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的樂器里,安啟最喜歡吉他了。她喜歡吉他清脆悅耳的聲音,喜歡吉他流暢美觀的外形,更喜歡彈奏吉他時瀟灑隨意的感覺。終于有一天,她給自己買了一把吉他。它有著楓木的指板,椴木的面板和背板,上面漆了亮閃閃的鋼琴漆,真是美麗極了。
安啟非常、非常喜歡她的吉他。她給吉他取了個名字,天天抱著它去和精通此道的朋友學(xué)習(xí)。哆,來,咪,優(yōu)美的音符從琴弦里流上手指尖,流到空氣中,滿屋都是吉他的味道,熏得耳朵醉醺醺的。
可是朋友對安啟的學(xué)習(xí)并不滿意。“為什么你彈出來的旋律如此憂傷?”朋友一手切住安啟的琴弦問道,“是什么事情讓你如此痛苦?”
“可是我沒有不開心啊!”安啟叫道。她展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開始彈奏《歡樂頌》。屋子里的人開始微笑著聽,然后嚴(yán)肅地聽,再后來吸著鼻子聽,最后哭了起來。“噢,我從來沒聽過這么悲傷的曲子。”他們擦著眼睛說。
“這不對勁。”朋友自言自語地說。他拿起安啟的吉他,彈了一首非常歡快的鄉(xiāng)村音樂。可是每個音符飛出來時,都變了味道。大家聽了,哭得更加傷心。
“這一定是我的吉他有問題!”安啟叫道。她抱著吉他左看右看,最后寫了一張小紙條,塞進(jìn)吉他的音孔里:“你有什么傷心的事情嗎?”
一會兒,那張小紙條噗地飛了出來,上面用音符一樣彎彎曲曲的美麗字體寫著:“我想維拉,我想和它再見一面。”
“維拉是誰?”安啟把新的小紙條塞進(jìn)去。
“我最好最好的朋友,它是全世界最美麗的玫瑰木。”伴隨著小紙條自動飛出來的,還有幾個憂傷的音符。
安啟背起吉他,還帶了一瓶水和一些餅干,來到了制造吉他的椴木生長的森林。在水和餅干都快要消耗完的時候,她找到了兩個大大的樹根——一個樹根是椴木的,一個樹根是玫瑰木的。
“哦,我的維拉!”吉他大哭起來,寫滿了音符字體的小刨花像放煙花一樣從音孔里向外噴,背板上的木條都因此而薄了2毫米。如果不是安啟拼命地制止它,恐怕它就會把自己哭沒了哩。
安啟背著吉他,來到木材廠,向那里的人打聽玫瑰木的下落。吉他在安啟的背上顫抖著,發(fā)出風(fēng)吹過深秋的樹梢一樣的哽咽聲,直到安啟偷偷地伸手到背后卡住它的弦。木材廠的人用狐疑的眼光看著安啟,但還是告訴了她:“是的,那是一棵非常非常好的玫瑰木,我們用它做成了兩把雕花椅子和一張床,全部都是最上等的家具。”
“我可買不起上等的玫瑰木家具啊,但是讓它們見一面也好。”安啟一面想著,一面背著吉他跑到了家具店。胖胖的店主漫不經(jīng)心地逗弄著店子里的貓,想了半天,才說:“沒錯,我記得那些家具,它們早就被買走啦。”
“能告訴我,是誰買走了那些家具嗎?”安啟有禮貌地問道。
“想看看那些家具嗎?”店主聳了聳肩,揉著貓咪的肚皮,“已經(jīng)太晚啦,小姑娘。那個人買回這些家具的時候,把它們存放在了他的倉庫里。可是當(dāng)天晚上,他的倉庫就因為附近的小孩放煙花給燒掉了,當(dāng)然玫瑰木家具也燒沒了。我為什么知道這個,因為那人又來我這里買了一套松木家具啊。”
安啟突然發(fā)起抖來。這不是因為她感到寒冷,而是因為她背上的吉他是那樣悲傷、那樣痛苦,以至于所有的琴弦都拼命顫抖起來。如果不是安啟事先往它的音孔里塞滿了棉花,恐怕它真的會把自己全變成刨花的淚水吧。
安啟沮喪地背著吉他向家里走去,既沒有心情在服裝店的櫥窗里照自己的影子,也沒有心情在甜品店里給自己買一只冰激凌。直到經(jīng)過了買吉他的樂器店的門口,她背上的吉他突然豎起了耳朵——假如它有的話,并且第一次發(fā)出了一個快樂的音節(jié),音孔里塞著的棉花噗噗作響,催促安啟進(jìn)去看看。
于是安啟再次走進(jìn)了樂器店。正在精心打磨什么的店主抬起頭,快活地招呼道:“你好啊,要看看什么嗎?”
“您在打磨什么?”安啟好奇地伸出手指去。
“是吉他的指板啦。”店主舉起砂紙示意,“前幾天有個人家的倉庫著火了,倉庫里放著的東西都燒沒了,只有一張玫瑰木的床因為體積很大而沒有燒光,我就從殘骸里撿到了這根木頭。這可是上等的玫瑰木啊,雖然小了點兒,卻是極優(yōu)秀的吉他的指板材料。你要嗎?可以便宜點兒給你噢。”
“要的,要的!”安啟激動得連連點頭,“不過,您能再便宜點兒嗎?”
一天后,安啟取回了她的吉他,原來是楓木指板和椴木面板,現(xiàn)在是玫瑰木指板和椴木面板。現(xiàn)在,這把吉他彈出來的音符一點兒也不悲傷了,可是朋友仍然對安啟表示不滿,因為這把吉他把所有的歌兒都彈得太過于甜蜜啦。
(責(zé)編/冉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