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白頭鷹護航傳奇

紐約肯尼迪國際機場是世界排名第三的大型機場。但近20多年來，該機場的起降安全卻受到飛鳥的巨大威脅。在這里，每年有7%的鳥類與飛機相撞事件會造成機毀人亡的慘劇。航空公司僅一天的飛機維修費用，就高達3億美元。機場一度為此傷透腦筋。而一只名叫“帕麗斯”的白頭鷹的出現，卻讓這個難題迎刃而解。2012年10月，肯尼迪機場給已為他們服務12年的帕麗斯頒發了“護航勇士勛章”。而有關這只巨型白頭鷹成為機場安全衛士的傳奇故事，也被人們爭相傳頌。

白頭鷹知恩圖報

今年42歲的里克·勞瑞曾是紐約危機處理中心的一名直升機駕駛員。1998年7月，災難突然降臨了他原本美滿幸福的家庭。在去長島度假的途中，一家人遭遇車禍，妻子和兒子雙雙離世。遭此重創的里克變得郁郁寡歡，如果沒有工作打發時間，他真不知要如何消磨那些毫無生趣的日子。

1999年9月7日，里克接到任務到哈德遜河東岸的叢林里解救四名遇險游客。可當里克抵達事發地點后才發現，情況遠不似想象中那么簡單。四名游客不但衣著狼狽，而且身上還有很多鳥類利爪留下的抓痕。

原來，這幾個丹佛人是在非法獵捕一只成年白頭鷹時遭遇了頑強抵抗。盡管他們用獵槍擊中了白頭鷹的腹部，可也被白頭鷹的玩命反擊嚇得半死，最終不得不申請緊急救援。

里克一邊向警方和醫療部門尋求協助，一邊和同伴清理現場。那只被擊中要害的白頭鷹已停止了呼吸。就在一切處理完畢，里克率隊準備離開時，突然一聲悲鳴讓他們停下了腳步。

幾個人循聲朝一棵樹上望去，只見一個鷹巢搖搖欲墜地吊在樹杈中間，一只大約1個月大的雛鷹正探出頭來，不停發出哀傷的鳴叫。里克此刻才明白那只白頭鷹為何要拼命攻擊偷獵者，原來是為保護藏在巢里的孩子。就像當初他自己在高速路上瘋了似的要挽救兒子的性命一樣。

里克爬上樹，取下鷹巢。小白頭鷹失去母親庇護后的無辜模樣，讓里克心生憐愛。第二天，他向紐約動物保護協會提出申請，并取得了這只小白頭鷹的撫養權，直至它能獨自生活為止。

里克從小就對鳥類產生強烈興趣，并夢想有一天能像鳥兒一樣飛翔在天上。大學畢業考取了直升機的駕駛執照后，他成為紐約動物保護協會的志愿者，還在位于紐約郊外的家中義務撫養了很多受傷鳥類。而這只小白頭鷹，則是里克有生以來飼養的第一只猛禽。

小白頭鷹長得很快，2個月后就已學會低空飛行。它和里克也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里克給這只雌性的白頭鷹取名“帕麗斯”，那是他在車禍中喪生的愛妻的名字。由于擔心自己白天不在時帕麗斯餓肚子，里克每天上班前都會讓它飽飽吃上一頓。他還準備了一個哨子，每次喂食前只要哨音一響，帕麗斯就會歡欣雀躍地自己跑出巢穴。

慢慢地，哨音成了里克與帕麗斯的聯絡方式。每天下班，里克都會在離家半英里的地方吹響哨子，而每次帕麗斯都會聞聲而來。里克覺得自己的生活重又煥發了生機，他對帕麗斯產生了一種類似親人般的依賴。看著帕麗斯自由飛行在自己的車前車后，里克突然萌生了一個念頭——如果能和帕麗斯一起飛向天空，那該是多么浪漫的事情啊！

2000年5月，里克所在的紐約危機處理中心準備在大熊山進行救援演習。而此時，那個“和帕麗斯一起飛向藍天”的想法又鉆進了里克的腦袋。為什么不利用這個機會試一下呢？打定主意后，里克把帕麗斯裝進一只大木籠，帶進了基地。

里克的上司和同事雖然知道他養育了一只白頭鷹，但很多人都并未見過。聽了里克的想法，大家也都想看看鷹擊長空、與人共舞的精彩一幕。上午9點，里克駕駛著直升機飛離地面。飛行高度達到200米時，他吹響了哨子。早已在地面等得不耐煩的帕麗斯聽到主人的召喚沖出木籠，然后振翅沖入藍天。不到20秒，就追上了里克駕駛的直升機。它在機身左側以50米的距離與里克相伴而行。看著自己夢想的一刻終于變成了現實，里克在機艙內激動得不停發出忘情的歡呼和尖叫。

可就在里克準備調整高度向演習目的地進發時，驚險的一幕發生了。一個不明飛行物突然向直升機靠近。憑借經驗，里克知道可能是一只鴿子，他驚出了一身冷汗。因為就在2個月前，同事駕駛的直升機被一只銀鷗撞碎了擋風玻璃，險些釀成慘劇。難道這一次災禍要降臨到自己頭上？

危難之時，里克聽到了一聲熟悉的鷹鳴。緊接著，就見帕麗斯一個回旋朝鴿子的方向飛去。鴿子見狀不妙，慌不擇路地飛逃而去。一場致命危機被帕麗斯不費吹灰之力就輕松化解了。后來同事們開玩笑說，帕麗斯是為了報答里克當初的救命之恩才挺身相救的，里克對此也深信不疑。他和帕麗斯之間的關系，變得更加親密深厚了。

機場的救命稻草

2000年8月2日，一個災難性事件震驚了整個紐約。一架美國西北航空公司的空客A320在由肯尼迪機場起飛8分鐘后撞上了幾只八哥，導致兩個引擎同時失去動力，飛行員被迫在一處廢棄碼頭實施緊急迫降。肯尼迪機場的安全警戒級別，也第一次因為鳥類威脅提升到了黃色。

里克是在電視里得知消息的。鏡頭里那些大驚失色的面孔，讓他想起了3個月前自己遭遇的那次九霄驚魂。難道就找不到避免此類險情的好辦法了嗎？突然，里克的眼前浮現了帕麗斯一邊大聲鳴叫、一邊展翅嚇退鴿子的場景。為什么不嘗試一下用鷹來驅散機場飛鳥的法子呢？鷹被奉為百禽之首，帕麗斯那天的表現就證明了這一點啊！里克馬上聯系肯尼迪機場，可對方的反應卻并不熱烈。

其實，這也不能全怪機場方面。由于機場周圍樹叢、草坪和湖泊眾多，取之不盡的昆蟲、小魚、草籽為鳥兒提供了豐盛的食物。近幾年，這里已成為鳥類的生活樂園，大約有近35萬只鳥兒在此生存棲息。機場方面想盡了辦法：鋤草、填湖、施放煙火和煤氣炮、用牧羊犬尋找鳥窩、吃掉鳥蛋或雛鳥……可一切都是徒勞的。機場官員不相信里克的“以鷹驅鳥法”能夠奏效，可里克并沒有輕易放棄。

里克將帕麗斯帶到機場官員面前，結果帕麗斯只用了兩個起落，就把2年來一直盤踞在湖邊的一群環嘴鷗嚇得再也不見影蹤。機場官員完全被鎮住了，他們像撈到救命稻草的溺水者一樣緊緊握住里克的手，說道：“歡迎你和帕麗斯加入機場安保系統。我們將為你組建一支特別的護航編隊，一切就拜托了。”

這倒是讓里克沒想到。他原本只是想向機場方面提個建議，可對方卻顯然把他當成了解決難題的“鑰匙”。幾經猶豫，里克最終接受了全新的挑戰。可是沒過幾天，他就意識到自己想得過于簡單了。

首先是聲音。作為世界上最繁忙的機場之一，肯尼迪機場每天要起落1500多個架次。飛機的轟鳴聲不絕于耳，這讓在紐約郊外靜謐環境下生活慣了的帕麗斯陷入了狂躁。看著不斷拍打翅膀、叫得嘶心裂肺的帕麗斯，里克急得兩眼冒火。他查閱了很多資料，也請教了專家，終于找到了解決問題的辦法。

里克請人為帕麗斯制作了一個皮制的頭套，不訓練時就讓帕麗斯戴上頭套。一方面可以讓它免受飛機轟鳴聲的刺激，另一方面，還可以讓它避免外界干擾，安靜地睡上一覺。這一招果然有效，沒過多久，帕麗斯就在嘈雜的環境中變得平靜多了。

第二個讓里克感到頭疼的問題，是控制帕麗斯的行蹤。以往，里克都是通過哨音向帕麗斯傳達指令。可是在噪音巨大的機場，哨聲有時就派不上用場了。里克決定采用在加拿大機場已被證明非常有效的“飲食控制法”。每次，他都會用秤稱好剛剛讓帕麗斯不餓的肉量，然后再喂給它。這樣，帕麗斯看到空中的鳥類目標后，才會有獵食的欲望。否則，吃得飽飽的它就不會乖乖完成任務了。盡管如此，每次給帕麗斯喂食，對里克仍是一種煎熬。

一天早上，里克和助手去給帕麗斯喂食牛肉。看到主人后，帕麗斯興奮地從木屋里跑出來，熟練地跳上里克的手腕，然后開始在里克的手套里啄食自己的早餐。沒一會兒，一塊僅有的100克牛肉就進了帕麗斯的肚子。可它似乎并不死心，仍然用尖利的嘴巴在里克的手套里翻來翻去。看著帕麗斯意猶未盡的神情和日漸消瘦的身軀，里克的內心也在隱隱作痛。要知道在帕麗斯來肯尼迪機場之前，每天早上他都會讓它吃到撐為止。

助手實在看不下去了，準備再拿一塊牛肉扔給帕麗斯，卻被里克攔住了。“白頭鷹是一種高傲的動物，它不會容忍自己成為輸家。如果今天我們心慈面軟給帕麗斯多喂了一塊肉，明天它也許就會身形走樣，捕不到任何東西。到那時，不但我們不能原諒自己，帕麗斯也不會原諒自己的。”那天以后，里克和助手在帕麗斯可憐巴巴的眼神下，都再也沒有動搖過。

英雄的無敵獵鷹

2001年2月，里克和帕麗斯完成了為期半年的訓練，正式開始了護航生涯。他們接手的第一樁任務，是把幾只大藍鷺從機場跑道上空的300米范圍內“清理”干凈。

放下無線電通話機3分鐘之后，里克駕駛著一輛改裝過的皮卡車，載著帕麗斯出現在了跑道上。他把車速控制在30邁左右，這個速度有助于帕麗斯發現目標。2分鐘后，里克看到身旁的帕麗斯開始上下擺動自己的腦袋。他知道，帕麗斯的眼睛正在聚焦，并已鎖定了獵物。里克開始進一步放慢車速，并迅速搖下了車窗玻璃。說是遲，那是快，帕麗斯猶如射出的導彈一樣，徑直撲向了目標。20秒鐘之后，伴隨著帕麗斯威懾性的長鳴，大藍鷺扔下幾聲驚叫，一溜煙兒地倉皇逃走了。帕麗斯初戰告捷，它得意地飛回到里克戴著護具的手上，并得到一塊凍鵪鶉肉作為獎勵。

此后，里克和帕麗斯的工作越來越受到機場的認可。他們授權里克組建一支更大規模的“戰鷹隊伍”。到了2004年，肯迪尼機場已經擁有了一支由14只獵鷹組成的護航鷹隊，而帕里斯，則是其中戰功最為卓著的佼佼者。

2006年，它成功阻止了兩只加拿大巨型雁對一架德國漢莎航空班機的襲擊，挽救了機上255名乘客的生命；2007年，它在一架波音757即將著陸的前5分鐘，將一只傻頭傻腦撞向機翼的野鵝叼離了現場；2008年，它把一只馬上就要卷入引擎的紅頭美洲鷲扔出了氣流，而它自己的翅膀也被嚴重擦傷。那一次，里克心疼得流下了眼淚。

不過讓里克感到欣慰的是，2009年，帕里斯與護航鷹隊中一只名叫“伊萬”的雄性白頭鷹喜結良緣。沒多久，他們的孩子漢娜和愛德華也降生了。每次看到帕麗斯帶著她的孩子們繞著機場巡邏，展現出強健的肌肉和爆棚的自信，里克都會感慨萬千。當年那只半吊在樹上的可憐的小白頭鷹，如今已經長成了體長近1米，翼展達到2.3米的英雄獵鷹。帕麗斯絕對無愧于美國“國鳥”的稱謂和榮譽。

如今，帕麗斯一家已經把肯尼迪機場當成了自己真正的家。它們居住在一個改裝的機棚里，對機場的噪音、氣味和繁忙的交通早已習以為常。它們勤勉地工作，每時每刻等待著里克的一聲令下，然后就展翅飛入藍天，行使自己的職責和使命。據說美國空軍不久前已經向肯尼迪機場發出了協調函，正式邀請帕麗斯一家入伍服役，為空軍的飛行訓練保駕護航。至于帕麗斯一家能否報效軍中，恐怕就要看肯尼迪機場到底舍不舍得了。

編輯/鄭佳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