考察此篇傳奇小說的版本及源流，對我們更深一層地研究《虬髯客傳》具有一定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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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國古代小說創作領域，由于道教的神仙傳說為文學創作提供了大量的素材和想象的空間，因此，到唐代時，道教小說無論是在數量，還是在質量上都達到一個新的高峰。唐代道教小說中有相當一部分出自于唐末五代著名的“道門領袖”杜光庭的手筆。杜光庭在著作中塑造了許多頗具魅力的求道者形象，講述了很多頗具傳奇色彩的小說故事。在杜光庭的小說中，特別值得一提的是《神仙感遇傳》卷四的《虬須客》，《虬須客》因與后世影響甚大的唐代傳奇小說《虬髯客傳》在人物與情節上具有相似性，故歷來一直有杜光庭創作了《虬髯客傳》的說法，后世很多目錄著作也是這樣著錄的。筆者認為，雖然《虬髯客傳》的作者可以進一步研究，但杜光庭對這一傳奇小說的貢獻還是不能忽視的。傳奇小說的出現有其獨特的歷史背景：在唐代藩鎮割據的社會形勢下，一些有錢有勢者為抗擊對手，保護自己，常常蓄養一些俠客來為自己服務。那些不畏強暴，講究義氣的俠客往往成為當時人們喜愛、崇敬的英雄人物，同時導致了社會上游俠風氣的盛行。一些文人熱衷于搜集民間流傳的軼聞趣事，并借鑒六朝傳奇家的筆法，創作出許多帶有傳奇、俠義色彩的作品。這些作品以其豐富多彩的題材，頗具個性的人物，離奇多變的情節，富于想象力的夸張，使中國小說在六朝志怪小說的基礎上發展出傳奇小說。魯迅先生的《中國小說史略》在論說了唐代傳奇小說《古鏡記》、《南柯太守傳》、《柳毅傳》、《霍小玉傳》、《柳氏傳》等之后，特別提到了“杜光庭之《虬髯客傳》流傳乃獨廣”。杜光庭也常被后人譽為唐代傳奇小說的一個重要代表人物。

關于《虬髯客傳》的作者，歷來主要有三種說法：一說為杜光庭，因南宋洪邁的《容齋隨筆》卷十二“王浥李靖”條中記杜光庭有《虬髯客傳》，《宋史·藝文志》子部小說類也記“杜光庭《虬須客傳》一卷”，故歷來持此說者較為流行，魯迅先生就認同此說。但也有人認為出自《神仙感遇傳》的《虬須客》與《虬髯客傳》不但題目有所不同，而且全篇文采筆法優劣差異巨大，所以不同意杜光庭為《虬髯客傳》的作者。第二說為《傳奇》的作者裴铏所作，因為宋人編的《紺珠集》卷十一引《傳奇》中有《紅拂》一篇，即為《虬髯客傳》故事的節要。但如果從內容上加以比較，可見《虬髯客傳》無論在文字表述和故事情節上，都要優于《紅拂》。故此說能否成立，也還要論證。第三說為唐代張說撰，元末明初陶宗儀《說郛》卷一一二，還有明刻本《虞初志》都持此說，所以有人認為，“或本為悅，即張說”，但查閱張說的《張燕公集》，并不見有《虬髯客傳》的記載，因此也有學者認為張說為作者說不足信。

《虬髯客傳》作者問題的復雜性也影響到《虬須客》與《虬髯客傳》之間創作時間先后的問題。對此，一般有兩種看法。一種看法認為，《虬須客》與《虬髯客傳》相比較，前者很像是后者之梗概與縮寫。另一種看法則認為，“《道藏》收杜光庭《神仙感遇傳》，有《虬須客》一條，敘述與今所傳本不同，且簡略質樸，文彩殊遜。…… 頗疑《道藏》為今傳之祖本，流傳宋初，又經文士之潤飾”。“《太平廣記》一百九十三所載之《虬髯客傳》，已屬改本，故詳略互異如此”。從歷史上看，宋代李昉編《太平廣記》時，在卷一百九十三《豪俠》中就收錄有《虬髯客傳》，未注明作者，內容也比《神仙感遇傳》中的《虬須客》更加豐富，情節也更加曲折動人。

筆者推測，后來流傳較廣的《虬髯客傳》的故事框架和基本內容來源于杜光庭的《虬須客》，此作的的最初作者應該是杜光庭。因為《虬髯客傳》的故事情節最早出現于杜光庭的《神仙感遇傳》卷四中，名為《虬須客》，文字簡略，標題也正好與《宋史·藝文志》所記的“杜光庭《虬須客傳》一卷”相同。經后世文人加工潤色，故事才逐漸豐滿起來，并以《虬髯客傳》的名稱而廣泛流傳于世。

虬須客的原型在歷史上也有不同說法。據唐人小說，虬須客的原型是隋末西京人張仲堅，排行第三，髯赤而卷曲，故號虬髯客。虬髯客有雄才大略，以救國救民為己任，表現出無比的英雄本色和慷慨豪爽之情。也有人認為，李世民亦虬髯，髯可掛角弓，可見虬髯客原型來自李世民。杜光庭在唐末天下大亂、大小藩鎮擁兵自重之時，撰寫這個故事，一方面是為了歌頌唐太宗是真命天子，唐王朝是天人神授，“非英雄所冀”，以宣揚唐王朝的正統性；另一方面，則表達了人們對當時藩鎮割據的動蕩社會的不滿，又找不到出路，而將希望寄托在那些伸張正義的豪俠身上的愿望。杜光庭希望有李靖、虬須客這樣一些按道教“內以修身，外以治國”的理念塑造出的英雄豪俠橫空出世，能夠輔助“真命天子”來挽救搖搖欲墜的唐王朝。如果我們再看一下杜光庭的生平，就可見他隨唐僖宗離開長安來到蜀地后，儼然以帝王師的身份，輔助當時的統治者治理蜀地，發揮自己經世濟民的政治才干，故被時人譽為“山中宰相”。因此筆者認為，杜光庭寫《虬髯客傳》以虬髯客暗比自己，虬髯客建功東南，作者立業西南，二者的經歷的確有相似之處。因此，綜合杜光庭生平經歷，作者很有可能在創作虬髯客這個形象時很大程度上參照了自己的遭遇，借以表達自已天下大治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