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鯨魚擾亂了的小鎮生活

小城鎮的生活似乎永遠都是一成不變。此時已經是早春時節，但是我根本就不用考慮一天的計劃安排，一早起來就按部就班地忙起來。隨便抓起一杯咖啡喝了，準備早餐，在我丈夫托尼上班之前跟他親吻告別，清理餐桌，清洗碗碟。接下去的事情就是到鎮上按單采辦。

到鎮里的路上要經過老羅布林（譯注：美國著名橋梁設計家）的工廠，早年博得鎮為布魯克萊恩和金門大橋供應鋼纜，將鋼纜從附近的特拉華河運過去，工廠就是那個時候留下來的，而且已經關閉很久了。我真懷疑這里曾經發生過什么令人激動的事情。我一邊想著，一邊把車開到我常去的那家干洗店。

我把取衣服的票子遞給柜臺旁的男人，他根本就不看我一眼。超級市場里的情形也一樣，收款員很厭煩地把我買的東西輸入收款機中。跟在我身后的一位婦女不耐煩地把我那些還放在傳送帶上的物品往前推了一把，就開始把她自己購買的物品放上去，看都不看我一眼。

在干洗店取了衣服，在超級市場買了該買的東西之后，我把車停到面包店的門前，進去買一些甜食。仍然是通常的那些點心。柜臺里擺滿了各式各樣我熟悉的面包和糕點。我根本不用認真看就可以做出選擇。我的目光更多的倒是被排在我前面的一位婦女吸引過去了。

“完全跳離水面！”我跟在她后面準備付款的時候，聽到她說，“你能相信嗎？就在特拉華河里！”

那位婦女激動得炸開了，說話的時候雙手在空中揮舞。她的臉色跟我那天見到的其他人的完全不同，就像我們全都是在一部黑白片電影中，而她卻是在一部輝煌的彩色電影中。這個地方能夠發生什么事令她如此激動呢？

“河里有什么嗎？”我忍不住地問。

那位婦女向我轉過身子，嘴張得大大的。“一條鯨魚！”

“一條什么？”我看著面包店主，想得到確認：也許那位女人是眼花了。

他搖搖頭哈哈笑起來。“她說特拉華河里有一條鯨魚。一條大白鯨。瘋狂之極。我聽說過這事，但是她發誓這是真的”他對我眨著眼。

“你等著瞧”，那位婦女一邊收拾好她的那些包包袋袋，一邊向我們保證。“到時大家都會談論這事”。

我買了我要的甜食，然后駕車回家洗衣服。洗完衣服后，我已經忘記了在面包店見到的那個婦女以及那個異想天開的故事。吃完晚飯后，托尼看電視，我則收拾碗碟。他突然叫了起來，“瑪麗蓮，快過來！你得看看這個。你絕不會相信有這事”。

我馬上跑進房間。他指著電視機。一位記者站在河邊，風把他的頭發吹得一團糟。托尼把電視音量調大一些。

“當地居民在特拉華河里看到一條鯨魚的時候，還以為他們是在做夢，但是，這并不是一個笑話。這條白鯨從北極一路游過來，到我們這個地區訪問來了”。

面包店的那個女人是對的，特拉華河里是有一條鯨魚。據新聞報道，這條鯨魚被起名為赫里斯。難怪她顯得是那么激動。想想看，她那是看到了一條真正的活鯨魚！

第二天，我到銀行去，在那里排隊的每一個人都在嘰嘰喳喳地議論著此事。

“我聽說赫里斯是從格陵蘭島游到這里的”，一位男人說。

“也可能是從俄羅斯”，一位婦女說，她身邊有一個學步的孩子圍著她轉。“我婆婆親眼看到它沖出水面。它從鼻孔噴出水柱！”

“我要看鯨魚！我要看鯨魚！”她的小男孩大聲叫喊道。

他母親緊緊地抓住他的手。“親愛的，我也要看鯨魚！”

“我也要！”我大聲說。嗯，為什么不呢？不是每天都會有一條鯨魚游到新澤西的博得鎮的。

接下來的那天是星期六。托尼和我在這天通常是把整天時間都花在做家務方面。吃完早餐之后我問，“今天下午我們開車出去走走你覺得怎樣？到河邊去好嗎？”

托尼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他說：“你的意思是去看鯨魚？就這么定了。”

我們到達那里的時候，河岸邊上已經圍滿了人。影視公司來的人架起了明亮的射燈。很多人都帶著照相機。有一個帶著孩子的家庭一家人圍著一臺天文望遠鏡，孩子們在周圍蹦蹦跳跳，他們的父親則在忙著架設望遠鏡。

新鮮空氣從河面吹拂過來，吹亂了我的頭發。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們應該多來這里走走，我想。

“看到什么了嗎？”一位拿著雙筒望遠鏡的婦女問我。

我們都搖頭。

“我也沒有”，她說。“但是我相信它會浮上水面的”。

“我們看到它了”，兩位年紀大一些的婦女自豪地說。不到五分鐘，人們就圍到一起，那些看到了鯨魚的人，那些認識那些說看到了鯨魚的人的人，那些認為是看到了鯨魚的人，那些相信自己要是耐心地觀看下去就會看到鯨魚的人，互相交換各自的“鯨魚”故事。托尼和我也加入到這些人之中。

我們那天沒有看到赫里斯，但是我們仍然感到那天像是個節日。此后，托尼和我開車去河邊的次數就開始多了起來。只要聽到有人看到赫里斯的消息，我們就會直接開車到事發現場。幾個星期之后，天氣變得暖和起來，各種花木也開始含苞待放。我在這個地方已經住了很多年，為什么從來都沒有意識到春天里的博得鎮是這么美呢？

我越來越喜歡我身邊這個小城鎮的一切了。呼吸新鮮空氣，凝視花草樹木，感受照射在我臉上的陽光，已經成為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這樣做我并不是唯一的一個，那些商店老板們中途也會休息一下，走到外面伸伸腰。面包店主以赫里斯為名做鯨魚糕點出售。如果附近出現赫里斯的蹤跡，我們的少年棒球隊特倫頓雷聲隊的隊員會終止比賽。他們會跑去看熱鬧，而且客隊的隊員也跟他們一起跑去看，這讓教練們很失望，但卻讓觀眾很開心！

在晚春的一個傍晚，我駕車沿著州際高速公路回家，我對赫里斯來到小鎮后人們的生活起了很大變化感到驚訝。一條白鯨怎么就會對人們有這么大的影響作用？我瞥了一眼河面，河水在夕陽的照射下變成金黃色。突然，有個東西從水面上豎起來。赫里斯那巨大的白色頭顱在陽光的照射下閃爍。它從鼻孔往空中噴出一條巨大的水柱。我憋住氣，看著它翻滾著沉入水中。它的鰭相當優美，它們就像是翅膀，我想。天使的翅膀。

我知道我的臉在閃閃發光，跟面包店的那個女人一模一樣。我見到了特殊的東西，就在新澤西博得鎮這個小地方。現在，我覺得這個小鎮每天都顯得是那么的特別，無論是否有鯨魚出現。誰知道明天又會給我們帶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