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鄲地處中原,位于太行山東麓南北通道之要沖。在幾千年的風雨歷程中,這里既是烽火連天縱橫捭闔的戰場,又有繁榮發達的經濟和多姿多彩的文化,其精神特質與華夏文明一脈相承,可謂“尊儒尚賢”與“慷慨樸厚”同在,勇武強悍與自信風雅并存,自古以來即為人文薈萃的通都大邑。因為同樣的古老,邯鄲(趙)與陜西(秦)又有著非同一般的血緣聯系——因為一個叫嬴政的男孩出生在這里,之后他輾轉到了咸陽,這才終于成為了后來讓人一言難盡的曠古一帝——秦始皇,邯鄲是他的姥姥家。
邯鄲作為一方水土,一個地域,當然有其獨特的文化內涵,正所謂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是也。如果說一個地方定然要選一種“特產”來代表著自己,那么“散文”很可能就是邯鄲文人首選的一種“文化特產”。當然,圈子內或可將此稱為“地域散文”,或者說,在此之前早就有同行稱之為“邯鄲散文現象”予以關注過的。但是,寫散文已然成了“現象”,那么,任何現象的產生就必然有其產生的歷史文化淵源。位于邯鄲境內的古鄴文化、魏晉建安文化、太極文化、北齊佛教文化都會潛移默化地熏陶著那么一群邯鄲散文的寫作者,尤其是趙文化和魏晉建安文化,其包容吸收重信尚義深沉悲壯的胸襟和氣度,以及敢于直面現實、關注民生的信念和風范,無不潛移默化地影響著生活在這塊土地上,并快樂寫作著的散文作者們的文學態度。
尤其是進入新時期以來,邯鄲雨后春筍一般出現了眾多散文寫家,尤其是逾二十年來的邯鄲文壇,議散文,寫散文,已蔚然成風,而且,此“風”一起,即無從停歇——邯鄲的“散文沙龍”已然辦了18年。18年來每個月月末開展活動,風雨無阻。邯鄲的優秀散文作者從劉增山、李清山、安秋生以及被評論家稱作“邯鄲散文三劍客”的桑麻、崔東匯、王克楠,以及一批又一批的散文作者都在梯次顯露并成長著,如大鳥、賈維秀、張小童、李新縣、趙立春、韓秀龍、李延軍、劉宏秀、海雨佛、郭連瑩等等,尤可夸耀的是,承蒙《美文》雜志的青睞和關愛,邯鄲散文作者的作品已經在其上集中展示過多次,這對于一個地方的文學創作來說,我們已經倍感榮耀。我們很珍惜每一次的亮相,但我們更愿意通過每一次的“秀場”來檢點自己的文章得失和悟性窮通。
對于散文寫作來說,“精神”是一種情懷,一種人格,更是一種魅力。但是就寫作來說,精神完全來自于真實的自己。展示“精神”向度的唯一途徑只能是更“真實”地來勾勒自己,但散文寫出真實來,又是最難。賈維秀《有一種美這樣盛放》不僅僅向讀者呈現了異域文化的風光,最重要的是以異域文化作背景,對我們的生存和環境的關系進行了追問。歷史的碎片可以作為現代文明的鏡子。劉宏秀《日落趙王城》寫出了邯鄲趙王城的荒蕪、歷史的輝煌、朝代的更迭,讀后令人思索回味,并且有些沉重地透不過氣來。王學武《尋覓未了》表面上是寫景的,其實是寫意。他將整個人生況味包涵于其中,文筆扎實樸厚,但又透著靈氣。龔利芳《山門內外》以樸實的生活場景理解禪、觸摸禪,讀者讀后會對禪修境界產生新的理解。
散文是一種承載精神自由的文體。有自由精神的散文往往具有“喚醒”的品質,從不同側面完善著人類的心智。在此次的組稿過程中,大部分作者還是側重了寫歷史,寫了曾經發生過的事情,這些事情都屬于“實構”而非虛構,但又都屬于“過去時”??少F的是作者們并沒有簡單地回憶家鄉的美好,無論是寫事,還是寫人,都不同程度地呈現出了一種似乎可感的“痛感”和“傷感”。如付春生的《被蠶蝕的眷戀》,寫了現實中的家園由寧靜自在到騷動、消失的過程,其中工業化文明對農耕文明的侵略可見一斑,令人沉思。楊世友《漆黑的傷痕》以冷峻的筆調直面鄉村文明的缺失,商品經濟和工業化不僅僅破壞了農村的環境,而且造成人心的異化,民風不再淳樸,而這些比環境的毀壞更為可怕。
沒有自由的心態,散文家眼睛里就不會出現真正的散文。我們這一批的組稿中,寫人的散文有8篇,比例比較大,竊以為寫人并不是散文的主要任務,但散文可以通過人的命運折射出“我”和我的“存在”,韓冬紅《為了一句話》之所以有一種驚心動魄的力量,在于作者在行文中一直在悄悄地懺悔。我們的文化傳統里缺乏懺悔意識,而作者通過自己對母親的懺悔,呈現出新的文化品格。侯存倉的《英雄然后》也寫出了一個令人難于忘懷的人物,寫出了來自民間的善良和淳樸。他寫的人物——老驢并不是一般的百姓,而是一個戰斗英雄,但老驢回到地方后卻不想給國家“找麻煩”,以至于和家人分開來住……這自然會讓讀者想到——人民是最可愛的。常忠魁《十六歲夢醒》是寫個人經歷的,通過個人所遭受到的挫折,折射出左傾路線對普通百姓的傷害以及農村大鍋飯的弊端。
散文的思想自由必然也帶來藝術形式上的創新。因為新的文體方式、新的語言形式永遠是散文家的幸福根源。在散文里挖掘人性的真善美永遠是寫作者永恒的追求??讘c先的《簡單是一種幸?!穼懙氖亲髡咦约旱娜棠獭緲闵屏嫉泥l村女人,女主人公從四十多歲開始守寡,守著三爺爺的骨灰盒,守著自己的愛,這篇散文通過老房子揭示了人性里的“溫情”——暖。喬民英的《湮沒》也寫了一個鄉村人物——姑姑,寫出了鄉村生活的辛酸苦辣以及荒誕和無序。杜鳳香《窮困與體面》通過鄉村人物——姨奶奶,寫出了特殊年代鄉村的困苦,更為可貴的是寫出了農民對困苦的豁達心態。彭雪梅《我是一個端盤子的姑娘》用“散點透視”的寫法,以一名護士的角度寫出了生命的痛感。人的生命是脆弱的,但人的生命卻又是最尊貴的,其中包括對生命直至到對生死了然后的豁達態度,讀后信然。
邯鄲是中國的邯鄲,中國是世界的中國,地域散文的存在是相對于地域文化而言的,作為散文來說,她的自由精神不應該受到地域的限制。我們期望通過這一次邯鄲散文作者的整體展示,讓更多的人了解邯鄲,欣賞邯鄲,讓更多的散文作家走出邯鄲。更愿意同道者的我們通過散文——這一普通而又特殊的文化媒質創造出更多的通道,以利于我們一起討論,一起寫作,共同建造我們民族的文化大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