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要“鬧”哪樣?
“斯文學者”“大鬧”世界銀行發布會,這讓世行(“世界銀行”的簡稱)發布的報告——《2030年的中國》在國內所引起的爭議找到了情緒宣泄口。
2月28日早上,在世行駐華代表處,姍姍來遲的世行行長佐利克(Robert Zoellick)為自己嗓音沙啞表示道歉,慣常的寒暄讓在座媒體以為這又是一場中規中矩的發布會。
“非常抱歉,我不得不打斷記者招待會。”一名身著毛呢質地西服套裝的中國男子走上前臺,向包括佐利克在內的四五名世行工作人員散發資料——《世界銀行,帶上你的毒藥滾回美國去》《(WB,Go Home with Your Poison!)》。
這個自稱獨立學者的男子名叫杜建國,他高喊:“華爾街就是一群騙子,他們禍害了美國,現在他們又要來禍害中國。我不能允許他們再來禍害世界。”這依稀讓人看到了那些“占領華爾街”一樣的抗議者的影子。
他的慷慨激昂一度讓與會者手足無措。在幾名女性工作人員勸說無效的情況下,外籍男性保鏢登上主席臺并拖走了他。
被突如其來的意外打斷的佐利克并沒有吹胡子瞪眼,而是調侃地說自己做過美國貿易代表,對這種抗議已經司空見慣。他說一份好的報告都會引起爭議,這份報告談到了中國國企改革,這種敏感的改革會觸動很多“既得利益者”的利益,包括一些壟斷企業,因此引發反對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糊涂人才覺得我偏激”
砸世行行長佐利克的場,在媒體上公開稱人們罵國企是因為“眼紅”,曾撰文抨擊某知名將軍是“戴著岳飛面具的秦檜”——名不見經傳,“沒有上過大學”的獨立經濟學家杜建國出名了。當“杜建國”成為全國媒體爭相報道的名字時,有人說“他成功了”。
回憶起在佐利克行長面前抗議的那一幕,他解釋為是自己站在堅實的學術研究基礎上的“沖冠一怒”。
“在一個嚴肅的學者面前,世行那些人都是一群有權勢的騙子,根本不值一提,我若不是為大多數中國人的利益著想,根本不屑于搭理他們,更不會想借世行來出名。現在的輿環境很糟糕,話語權都被一些真正的利益集團壟斷了,想為國企說話很難。”
在微博上,一些人質疑杜建國此舉完全是為了炒作自己,根本不是為了保全國家利益、要打破話語權壟斷或者揭露真相等。
對此,新浪認證為“獨立學者杜建國”的“杜建國微博”2月29日發表微博稱:“對世行佐利克這樣一群在世界各國已經淪為抗議對象的騙子和失敗者,好多中國媒體人和學者依舊執迷不悟,我對此的解釋是除了糊涂,還有利益使然。也只有這樣的人,才會認為我的言行屬于偏激和炒作。”
杜建國還在媒體上稱:“我以后會陸續把自己的研究文章發表在博客上,以供大家閱讀研判。”
總是“顧左右而言他”
有記者表示,在與杜建國談起一系列爭議話題時,發現那是一場吃力的對話。
這位記者說,當他提到“兩會”代表質疑“央企沒有惠利于民”這個問題時,杜建國的回答很模糊,頗有扭轉話題的意味。“國企老老實實地交稅,這就是惠及全民的一個表現。現在政府對國企的政策不如私企,政府對私企偷漏稅基本是不管的。”
而在回答“非公36條”落實難的問題時,他的回答更加發散。他認為“既得利益這個詞用在國企身上不太恰當,國企現在做大做強,主要是依靠自身的努力和競爭優勢,而不是政府的優惠和國企的壟斷地位。
“比如在高速列車領域,私人企業表現欠佳,沒有技術儲備,當然競爭不過南車北車這樣的國企。南車北車壟斷了這一領域,因為人家有這樣的實力。潘石屹能去造飛機嗎?是不讓你去造嗎?是你沒本事嘛!”
對于宏觀經濟領域的一些術語,杜建國傾向于“顧左右而言他”。然而,這并不影響這名“擅長西方近現代史和經濟思想史”的獨立研究人士為“保衛國企”疾呼。
對于學者杜建國的激烈言辭,中國人民大學經濟學院院長劉瑞說,世行發布的《2030年的中國》提出通過國企重組、搞大規模的非國有化的確需要人們警惕,但是也存在一些合理的建議,比如強調了對國企的監管,對于國有資產改革的推進。當前的國企確實要做結構性的調整,但不可能做大規模的退出。
支持:《2030年的中國》是良藥還是毒藥?從談“拉美”色變的教訓來看,杜建國們的擔憂確有道理。
良藥?毒藥?世行對中國經濟改革提出的“萬言書”是什么性質?世行的真實意圖是什么?這才是爭論的焦點和問題的關鍵所在。
世界銀行的設計初衷是為發展中國家謀福利,但這一機構卻偏偏肩負了部分維持世界秩序與格局的重任,讓人難以相信其發布的報告僅具單純的經濟意義而不帶有半點政治目的。這一點,從上世紀80年代的“拉美化”恐懼便可看出。
彼時,歐美提出所謂的“華盛頓共識”,主張經濟自由化、私有化的一套政策,由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世界銀行和美國政府“操刀”并在拉丁美洲展開試驗。“華盛頓共識”表面看來確實是“字字箴言”:加強財政紀律,降低通貨膨脹率,貿易自由化,放松對外資的限制,發展地方債券和股票市場等。
但這一“藥方”不僅未能治好拉美的病痛,反而令該區域的經濟變得更加脆弱且具依賴性。這被認為間接導致拉美經濟進一步崩潰,造成全球政治和經濟領域一度談“拉美”色變。
從這一點來講,“獨立學者”杜建國似乎確有擔憂的理由。《2030年的中國》報告的第16頁寫著“在必要情況下實施所有制結構多元化”、“發展民營部門,減少進入和退出障礙”等,這確實規避了“私有化”這個極具政治敏感性的詞匯,但仍被懷疑是為未來可能的私有化動作埋下伏筆。
國務院發布一份資料稱,中國28個主要產業中,外資在21個產業中擁有多數資產控制權,在中國已開放的所有產業和領域中,排名前5位的企業幾乎都由外資控制。在這種經濟形勢下,報告《2030年的中國》中“加強包括戰略性和支柱性產業在內的所有部門的競爭”的建議被認為隱晦地表達了推動中國經濟私有化的意圖。
反對:杜建國在瞎鬧,他的基本判讀與事實不符。國企必然要深化改革,而改革就要先打破壟斷。
天則經濟研究所學術委員趙農認為杜建國口中的“認為中國沒有制度性壁壘,沒有國企壟斷,認為國企經營得非常好”本身就與和事實不符,這些基本判斷都存在偏誤,那么以此為基礎的主張必然是錯誤的。
“國有企業的賬面利潤雖然可觀,但若將成本還原——去除將不交的地租,少交的資源租和利息優惠,國有企業2001年至2009年期間凈利潤基本為負,其平均的凈資產收益率為-4.39%。所以國有企業必然要深化改革,這點毫無疑問。”
趙農認為,深化國有企業改革已是業內共識,只是步驟先后的問題。“現有的觀點主要集中在是否應該先打破壟斷行業的制度壁壘。我本人傾向于先打破制度壁壘。因為在目前的情況下,這點更為緊迫。雖然國家已經有‘新36條’規定放開民資進入壟斷行業的準入機制,但實際上當前壟斷行業仍然存在嚴重的制度壁壘,距離真正的放開還太遠。”
他認為,在打破壟斷壁壘的前提下,諸多形式都可以探討,比如很多學者建議的給百姓分發國有資產,這只是一種形式。方法有很多,但是都必須基于一個正確的方向。
“杜建國的主張存在方向性的錯誤。”趙農認為,如果說杜建國的“瞎鬧”有一點積極意義,那就是提醒相關部門,在深化改革的過程中,應當注意維護國家的利益,防止國家利益的流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