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案聚焦 一面鏡子，千面表情

2012年“兩會”議案提案依舊有重重“意外”：楊威獲得“休假式代表”稱號，韓德云眾人成為“最執著的代表”，崔永元做了一份史上問題最多的提案。當然，本屆兩會也少不了雷人提案。

提案像一面鏡子，映照出提案者的面孔“輕松、嚴肅、執著、大膽……那份提案曾引發的追捧和質疑會隨“兩會”的落幕而消散，但“那份提案是否能夠真正代表人民利益”的話題仍在繼續。

最輕松的代表

這些年他們一直是“休假式”代表

世界體操冠軍、湖北省體育局體操管理中心主任楊威從2008年做全國人大代表以來，5年沒提交過一次議案。對此，楊威說：“我是湖北代表里面年齡最小的，我這個年齡還最需要學習，從學習里面成長，為以后的道路做鋪墊。”

楊威不僅為自己的“零提案”找到了合適的理由，還堅定地為劉翔的“缺席”和“零提案”進行辯護。

過去5年中，人大代表的國家田徑隊運動員劉翔因有4次缺席或沒有提案而遭詬病。在本屆“兩會”期間，楊威為劉翔感到委屈。“劉翔是在用實際行動履行政協委員的職責，他最主要的職責就是訓練和比賽，他目前在為倫敦奧運會做準備而缺席‘兩會’，別人根本無權指責這樣一位為國爭光的現役運動員

”

楊威所說的自己“5年都在學習”情有可原，因為常人在十幾歲學習文化知識的時候，他是在體校和集訓隊，按楊威自己的話說，現在的自己就像剛進入市體校學習體操的那段時間，一切都剛剛起步，所以他抱著學習的態度。

作為一名世界冠軍，楊威為祖國爭得了榮譽，無疑是優秀的，但是作為一名全國人大代表，5年來沒提交過一次提案，僅僅說一句“還需要學習”難免有些牽強。

不能說沒議案的代表就是“尸位素餐”，也不能說“零議案”就一定是虛與委蛇。但是，在社會轉型期，在利益多元、價值多元、矛盾與沖突并不鮮見的當下，代表常年沉默于寶貴的“議案權”，在普通公眾眼中必定是一件難以理解的事情。

禹海君

“零議案與‘年齡小’無關”

“零議案”確實讓人匪夷所思。對于世界冠軍楊威，也許我們沒有資格指點什么，但是作為全國人大代表，楊威顯然需要接受公眾的疑問：5年內他究竟履職了什么?是體育界已經“河清海晏”還是他根本沒想過“代表”誰?

當然，不能僅憑議案和提案的數量來判斷代表和委員們是否稱職，但提案的數量某些程度上能夠反映代表和委員們的履職態度。事實上，代表要想拿出提案或者議案并非一件困難的事情，與所謂“年齡最小”并無直接因果聯系。

代表或委員本身承載著民意的重托，就應該放下身段來傾聽民眾的訴求，這方面，民眾的智慧絕不可低估。如果代表和委員素日里認真地傾聽了民眾的訴求，怎么可能連一份提案或議案都拿不出來呢?

一些人大代表把這一職責當成了頭銜、榮譽和地位，愿意做一個“老好人”，不提“得罪人”的意見。但是，人大代表是代表人民行使國家權力，如果人大代表沒有議案，無異于讓人民“自廢武功”。

說到底，人大代表“5年零議案”還是缺乏責任意識使然。實際上楊威完全可以提出比較高質量的提案，以其體操界人士的身份，提出有關運動員培養、獎金分配、運動員保障等方面的提案。曾經是運動員的楊威最能體會運動員需要什么，而體育界對這位代表而言，也是一個取之不盡的提案“富礦”。

最執著的代表

這些年他們只提一個議案

有這樣一些代表委員，連續多年提同一個議案、提案，并為此不懈努力、孜孜不輟。盡管今年是本屆代表委員履職的最后一年，他們在“兩會”為意見、建議上下奔走的身影依然忙碌。

“我有足夠的耐心，哪怕等10年、20年!”滿臉絡腮胡須的律師韓德云從2006年開始，每年都提“官員財產申報公開立法”的提案，這是他當選兩屆、10年人大代表以來，連續7年、第七次提出該案。

令韓德云頗感欣慰的是，相關部門的回復在悄然發生變化。2006年第一次提交該議案時，全國人大內司委給韓德云的書面答復是“有許多問題需要進一步論證和調研”。之后幾年，回復仍舊是“條件不具備”。去年，中央紀委“將盡快推動官員財產申報制度立法”的回復，令韓德云眼前一亮。

“代表應該成為民意與政府之間雙向的溝通和橋梁。”韓德云說，十年履職，他最突出感覺是，“作人大代表最重要的是如何做民意的代表，怎么把民意收集、判斷、歸納，做一種民聲的傳遞。”

同為全國人大代表的河南財經政法大學法學院教授邸瑛琪，也已連續5次向全國人大常委會建議盡快制定和頒布《公務員財產申報法》。“腐敗案件表明，許多領導干部被雙規或進入司法程序后才被發現有大量非法的財產收入。”他認為，制定和頒布公務員財產申報相關法律的社會基礎已經具備。

而對“兩會”的另一熱點話題“公車改革”，全國人大代表、湖北省統計局副局長葉青已經提了9年，他不但不懈呼吁公車改革，而且做出了一個“另類舉動”——向領導提出“自購私車，自己駕駛，每月給予一定補助，去外地實報實銷”。九年磨一劍，葉青也感覺有些漫長，但他說一定要繼續下去，“不能急，要慢慢來，我相當看好”。

始終與政府財政預算透明度“較真”，全國政協委員、上海財經大學公共政策研究中心主任蔣洪，今年是連續第五年提交關于預算透明的提案。“國家財政和預算中的有些信息的確需要保密，但國家秘密的范圍決不能寬泛到沒有邊際，將所有的財政信息都作為國家秘密。”蔣洪認為，很多改變是一點一滴的，但必須要有人去推動，并持之以恒地推動下去。

每一份執著的議案、提案都反映了社會改革中的重點難點，正因其難，多年來這些議案、提案尚未完全被付諸實施，但他們矢志不渝的努力悄然間循序漸進地推動著難度的化解。

此間有評論員稱，與五年無一議案的楊威、四年“兩會”請假的劉翔們相比，這些多年來堅持不懈的代表委員顯得難能可貴。他們提出的極具責任感和預見性的議案和提案，是國家未來發展的希望所在。

最不靠譜的代表

這些天他們承受最多白眼

全國政協委員、山東省工商聯副主席宗立成在“兩會”上提議發行500元或1000元大面額人民幣，以滿足經濟社會發展需要和降低貨幣流通成本。提案一出即被封為“最雷提案”，遭到近七成網友詬病。

宗立成委員認為，大面額人民幣擁有多種優勢和好處，不僅便于攜帶，還能減少流通環節的時間，提高效率，節約紙張。目前的人民幣最大面額已不能滿足經濟總量的急劇增長，所以發行500元或1000元人民幣的時機已經成熟。

隨后，又有惠州科協主席黃細花提出議案稱，我國現行的法定結婚年齡過高，這引發了一系列社會問題，如果將法定結婚年齡降至18周歲，將能更有效地解決社會問題，也能保障公民婚姻自由的權利。

“在部分農村，一些未達到法定婚齡而想結婚的人，為早日結婚辦假身份證，或虛報年齡領取結婚證，或者未婚同居，但這種婚姻關系又不受法律保護，從而隱藏諸多社會隱患。同時，法定婚齡的推遲還導致育齡不斷升高。”黃細花說。

全國政協委員、浙江省僑聯副主席陳勵君則提出公務員系統要引進國外人員。“引進國外的管理人員(到公務員系統)，更有利于引進國外的管理能力、管理方式，包括一些更科學的機制。”

根據現行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務員法》規定，公務員應當具備的第一個條件就是“具有中華人民共和國國籍”。但是陳勵君認為，國籍并不是問題，應該讓在國外工作了一些年、有一定經驗的人進入到中國的公務員體系。

白巖松：不靠譜的敢說是進步

除了上述提案，還有一些建議也很“雷人”：應對老齡化要縮短學制，還能早點畢業工作；可以讓盜賊去沙漠治沙；不鼓勵農村的孩子上大學：雷鋒精神應該申遺；企業的老總要享受局級待遇。

人們覺得這樣的提案多少像隨口拉拉家常，怎么會是嚴肅的人民大會堂里傳來的聲音?

因為這些雷人提案，“兩會”有了一些娛樂化的新看點，媒體樂于扎堆于這些花邊新聞，人們茶余飯后多以此為談資，不較真的一笑而過，較真的批判一通，當然，也有人投贊同票。但是，這些聽起來讓人很難接受的提案、議案真的就完全錯誤嗎?會不會今天聽著很雷人，過了很多年才發現，這些提案不無道理?

其實，這些讓人一時間覺得刺耳的話還可以分為幾類來看：第一種是乍一聽不太靠譜，仔細想想有一定道理的；第二種是乍一聽有道理，仔細想想不太靠譜的；最無用的提案是乍一聽不靠譜，仔細想想更不靠譜的；而最“含冤”的提案當屬那些聽起來不靠譜，但是時間長了才覺得很對的提案。

最后這一種提案就非常重要，因為今天社會的很多改變，都是當年看似不靠譜的提案和議案直接帶來的改變。這類提案所占的比例并不大，所以更應該堤防它們被“一棒子打死”。當人們不能說“看似不靠譜”的意見時，好的建議也不會出現了。

最像代表的代表

他作出“史上問題最多”的提案

“四天來，我已經收到900多封網友的郵件，我把這些建議歸類，送到了相關部門。”全國政協委員、著名節目主持人崔永元談起自己的提案如是說。

“兩會”前，他通過微博發帖：“開‘兩會’，征集大家建議和關心的問題，我帶到會上去。如果您的建議過長，可發到我的郵箱，請留下聯系方式。”他說，“我會把大家的想法都發出來，做成一個柱狀圖，這將是一個史上問題最多的提案。”

“我想讓所有的人大代表和政協委員都做政府和群眾的日常聯系人，讓大家在日常狀態也有個履職的想法。如果這個社會是個‘大高壓鍋’的話，我希望所有的代表、委員能成為‘泄壓閥’。高壓鍋上有無數的‘泄壓閥’，它就爆炸不了。”

“如果公布一些公共信箱，收到群眾反饋后分類，做初步的篩選，該交給哪些部門的就分類提交。這樣做就等于建一個網上的大信訪局。”崔永元說。

他對網友提出的問題精篩細選，然后傳達到位，而對自己的提案卻慎之又慎。“我有個提案做了一年，但這次還提不出來，因為在一年的調研中，我跑了很多家醫院，包括以患者的名義暗訪，才發現現實情況遠遠沒有那么簡單。”

高質量提案，—個也不算少

崔永元今年只提交了一份提案，不多，卻也不少——濫竿充數的，甚至都不能叫“提案”的提案，越多越沒意思；有質量的，一個就不嫌少。把900多個網友的數百條意見搜集歸納在一起，小崔真可謂反映民意，代表人民。

把對自己的諷刺視為“寄予厚望”，崔永元的思想體現的正是代議政治精神的精髓——代議者的參政權力源于民授，民眾或選民對于參政者的監督，不管是圍觀、批評、嘲諷乃至扔雞蛋的抗議，都不能說是不正常的舉動。

而那份關于醫療改革的提案，他做了一年還沒有做出來，不是因為低效，而是因為畏懼——他越是深入調查，就越發現問題復雜，復雜到他不敢輕易開口。為了這份提案，他做了很多本應該是政府和司法機構做的事情，盡管他并沒有這樣的職責和義務。

他說自己做這些只是為了“盡力”，這個再簡單不過的詞，耗費了他太多心血。或許只有這樣的竭盡全力之后，一份提案才更有現實的依據和意義，才更能反映民眾真實的心聲。

和那些拍拍腦門就誕生的、讓人大跌眼鏡的提案相比，崔永元的這番“實話實說”告訴了人們什么才是委員應該具備的“提案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