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響，非常近》——解開心靈的鎖

美國“9?11”的悲劇已過去了11年，世貿雙子塔倒塌的情景卻依然歷歷在目。在這場浩劫中，國家失去安全，家庭失去親人，民眾失去信仰，那天崩地坼的一幕恐怕令紐約人永遠難以釋懷。在整整11年的治愈之后，人們開始平靜、反思、成長，思考如何走出傷痛的陰霾，找到一把鑰匙來打開封鎖已久的心靈。英國導演斯蒂芬?達爾德里(Stephen Daldry)在其新片《特別響，非常近》(Extremely Loud and Incredibly Close)中似乎找到了這樣一把鑰匙。本片改編自同名小說，影片通過一個小男孩不同尋常的“探險經歷”刻畫了災后從傷痛中恢復的紐約人群像。

突如其來的災難

家住紐約的小男孩Oskar原本是一個活潑開朗、好奇心十足的孩子，有慈愛的母親Linda和總能迸發出奇思妙想的父親Thomas。父親經常和Oskar玩“探險游戲”，教Oskar走出家門去尋找一些稀奇有趣的事物，體會探索世界、運用智慧的成就感。這一次父親給出的題目是“尋找紐約的第六區(Reconnaissance Expedition Number Six)”。其實，紐約市共分為五個區，第六區在現實中是不存在的。

Oskar對“解謎”十分執著，母親擔心這會影響他的日常生活，但Oskar卻樂在其中，因為他有父親的支持。甚至在Oskar偶有懷疑的時候，父親會說：“As with anything， if you want to believe， you can find reasons to.”遺憾的是這句話也成了Oskar所能記得的父親最后對他說的話。

2001年9月11日，由于紐約市發生了事故，Oskar的學校提前放學。他不會想到市里的事故居然會演變成人類史上的一次大災難，更不會想到這場災難會深遠地影響他的人生。Oskar一個人在家吃著零食，聽到電話答錄機中傳來父親Thomas的聲音。

Thomas: Are you there? Hello? If you're there， darling， pick up. Ugh. I just tried the office， but no one was picking. Uh， listen， something's happened. I'm okay. They're telling us to stay where we are and wait for the fireman. I'm sure it's fine. I'll give you another call when I have a better idea of what's going on. I wanted you to know that I'm okay and not to worry. And I'll call you soon.

電話中，父親的聲音里透出一種從未有過的焦慮與不安，讓Oskar感覺到一種不祥的氣息。他打開電視才發現世貿中心濃煙滾滾，而他親愛的父親就困在那里，根本無法逃離！答錄機里，父親的留言一條比一條緊迫，昭示著危急關頭他多么渴望和家人聯系上。然而這卻嚇壞了年幼的Oskar，隨著世貿中心的倒塌，Oskar徹底失去了希望，他藏起答錄機，躲到床底下，任憑奶奶和母親怎么呼喚就是不肯出來。父親曾打來許多個電話這件事被Oskar深深埋進了心底，成了一個秘密。昔日活潑開朗的Oskar變得抑郁而焦躁。

孤獨的漫長旅程

父親去世一年后，Oskar的抑郁和焦躁不僅沒有好轉，反而越來越嚴重。他常常咆哮著說話，并毫無來由地發火，還恐懼一切能飛的東西、高處的東西和喧鬧的東西。他拒母親的關心于千里之外，躲進了自己的小世界里，沉浸在無盡的喪父之痛中。

出事后，Oskar第一次走進父親的衣櫥，想看看他的遺物，卻由此引發了一連串的故事：他先是不小心打碎了一個藍色花瓶，接著花瓶中掉出一個寫著Black的信封，而信封中裝了一把古舊的鑰匙。周圍沒有鎖，沒有神秘的保險柜，這把鑰匙孤零零地放在花瓶里，仿佛鎖住了什么不能說的秘密。

Oskar: Was this a reconnaissance (偵察) expedition? Dad's expeditions always include a journey. And he always planned them， down to the smallest details. What else could it be? If there was a key， there was a lock. If there was a name， there was a person. There had to be a lock. I would find it because he wanted me to find it. And I would find it because it was the only way I could stretch my 8 minutes with him. Maybe I could stretch them forever.

Oskar心中的希望被重新點燃，他相信這是另一場由父親命題的探險游戲，他必須進行下去，尋找這把鑰匙背后的線索。在向奶奶、鑰匙商人和大樓管理員尋求幫助均無果后，他決定逐一走訪紐約市里472個姓Black的人，希望能找到鑰匙的主人。

Oskar拜訪的第一位Black是Abby Black女士。她正在和丈夫辦理分居手續，心情并不好，但她還是盡量和氣地接待了Oskar。Oskar的首次嘗試盡管沒有收獲任何他想要的線索，但他終究邁出了這難得的第一步，而且他還意識到，在這座城市中還有很多人，他們的生活未必被“9?11”毀掉，但也同樣面臨著各自難解的問題。

意外同行的“旅客”

為了盡快拜訪完472位Black，Oskar不得不靠曠課、撒謊等方式擠出更多時間，這一點母親看在眼里、急在心間，卻無計可施。因為自從父親離世后，Oskar便再也不愿和她溝通。Oskar對母親的誤解無以復加，他不肯原諒“9?11”時母親不在家、讓他不得不獨自面對父親臨終留言這件事，更不愿意接受和自己最親密的父親已經離世的事實。過早地直面死亡讓這個早熟的男孩痛苦萬分，在一次爭吵時，他竟然對母親喊出“I wish it were you in the building instead of him”的話，深深刺痛了母親的心。冷靜下來后的Oskar雖然十分愧疚，但卻不愿放棄尋找鑰匙背后的秘密。這時，一個陌生人闖入了他的生活。那個人是住進奶奶家的一個神秘房客。他白發蒼蒼，患有緘默癥，無法和別人口頭交流，只能用左右手分別寫著的Yes和No回答問題，當答案更復雜時，他便掏出一個小筆記本寫下自己要說的話。

奶奶一再叮囑Oskar不要打擾這位房客，但Oskar還是誤打誤撞地和他有了一番“對話”。老人的沉默反而讓Oskar對他產生了一種難以解釋的信任，Oskar居然把自己埋藏很久的心里話都說了出來，包括他一直尋找神秘鑰匙主人的“壯舉”，還有想念父親時狠狠自虐的愚蠢行為。望著Oskar的滿身傷痕，沉默的老人表情復雜，仿佛比Oskar更痛苦。一番心理斗爭后，老人決定陪伴Oskar一起尋找鑰匙的主人。

在這個過程中，他們遇到了形形色色的Black，也見識了各種各樣的生活狀態。雖然尋找鑰匙的主人沒有進展，但Oskar卻有了新發現：他注意到在許多細節上老人與父親都非常相似，他甚至懷疑老人就是自己和父親都未曾謀面的另一位家庭成員——很早就離家出走的爺爺。

Oskar將藏了很久的答錄機留言放給老人聽，父親焦急的聲音在兩人耳畔回響，他們屏住呼吸，仿佛那座烈焰包圍的大樓還沒有倒塌。從錄音中聽來，父親希望能盡快和家里人通上話，那渴望一次比一次強烈，但最終沒有實現。錄音令老人痛不欲生，Oskar終于確定他就是自己的爺爺。只是爺爺并不打算繼續支持Oskar的行動，而是希望Oskar放棄尋找，并且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Oskar: Wait a minute! What are you doing?

[爺爺拿出早已經準備好的字條，上面寫著：Things should get better—they get worse.]

Oskar: Who says things should get better?

[爺爺提著行李坐上出租車]

Oskar: So that's it?

[爺爺在紙條上寫：I wanted to help you， but I'm hurting you.]

Oskar: You wanna go， so go! I always knew you were my grandfather. But if you think we'll miss you after you go now， don't worry， because we won't! In fact， I should be saying thank you. My dad was the greatest dad in the world because you were the worst!

絕處逢生的希望

母親不支持、爺爺又退出，Oskar的尋人旅程眼看就要陷入低谷，此時卻忽然出現了轉機：有一位姓Black的人在報上刊登啟事，尋找Oskar打碎的藍色花瓶的主人。Oskar打電話過去，發現正是他第一個拜訪的Abby Black女士。原來，這把鑰匙屬于Abby Black的丈夫William Black，是William的父親留給他的遺物。鑰匙原來與Oskar的父親沒有任何聯系，這樣的結果多少令人感到失落，但William和他父親的故事令Oskar感觸良多。面對William，Oskar吐露了埋藏在心底一年多的秘密，也是他藏起答錄機、對自己苛責不已、對別人歇斯底里的真正原因：在父親往家里打最后一個電話時，Oskar其實在家并聽完了之前的五條留言，但他太害怕和父親親口道別，在最后關頭竟然沒有勇氣拿起話筒，父親絕望地留下最后一段留言，反復詢問Oskar有沒有回家，話音未落，大樓已經轟然倒塌。這件事成為Oskar永遠的痛。

說出秘密的Oskar大哭著跑回家，盡情釋放出所有悲傷、愧疚、不舍和懷念。這一幕反而令母親懸了許久的心放下了，她知道Oskar終于懂得放開過去的記憶，去直面災難帶來的痛苦。在母親懷中，Oskar自父親出事后第一次打開心結，想坦白自己做的事情，但令他驚訝的是，母親其實早已知道了這些。

原來，早在Oskar和大樓管理員索要全紐約市居民聯絡簿的時候，母親就開始思考Oskar在做什么事。她試著用Oskar和父親平時交流的方式思考問題，很快得出了和Oskar一樣的答案——尋找鑰匙的主人Black。于是她默默地關注和保護著Oskar，盡最大可能為他的尋找提供便利。

Linda: I made my own map. And I marked up all your zones.

Oskar: One hundred and four.

Linda: 216 addresses.

Oskar: 472 people named Black.

Linda: I made a list of all the people you were going to see that weekend. I called the ones you'd already been to and I went and met the ones you were going to see.

Oskar: You did?

Linda: Mm-hm.

Oskar: All of them?

Linda: Mm-hm.

Oskar這才知道，他拜訪過的那些人母親也都見過，而且她還用真誠和善良提前讓那些人敞開了心扉。

從未離開的親情

生活在繼續，命運強迫Oskar成熟起來，雖然讓這個小男孩的臉上多了滄桑和落寞，卻也教他學會了寬容、自省和真正的愛。Oskar在努力轉變，他不僅讓母親感受到昔日家中的歡樂，還勸說爺爺回到了奶奶身邊。

打開心鎖，Oskar也不曾忘記父親留下的“尋找第六區”的謎題，現在他意識到，第六區是否存在并不重要，它代表著某種更為珍貴的東西，正如他寫給472位Black的信中所說的一樣。

Oskar: Dear Mister or Missus (女士) or Miss or Abby or Hazelle or Tommy or Elaine or anybody I met whose last name is Black. You might remember me. My name is Oskar Schell. I came to visit you to see if you could help me find the lock that fit the key that I thought my father had left me. Most of you were very helpful and nice to me. I want to thank you for that ... You might want to know: the key wasn't meant for me. It was meant for Mr. William Black who maybe needed it even more than I did. I was disappointed， obviously， but I'm honestly glad that it's where it belongs. And I'm even glad to have my disappointment， which is much better than having nothing. My dad told me that New York once had a sixth borough that floated away. They tried to save it， but they couldn't and it's never coming back. As much as I want him to， my dad is never coming back. And I thought I couldn't live without him， but now I know I can. I think that would make my dad proud which is all I ever wanted.

如同天意，當Oskar第一次坐上父親生前希望他勇敢嘗試的那個秋千，他發現了父親留在那里的小秘密——父親寫給他的一封信。

Thomas: Congratulations， Oskar. With unbelievable bravery， and wisdom far beyond your years， you have solved Reconnaissance Expedition Number Six. You have proven both the existence of the Sixth Borough and your own excellence. Wherever they now are， the people of the Sixth Borough celebrate you. And so do I. Now it's time to go home.

在影片的絕大多數時間里，Oskar不是個特別惹人憐惜的孩子，他孤僻、易怒、說話很少顧及別人的感受，然而當觀影完畢，相信每一位觀眾都會為Oskar的成長和進步感到欣喜。沒有人能永遠做命運的寵兒，終其一生不受任何挫折和苦難。有時候傷害來得洶涌猛烈，讓我們無法保持自己心靈原有的狀態，以至于不得不暫時封鎖內心。但是要記得，一定會有一把鑰匙能夠打開心鎖，讓希望和信念重新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