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題導入】
親情是永恒的主題。體驗親情
就是體驗親人之間的愛,父愛如山,母愛如水,手足之情難以割斷。這些感情穿越時空,演繹著一個個動人
的故事。作為青年人,面對紛繁復雜的世界,在追逐夢想的過程中,我們有時可能會疏遠親人。慢下忙碌的腳步,適時體驗親情,慰藉易累、易傷的心,讓心靈變得輕盈而踏實。體驗親情,消弭隔閡和誤會,走向成熟。從現在開始,感念親情,用愛的付出和責任的擔當推動親情的航船,融入愛的海洋里。
選文1
我只欠母親
□趙鑫珊
人生的笑和哭常常發生在同一時刻。
1955年8月上旬,我一直在期待錄取通知書的到來,前途未卜。是否能考取沒有把握,雖然自我感覺考得不錯;是否能考取第一志愿第一學校,更是個未知數。
一天下午,我在馬家巷大院內同一群少年玩耍。
“趙鑫珊,通知書!”是郵遞員的叫聲。
我拆信的手在顫抖。旁邊圍觀的少年首先叫了起來:“北京大學!”
中國章回小說常用這樣兩句來形容人的幸福時刻:“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我看到母親的表情是滿臉堆笑,為兒子的勝利。
第二天,母親為我收拾行裝。一共帶兩個箱子,一條繡花被子。
母親把一件件衣服放進箱里,并用雙手撫平,淚水便滴在衣服上。
“媽,你哭什么?我考上了,你應該快活才是!”我這一說,媽媽的淚水流得更多,但她沒有解釋她為什么哭。
后來我長大了,讀到唐詩“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才漸漸明白母親為什么暗暗垂淚。
母親不善言辭。她預感到,兒子這一走,在娘身邊的日子就會不多。母親的預感是對的。大學6年,我一共回過3次家,加起來的時間不到兩個月,主要原因是買不起火車票。
母親死后20年,大妹妹才告訴我,我去北京讀書的頭兩年,母親經常哭,以至于眼睛受傷,到醫院去看眼科。
聽妹妹這樣述說往事,我發呆了好一陣子。我對不起母親!過去我不知道這件事。我后悔我給母親的信很少且太短。
大妹妹問過母親:“媽,你為什么最喜歡哥?”
“你哥是媽燒香拜佛求來的崽。”
祖父一共有五個兒子。我父親是長子。母親頭胎和第二胎都是女兒,不到兩歲便夭折。不久,我二嬸生了兒子叫趙寶珊,這樣一來大家庭的長孫便在二房,不在大房。我母親的地位大受威脅,遭到歧視。在飯桌上,祖父常用諷刺的口吻,冷言冷語敲打我母親:“先長胡子的,不如后長須的。”意思是二嬸后來者居上,先得了兒子,我母親落后了。上世紀30年代的中國,重男輕女,母以子貴的現象很嚴重。
母親忠厚,老實,只好把眼淚往肚子里咽。她偷偷地去萬壽宮拜佛,求菩薩保佑賜給她一個兒子。不久我便出生了。
我剛4歲,母親便讓我讀書,啟蒙,為的是趕上大我兩歲的寶珊。所以整個小學、中學,我和堂兄寶珊都是同年級。母親的良苦用心只有等到我進了大學,我才知道。母親說:“你為娘爭了口氣!”
離開家鄉的前一夜,母親舍不得我,抱著我睡。當時我
17歲。其實自我出生,從沒有離開過母親。好在我走后,還有弟弟妹妹在母親身邊。
往北京的火車漸漸開動的時候,我看到我母親、大妹妹梅秋(10歲)、弟弟光華(8歲)和小妹云秋(4歲)久久站在站臺上目送我。這回母親沒有哭。
我這個人,活到今天,誰也不欠,只欠我母親的,沒有能在她身邊侍奉她8年、10年,使我深感內疚。
(選自《趙鑫珊散文精選》)
選文2
水深流靜,何必波紋
□曉 言
余光中早年以詼諧的筆調寫了《我的四個假想敵》,稱自己長期住在“女生宿舍”,看來似乎輕松,其實有點驚悵于女兒的成長。如今,女兒們早已逐漸長大。遠東出版社近日出版的《茱萸的孩子——余光中傳》,講述了余光中和四個女兒之間云淡風輕、水深流靜的情感。
“小時候,爸爸喜歡捏我的下巴,”佩珊說,“有一天突然發覺爸爸很久沒有這動作了,才意識到父女疏離了。”
“有好長一段時間,我們都很敬畏爸爸,幾乎把他神化了,”佩珊是四個女兒中比較頑皮的一個,“現在我比較不怕他了,有時候還敢去撩撥撩撥他,譬如生日時在他臉上抹奶油,開開他的玩笑。”
其實余光中對女兒的態度,在不知不覺中,多少也承襲了他和父親的關系。
“每次我打電話回家,如果是爸爸接的,他總是問‘你們那里天氣怎樣’,要不就是‘你們校長如何如何’。奇怪了,他為什么不問問我的一些私事呢?”佩珊不解。
“他沒辦法跟人靠得太近,”珊珊說,“他所有的感情都放在文章里,神游想象的天地,很少跟我們閑話家常。家人在一起,他也總喜歡談文論藝。”
四個女兒都搦筆能文,有藝術家的潛能,可是到目前為止,沒有一個繼承父親創作的衣缽。提起此事,余光中總是埋怨“她們大都懶于動筆”。
對余家的女兒來說,有一位文豪爸爸,壓力自然十分沉重,潛意識里避開文學之途,該是很自然的發展。
“我們再怎么寫也寫不過爸爸了,所以干脆不寫。”這是幼珊的理由。
有一年,余光中生日前夕,幼珊寫了首詩送給他。等了幾天不見反應,幼珊忐忑不安,私自投稿給《聯合日報》副刊。痖弦收到后,打電話來問,要不要配合時間刊登。這時余光中才說:“糟了,我已經投給《中華日報》了。”不久女兒的處女作見報,做爸爸的鄭重剪貼珍藏。
佩珊也有挫折的經歷,她曾想參加兩大報的文學獎,“可是就因為爸爸
是評審而被迫放棄”。她知道自己將來還是會回到文學之途,“可是我一定不寫詩”。
珊珊也不想把寫作當使命或正業,她寧愿隨興而寫,反而自在。
有時候,余光中會羨慕朋友有女兒擔任經紀人,而他卻要一切自理。在余光中眼中,四個女兒都各有個性,所以父母一向聽其自然。他說她們“變來變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女兒們長大了,可是在余光中眼里,她們永遠是孩子。在《我的四個假想敵》一文中情竇初開的女兒,如今都是女人了。結了婚的女兒,他希望她們婚姻美滿;沒結婚的呢,他又暗自著急,怕她們寂寞。不過在女兒面前,他什么話都不說,習慣把一切藏在心底,只敢向妻子間接探聽。他認為,女兒的私情天經地義應向母親傾訴,向父親恐難啟齒。他出身外文系,卻仍是中國的讀書人。
西洋父親摟著嬌女私語竊竊的溫馨,他很羨慕,但無能為力。
余家人的關系,清淡中蘊藏著深情,許多沒說出口的話,沒做出來的動作,藏在心底,水深流靜,何必波紋。
(選自《讀者時代》)
選文3
蒲公英
□趙 偉
弟默默地跟在我的身后。
大路的兩邊長著許多小黃花兒,在烈日下鮮艷地開著。小小的草們也都獨自默默地活著。我說:“弟,你回吧。”
弟還是默默地跟在我的身后。
弟的影子和我的影子撒落在那路邊的黃花兒和小草上——
“哥,這花兒結什么果?”
“不結果,花凋了上面長出一朵蒲公英。”
“哥,什么是蒲公英?”
“弟,你看,這就是——”我使勁一吹,手中的蒲公英被吹成許許多多的小傘,在空中飄飄搖搖地飛揚。弟在風中笑著追那些小傘跑呀跑呀。風中傳來一個聲音:“冬——帶弟回來吃飯了。”弟停下來,說:“哥,媽媽在喊我們了。”
一晃,過了四年。
我說:“弟,你回吧。”
弟依然默默地跟在我的身后。
河灘上的水緩緩流著,水聲比3年
前更加響亮。父親常穿一雙草鞋,踩在河灘的水中撒網捕魚。父親說他跟爺爺學踩在灘上打魚時,灘水就一直這樣響著。3年前,跟在我背后送我去當兵的有父親,有母親。
路沒有變,水聲沒有變,如今跟在我身后的只有弟,14歲的弟。
我說:“弟,你回吧。”
弟停下來。
我說:“你有什么話,你就跟我說。”
弟沉默了許久,輕輕說:“哥……媽媽這一年害病,沒人給我做鞋……你……
回部隊去……把你穿剩下的膠鞋……給我……寄一雙……”
我跪在弟的面前抱著弟,我說:“弟……”
那大路、陽光、小黃花兒和小草們,在我眼里漂浮起來。蒲公英被風吹散,許多小傘在空中飄飄搖搖飛向山彎墳園里媽媽的新墳上。
我脫下我腳上的膠鞋,給弟穿上。弟把膠鞋又脫下拿在手里,他說,等到了冬天才穿。
我說:“弟,你回吧!”
弟說:“哥,我回了。”
我和弟的赤腳在大路上響起清脆的聲音。我看見千萬的小黃花兒和小草們在太陽下蓬勃地活著。
(選自《解放軍文藝》,有刪改)
【對比鑒賞】
以上三篇文章都彰顯了“體驗親情”這一主題,再現了親情的可貴。文中所選的均是細小而平凡的素材,在平靜的敘述中蘊藏著母愛、父愛、手足之情。因為文體不一,所以三篇文章各有其妙。
一、視角相異。《我只欠母親》《蒲公英》都是用第一人稱來敘寫的,感情真摯。《我只欠母親》一文在懺悔式的追憶中飽含哀戚,夾雜著“我”對過去無知的負疚和對母親感恩式的懷念。《蒲公英》一文通過一雙鞋表現了“我”和弟弟之間的關愛。《水深流靜,何必波紋》則以旁觀者的身份,擷取幾個生活畫面,細節生動傳神,敘事中蘊涵著情感的張力,再現了深沉的父愛——對孩子另一種形式的愛。
二、結構不同。《我只欠母親》采用線型結構,基本以時間為序,將“我”和母親的點點滴滴直陳而下。《蒲公英》僅選一個送別的場景,故事背景的展開在有蒲公英的季節里,敘事清楚。《水深流靜,何必波紋》一文,作者以點帶面,以余光中對孩子的愛為主,描寫了他與四個孩子的生活細節,立體地再現了余光中一家人之間的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