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產業的振興需要一個過程

“中國棉花種植面積萎縮，不僅僅在河南存在，在全國也很普遍。”商丘市銀河棉業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銀河棉業）董事長閻德富開門見山地說。

他進一步補充說，國民經濟發展和農業經濟成反比，國民經濟發展得越快，農業經濟萎縮得也越快，這是自然的一種規則。隨著我國經濟的快速發展，農業生產方式改變了，農民的理念也在發生變化，農業種植結構也會相應地變化。

閻德富從上世紀70年代開始接觸棉花產業，40年的風雨歷程，讓他對棉花種植、流通、加工，以及棉紡行業發展都有深刻的認識。談起目前棉花種植面積萎縮的現狀，他深有感觸。

競爭殘酷的棉紡產業

銀河棉業是在商丘市銀河紡織有限公司、商丘市睢陽區棉麻公司的基礎上組建而成的。公司以經營棉花起家，根據企業發展的需要和國家形勢的變化，逐步拉長產業鏈條，向紡織企業延伸。目前，銀河棉業已發展成為集棉花生產、收購、加工、紡織、倉儲、食品加工和第三產業開發為一體的綜合性股份制企業。

“公司有噴氣紡、環錠紡、氣流紡等紗錠30萬枚，花生、棉籽、玉米胚芽等油料加工能力15萬噸，2萬噸顆粒飼料生產線一條，組建有棉花專業合作社21個。形成了一條完整的生態產業鏈。”閻德富介紹說。

據業內人士介紹，前幾年，因為紡織行業興旺，在商丘，與銀河棉業一樣，很多以前做棉花流通的企業都逐步向紡織行業進軍。同時，當地又新上多家紡織企業，大部分是小微型企業。但真正像銀河棉業這樣發展起來的企業卻屈指可數。

閻德富告訴記者：“形勢好時一哄而起，都搞紡織行業。這兩年行業不景氣，實力強的硬撐著活了下來，而很多中小企業都趴下了。”

對于企業來說，一般發展規律是：經營形勢好時擴大生產規模，不好時就縮小規模。但紡織行業卻是個例外。

閻德富表示，行業形勢不好時，如果縮小規模，公司幾乎一半的工人沒法安排。但他們都是公司招聘的工人，并且是熟練技術工人，為了留住他們，企業也只能虧損維持生產。而一些小企業因為虧損不起，就只有關門大吉了。

此外，隨著棉花種植面積的下滑，產量的降低，棉價的上漲，很多企業原料短缺或者用于購買原料的資金緊缺，也成為“壓垮”企業的“最后一根稻草”。

讓人糾結的棉花

河南是農業大省，而商丘是河南的農業大市。上世紀70年代，商丘市棉花產量較高，是全國優質棉基地。尤其是實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后，農民的積極性得到釋放，棉花種植面積更是大大提高。

閻德富告訴記者：“新中國成立后，前30年棉花產量比較低。上世紀80年代，在科學種植、種子優化等因素的推動下，我國棉花種植得到大發展，1984年達到最高峰，由棉花短缺到棉花過剩，由農民買棉花到賣不出棉花，形成全國性的‘賣棉難’社會現象。”

作為經濟作物，農民種植棉花除了滿足自身的需要外，更多的是想增加家庭經濟收入。而在2000年，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開啟了經濟體制改革歷程。隨著經濟的發展，城市出現了大量的就業機會，農民紛紛涌入城市務工掙錢。由此，中國棉花面積隨之下滑。

“從農民的角度來說，種地的比較效益低，沒有打工收入高，因而棄農從工，這是一種基本的演變。”閻德富說。

閻德富分析說，棉花種植田間管理費工費時，每年隨著優質勞動力外出務工，農村剩余的老人、婦女和兒童，沒有能力應付田間的勞作，這是棉花種植減少的一個主要原因。另外，棉花種植受自然條件影響較大，本來是好棉花，若到8月份遇到連陰雨，優質棉就會變成劣質棉，價格隨之出現大幅下滑，豐產并不一定豐收。這樣，導致農民種植積極性不高，棉花種植面積逐年下降。

而棉花產量的變化又直接傳導到下游的棉紡產業。上世紀80年代棉花大面積種植時，因為我國工業不發達，棉花消費能力不強，因此，棉花大量出口。隨著我國工業化進程的加快，棉花深加工能力增強了，紡織產業有了突飛猛進的發展，但棉花產量萎縮了，原料減少了，又不得不從國外進口。

“棉花加工業發展了，農村勞動力減少了，產量也隨之下降。棉花是一個讓人很糾結的話題。”閻德富判斷說，“現在國內棉紡廠對國際市場信賴度很高，如果不從國際市場進口棉花，可能有三分之一的紡紗廠都要停下來。”

為了解決棉花原料短缺的問題，2005年起，銀河棉業開始向西部棉花種植基地轉移，先后在甘肅建立了3家棉紡廠，最近兩年還打算到新疆租賃棉紡廠，就地取材加工生產，并收購棉花以滿足商丘企業的生產需求。除此之外，銀河棉業還從北京現貨交易市場、鄭州期貨交易市場采購，從印度等國外進口一部分棉花，來滿足企業生產的需求。

戲劇性變化的價格

雖然閻德富已經在棉紡行業摸爬滾打了40年，但最近兩年的棉花市場也然讓他如墜五里霧中，直呼看不懂。2010年以來過山車般的棉花價格，至今讓他心有余悸。

2010年年初時，棉花價格大約為每噸14500元；到10月份進入棉花收購旺季時，棉花價格低開高走，并且越收越高。2010年11月1日到11日，10天時間，棉花每噸由22000元猛漲到33000元；11月11日到23日，僅僅12天時間，棉花價格又猛回頭，從每噸33000元狂降到24000元。當時，鄭州商品交易所期貨指數每天跌停。

閻德富分析說：“在市場炒作、國家調控等因素的影響下，短短20天時間，國內棉花價格出現了撐竿跳高和高臺跳水，棉紡企業都有點不知所措，感到無所適從。”

從2010年11月下旬開始，棉花價格就一直這樣漲漲跌跌，到2011年2月18日，達到最高峰，為每噸34870元，然后又是連跌12周，降到18000元。直到國家發布棉花收儲價后，才穩定在18000元到20000元之間，并一直延續到現在。

“歷史上棉花出現過這種價格的暴漲和暴跌，但都沒有這一次難做。最近兩年，棉花價格變化太富有戲劇性了。”閻德富苦笑著說。

采訪中，閻德富表示，在計劃經濟時代，國家對棉花的生產和銷售都制定有指導價格，利潤率一般也可預測。但中國市場與國際市場接軌后，棉花市場變得越來越難以捉摸。從每年的9月份棉花開始收購到11月份銷售，這兩個月棉花價格往往波動很大，誰也預測不了。現在經營棉花，就像是賭博，形勢與猜測的一樣好，就會賺錢；形勢沒有猜測的好，就面臨巨額虧損。此外，由于現在國內棉花市場對國際市場依賴度太高，往往容易受美國等國家棉花價格的操控，忽高忽低，讓人心里沒底。

“我們經營棉花幾十年了，現在都摸不透市場的脾氣，不知道該怎么做了。”說完這句話，閻德富自嘲地哈哈大笑。

牽一發而動全身

閻德富告訴記者，棉花牽扯著一個很長的產業鏈條，包括棉花種植、棉花流通、紡織企業、印染企業、服裝加工企業、服裝銷售等環節。任何一個環節出現問題，就會造成整個產業鏈的暴漲和暴跌。

他舉例解釋棉花產業鏈緊密相連的關系：在每年4月份的廣州進出口商品交易會上，紡織企業要想接訂單，就得把價格定下來。但到了9月份棉花收購時，價格如果上漲了，紡織行業就很尷尬。簽合同時，棉花價格是2萬元一噸，收購棉花時，可能達到4萬元一噸，如果執行合同，就要大量虧損。因此，在廣交會上，紡織企業不敢接訂單，也就沒有生產量。如果紡織企業不收棉花，那就虧損到棉花經營企業了。而經營企業為了把棉花銷售出去，并且不賠錢，只能壓低收購價格。這樣，由于棉花價格低，棉農就不敢種了。

“如果棉花價格不穩定，就會牽一發而動全身，帶來一連串的反應。這是一個值得關注的產業出路問題，也是一個社會問題。”閻德富表情嚴肅地說，棉花是服裝產業的原材料，國民離不了。因此，它又是一個關系民生的問題。

閻德富說，也有人問過他，以前河南是棉花基地，現在幾乎沒人種棉花了，棉花還能不能再發展起來？

在他看來，棉花產業的振興需要一個過程，只有通過土地流轉，由過去的單一、分散生產方式，向規模化、集約化的生產方式轉變，由龍頭企業帶動，以專業合作社為載體，以棉花深加工為動力，拉長棉花產業鏈條，這樣棉花產業才能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