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寫人如何凸顯個性”

“每個人都是典型，但同時又是十分明確的單個人，正如黑格爾所說的‘這一個’” （恩格斯語）。寫人就要寫出人物的與眾不同之處。首先要寫能表現個性的事，這是因為有個性的人才會做有個性的事，有個性的事才能反映有個性的人。其次要善于繪聲繪色，通過個性化的語言、肖像、動作、心理來表現人物性格。

“方法”不是一切，要刻畫好一個人物，還要立足于生活中的仔細觀察和思考，要做有心人。用一雙慧眼來抓拍生活中那些特別的細節，這樣，寫作時才能有話可寫，才能寫得好，才能凸現人物的個性。

那么，如何練就慧眼，抓拍細節呢？

一、把熟悉的變成陌生的

把熟悉的變成陌生的，就是把熟悉的人和事，放進每一個寫作者的內心世界中，將眼前的人情世態，涂上自己的個性色彩，用自己獨特的視角、獨特的敘述口吻、獨特的體驗予以再現。慧眼源自慧心，用智慧的眼睛發現美，用敏銳的心靈去捕捉美的瞬間，抓拍美的細節。例如，歌詠比賽，年級主任的出場，平平常常。學生寫來卻別有一番情趣：眾星捧月，高一年級“總舵主”出現了，看他魁梧的身材，讓人捉摸不透的有色近視鏡，好厲害的老牛（年級主任姓牛），看一眼就讓人毛骨悚然。我聽到有才華的同學喊他“牛肉面”，心想他哪有“牛肉面”那么“好吃”，這碗“牛肉面”，一定價格不菲，而且其辣無比，還讓人看不清到底是什么面做成的，什么材料配成的。我們這些“小妖”還是小心為妙，老牛，“牛魔王”，看到他，大腦皮層根本不用參與，非條件反射，三十六計，閃為上策。這段描寫中，單是年級主任的稱呼就很有意思，武林稱號“總舵主”，新新人類稱呼“牛肉面”，神話綽號“牛魔王”。在初來乍到的高一學生眼里，年級主任難以捉摸，煞是厲害。這碗“牛肉面”，“價格不菲”、“其辣無比”、“配料不詳”，對待主任最好還是“小妖”見“牛魔王”，“閃為上策”。

將熟悉的陌生化，以新奇的眼光來觀察世界，以陌生的感覺來體察人情，作者應該忠實于自己的真實內心，相信自己的真實觀察，忠誠于自己的真實感受。要想寫出人物的個性，首先要尊重自己的個性。用自己的嘴來說話，用自己真實的思想來評判，真正地“我手寫我口”，“我手寫我心”，慧心獨具。從這個意義上講，個性的人物，出自個性的作者，人物的個性，來自作者的個性。

二、把生活的還原給生活

個性的人物，長在生活里；人物的個性，閃現在生活中。寫出人物的個性就要把屬于生活的人放在生活場景中，把屬于生活的事情通過放大鏡和顯微鏡還原到特定的人物身上。

一是還原生活的語調，還原生活的氣息。如，《飛揚的青春有我在》，寫個性女孩學做淑女的故事，開頭是這樣寫的：我，是一個愛說愛笑的女孩，開朗的性格賦予我活力，從小就會上樹爬墻，到了高中依然如故，上竄下跳，頑性不改。什么？說我不夠淑女？告訴你，這就是個性。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一個活潑的女孩，仿佛站在我們面前，用迸爆米花一樣的語速，手舞足蹈地向我們訴說，神氣十足地向我們講述她的率性而為。又如，一個文弱細膩的男生寫自己轉學的伙伴，敘述的語調舒緩而傷感：走了，就這樣走了。在涼風狂吹的冬天，小胖離開了我們，沒有留下一句話，卻帶走了我們的思念。“走了，就這樣走了”，一句感慨，一聲嘆息，作者的敘事風格，為人物的個性活動提供了背景，奠定了情感基調，渲染了特定的氛圍。

二是還原生活的原貌，讓個性浸潤生活的汁液。

人物的個性展示在特定的時間和空間，生活的原貌轉瞬即逝，還原生活化的細節，遵循生活化的敘事結構，構建生活化的行文構思，可以讓人物的性格在生活中自然生長，自然呈現，少一些斧斫虛構，少一些矯揉造作。

學生習作《自戀狂》就是一個好的例證：題目凸顯個性特征，自戀達到了瘋狂的地步。第一段：“不要再說我長得帥了，再說我跟你急！”一聽到這句標志性的話，我就知道他來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以自然的生活常態開頭，讓人耳目一新。第二段：他好像沒有煩惱似的，肉嘟嘟的臉總是笑咪咪的，見誰和誰聊，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與別人說話時，總是斜視人家，一副“能和我說話算你走運了”的樣子。當別人忍受不住，趕他走時，他總會習慣性地捋一捋刺猬似的頭發，扯一扯衣角，搖一搖大腦袋，說“人長得帥，就是沒有辦法”。自戀的動作，自戀的神情，自戀的口頭語，形神兼備，如在眼前。第三段：他特別喜歡唱歌，人在歌在，隨時隨地，隨心隨意，不管別人在思考問題，還是在做作業。別人很酸地說：“小魚，你可以去競選年度最佳男（難聽）歌手。”他會自以為是地拱手作揖說：“謝謝，謝謝，CCTV頒發這個獎給我，謝謝……”沒等他說完，暈倒一片。他還在那里不識趣地說：“喜歡我，也不用這么激動吧！”眾人絕倒。由此，一個唱歌事件，一群哄鬧的少年，烘托出一個十足的自戀狂，讓人如臨現場。第四段：迄今為止，我干得最蠢的一件事，就是問了他一個題。他傲視萬物、唯我獨尊的樣子，只能用自戀來形容。只見他傲慢地伸出手，慢慢地提起筆，極不情愿地寫下解題步驟，就像一只驕傲的獅子雄視它的獵物，眼神里充滿了不屑，還說：“唉，人聰明，就是沒辦法。”由遠及近，切身體會，更真實，更有生活的說服力。最后收尾，更是渾然天成，干脆利落：現在我要送他一句話：“人自戀，就是沒辦法。”截取生活橫斷面，有生活化的開頭，更有生活化的結尾，從生活中來，回到生活中去，讓個性“芙蓉”出于生活的清水，師法天然無雕飾。

三、凝聚零散，聚焦微弱

在生活中，人物的個性特征零散而微弱，需要用敏銳的心靈凝聚，用智慧的眼睛聚焦，使之更集中，更鮮亮，更具有震蕩人心的藝術魅力。

首先，沙里淘金，突出亮點。寫作者對人物身上的生活片段，進行篩選，去枝葉留主干，保留性格中最亮麗的部分，并“牽一發動全身”，帶動其他性格側面，從而塑造個性鮮明富有立體感的人物形象。比如，寫一個班長，可說的東西很多，但小作者大膽舍棄，只抓住一點“班長的傻笑”，寫來很有特色：“要說傻，誰也比不上我們的班長。她要是稱第一，沒有人敢稱第二。/先不說別的，光是她的那個傻笑，就足以殺人于無形。班長很愛笑，別人開她玩笑時，她笑；回答問題時，笑；讀課文時，笑；作報告時，笑……總之，她就是喜歡笑，不管別人接不接受得了，她就是不分場合，不擇時機地笑呀，笑。/每次演講，班長總是樂呵呵地站在講臺上，下面掌聲夾雜著尖叫聲涌了上來，班長實在忍不住了，破口大笑，兩眼瞇成了一對彎月，胖胖的臉蛋堆擠到兩邊，那嘴更夸張，像歪放的浴缸，逗得大家前仰后合，差一點沒昏死過去。/這般傻勁，夠實在了吧。抓住一個最有特色的性格寫厚實，一個點開掘下去，縱向深入，最容易抵達人物心靈底處。

其次，篩選過后，還需要將人物的個性特點聚焦放大，其方式多種多樣，可以“雜取種種人，合為一個”，將人物的性格典型化；也可以適度變形，寓以漫畫式的描繪；還可以驅遣想象，合理設想。因勢變形，不一而足。現有《網迷笑笑》一文，就集網迷癥狀之大成，饒有趣味：笑笑是一個幽靈。（網迷晝伏夜出，以此語開頭，甚妙。）若一整天在教室里看到他，真是個奇跡，有兩種可能，一是兜里沒有錢了，二是生病了。你上節課還看到他在教室里睡覺，而這節課他便消失了，在班主任的課開始前，他又出現了。笑笑是一個永遠處于夢游狀態的人，你還在為接下來的考試臨陣磨槍的時候，他會忽地飄到你面前，用瘟雞似的眼睛盯著你，問“上網去不”？當你強忍住扁他的沖動，告訴他考試馬上要開始了，他會抓抓腦袋，然后跟你借五塊錢自己上網去了。（漫畫式刻畫網迷無心求學，夢游憔悴的可悲情態。）笑笑是個點兒背的人。上星期和他一起逃晚自習，走到校門口，眼看就要出去了，班主任卻悠哉悠哉地騎著自行車進來了。這還不算什么，關鍵是下面的對話。班主任問：“你們干什么去？”“買水去！”他答道。“學校超市里不是有水嗎？”他低下頭，思考了半天，自如地答道：“超市里的水太涼了！”班主任當即被他凍在那里。前天，他出校門，被他前來送東西的老媽卡在門口。今天體育課，他又被班主任擠在門口，并在辦公室里蹲了一節課。（點兒背，幽默詼諧擷取網迷種種劣跡合為一個典型。）沖刺吧！世界上最強的男人，班主任的日常作息已經被你摸得一清二楚，門衛的個人喜好讓你背得滾瓜爛熟。沖向你那日思夜想的網吧，被老媽堵住了算得了什么，班主任那鐵青的臉算得了什么，期中考試倒數第一又算得了什么，那幾個白癡保安和那堵短短的圍墻又算得了什么！非洲的難民餓死了，你都死不了；西伯利亞人凍死了，你都冷不到；芙蓉姐姐覺得羞，你都羞不著，地球人都死了，只要有一家網吧，你仍會頑強地活著。（合理想象，夸張變形，放大個性。）

慧眼抓拍生活的細節，進行陌生化處理，可以給人物以新的氣象；還原生活的氣韻，能讓個性在生活化的記述中，自然地生成；運用特寫技法，擦亮人物的個性，激活個性中積聚的生活意蘊，給人帶來審美的愉悅。凸顯人物的個性，不能僅僅停留在寫作方法的層面，還要求寫作者有思維的廣度和深度，情感的厚度和熱度，藝術的眼界和境界，才能從“必然王國”到達“自由王國”，漸入個性形象創作的藝術佳境。

（李真 江蘇省豐縣中學高中新區語文組 2217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