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魚 十年間，由“術”向“道”

“如果不是版權問題，蘇越不會走到今天。”十年前，搖滾詩人江小魚與崔健發起了震驚樂壇的“真唱運動”，十年后的今天，已經成為資深導演、文化評論員的他又為拯救樂壇老友蘇越而奔走呼告。

馳騁文化界十余年，他說自己一直是一個戰士，為“真”而戰，為“道”而戰。

從搖滾樂手到導演、編劇、主持人、評論員，縱橫影視音樂文化十余年，嘻笑怒罵的江小魚被稱為“思想飛人”、“文化刺客”，也因為多次成功策劃被譽為“京城第一文化策劃人”、“中國演藝圈點子最多的人”。

在安雯的新書發布會后，我們有幸見到了這位溫文爾雅、中國當代流行文化和傳媒業重要的見證人、參與者和思想者。走近他，就像走近了中國當代流行文化的十年長河。

今年，正好是江小魚與崔健發起樂壇“真唱運動”的“十年紀念”。十年前，與歌手、樂隊、演出商、幕后團隊打交道最多的江小魚曾直白地揭底稱90％以上的歌手都有假唱經歷，這正是流行樂壇始終低迷不前的真正“元兇”。

十年過去，這個驚人的數字也許有所改變，但假唱泛濫仍舊是一個難題。盜版和假唱讓行業的蕭條和衰敗有增無減。“如果不是版權問題，蘇越走不到今天這般地步。”一直為真唱和版權奮斗的江小魚為老朋友的不幸遭遇唏噓感嘆。

正是因為憐惜才華橫溢的蘇越和重情重義的安雯，江小魚才決定為安雯的復出傾情策劃。“蘇越很有才，安雯也是我所見的最有文字才華的女演員，她的不舍不棄在這個社會很稀缺。”

而談到策劃，江小魚卻有些不屑于“策劃人”這個稱呼。因為擅長出謀劃策，這位文化人背負了諸如“京城第一策劃人”的眾多贊譽，當然也有非議，例如“炒作專家”。對外界的聲音，江小魚并不在乎，“策劃是一種術。我的人生目標在于‘道’，而非低級的‘術’。”

“5歲的時候，我已經歷盡滄桑”

現代青年：你踏入文化行業多少年了?

江小魚：我小時候就愛琢磨三樣東西：電影，音樂，漢字。每一個漢字對我來說，都是一幅畫。我一生也制作這三件事少年時代是詩人，青年時代做音樂，壯年做電影。你要說成熟，5歲的時候我已經歷盡滄桑了。

現代青年：身份不斷變化的背后是怎樣的事業軌跡?

江小魚：事業軌跡跟人生體驗和閱歷有關。人在什么樣的年齡，就要做什么樣的事情。比如文化評論人，這不是一個職業，而是閱讀書籍和經歷人生之后的感慨。再比如導演，十年前我說四十歲以后我會拍電影，現在我有足夠的心理承受能力和掌控力，我就做這件事了。

現代青年：你被稱為“京城第一文化策劃人”，怎么看待這個評價?

江小魚：策劃不是一份職業，只是想一些點子而已。我幫很多明星做過策劃，這樣的事每天都在發生。但是我很討厭“策劃人”這個詞，因為它強調的是術，是一種低級的狀態，而我是追求的是一種高級的人生狀態，是“道”。“道”是指明方向的。我是個理想主義的藝術家，能夠傳播真理才是我想要的。

現代青年：作為導演，你的電影作品一直傾向于現實題材嗎?

江小魚：我很關注社會問題，《因水之名》和環保有關，《夢想就在身邊》表現的是農民工生存境遇，都是現實題材。不過下一部作品是有關成長的，《屋頂上的青春》，描述80年代的高中生活，關注我們這一代人成長的經歷和心路。

現代青年：兩會上電影導演齊喊“要降票價”，對此你持什么觀點?

江小魚票價越便宜越好。現在中國電影的票房現在還可以，降價之后票房會更好。

現代青年：有沒有想過做一部自編、自導、自演的電影?

江小魚：我一直在自編自導，近期也會推出和安雯合作的電影，她做電影的編劇。我不會做職業演員，可能會客串。

“如果偷東西不被罰，誰還去創造?”

現代青年：你還會作為“搖滾歌手”出現在舞臺上嗎?

江小魚：這些年我一直沒有放棄搖滾，雖然只是一種業余愛好，但它是一種精神，已經貫穿到我的生活狀態里。我現在在錄一張搖滾專輯，下半年可能會發行。

現代青年：譚晶說歌曲暢銷榜上“愛國歌曲幾乎沒有”，評論人也在批評樂壇充斥著“靡靡之音”，作為資深樂評人，你怎么看這些說法?

江小魚：真實情況正好相反，中國樂壇上缺少真正的“靡靡”之音。我認為所謂“靡靡之音”就是像詩經中講的風、雅、頌，流行音樂是“風”、民族唱法是“雅”、美聲唱法是“頌”。中國最好的音樂是“靡靡之音”，比如鄧麗君的歌。現在排行榜上的音樂99％都是“垃圾”，我不覺得這些“垃圾”能叫做歌曲。但是，流行音樂更不能只是口號和主旋律，流行音樂不是給人打雞血，而是人們真實情感的流露。

現代青年：你說這是一個“為了金錢喪失理想”的時代?

江小魚：不是為金錢喪失理想，而是為無恥喪失理想。我認為金錢是無罪的，它應該回到它該去的地方。金錢不應該被無恥者擁有。在音樂界，如今大部分的行為我都不齒，例如不尊重歌手、藝術家的創作，侵犯版權，好逸惡勞，坑蒙拐騙等。

現代青年：你獲得過“版權保護特別貢獻獎”，主要做過哪些事情?

江小魚：音樂界我做過兩件事“真唱運動”和保護版權。樂壇假唱、文壇代筆這種事情都是騙子的行為，從低層次上是欺騙消費者，高層次上講是在摧毀音樂和理想。如果不維護真唱，有錢、有背景的人都能登臺唱歌了，臺上就會是一幫“爛人”，而不是真正的藝術家。我做這兩件事是為了讓樂壇有希望，讓真正的藝術家有希望。

現代青年：某種程度上講。蘇越也是樂壇版權現狀的犧牲品?

江小魚：真唱和版權是音樂界最重要的兩件事，因為一個歌手就賺兩筆錢，出場費和版權費。但是現在，這兩筆錢歌手都賺不到。蘇越就是知識產權的犧牲品，我們現在每個人都是知識產權的兇手。

現代青年：今后你還會做哪些事情推動國內尊重知識產權?

江小魚：如果偷東西不被懲罰，誰還創造東西?現在侵犯版權的問題主要在于意識和立法都不完善，執法也不夠力度。想讓未來有希望，就只有一直戰斗。在這方面，我是個戰士。

現代青年：你說“音樂在這個時代是貧窮的標志”，那什么樣的音樂人才叫“富有”?

江小魚：從物質上講，一首歌的版權足以養活歌手一輩子，這是“富有”，這是他們應該得到的。比如說，那首人人都會場的《祝你生日快樂》，讓原創者的后輩都不愁吃喝。

誰會為了生存把心愛的女人扔出去?

現代青年：你被奉為文化界難得一見的“切·格瓦拉”式理想主義英雄，你覺得自己是一個怎樣的“理想主義人物”?

江小魚：我是個理想主義戰士。因為我是個搖滾詩人，搖滾精神講求的是一種率真的、亢奮的、戰斗的、控訴的批判狀態，就像個文藝游擊隊員。我不是文藝青年，文藝青年是矯情的、自戀的，我是攻擊的。

現代青年：這個世界掙扎于生存的人還有很多，理想與現實如何兼顧呢?

江小魚：面對現實，如果人不逃避、不叛逆的話，剩下的就只有順服，這點我能理解。但是，如果都順服了，社會就沒希望了。人其實不需要把理想和生存混為一談，兩者沒必然聯系。誰會為了生存把最愛的女人扔出去?同理，自由、尊嚴和理想就像愛人一樣，也是人最愛的東西，不要拿這些去做交換。

現代青年：因為你的犀利。有人把你和周立波做比較，你怎么看這種比較?

江小魚：我喜歡到上海去“欺負”他。有一次他說小沈陽媚俗，我就說媚俗還是真誠的，媚雅可就是虛偽了。我一“罵”周立波，幾萬個周立波的粉絲都會出來@我。

現代青年：有人形容過你是“憤青”嗎?

江小魚：有啊，我現在應該算是“憤中”了吧。“憤”是一種態度，“憤”說明還年輕，對世界還有態度。人應該敢說話，因為“人有免于言說的恐懼的自由”，當然基礎是需要遵守基本的社會倫常。

現代青年：你期望自己在批判中能對社會起到什么作用?

江小魚：我不追求社會效果。有些人說我“說出了他們想說的話”，其實是不是“他們想說的話”我并不在乎，我只為自己說的話負責，不為別人的態度和評價負責。

現代青年：有網友把策劃等同“炒作”，對這種說法你會如何回應?

江小魚：我不在乎。像文壇那些罵戰似的，別人罵兩句你就跳出來狡辯或者對罵，那是不成熟的。

“女人進化更高，情商更高”

現代青年：從搖滾歌手變為人夫人父，你最大的改變是什么?

江小魚：可能某些方面會成熟和溫柔，但是犀利的本色不變。溫柔和犀利在我的生活里都是平衡的，不是矛與盾的關系。犀利并不是刻薄，我對任何人都是寬容的，任何人都能說得過我。

現代青年：你和夫人的結婚照鋪了整整一墻，誰先想到的這個主意?

江小魚：我想到的。我喜歡浪漫，我的妻子也很喜歡這個創意。

現代青年：你的妻子是一位優雅成熟的女性嗎?

江小魚：她有一本書叫《女人的優雅與成熟》，她就像書里寫的那樣溫文爾雅，賢良淑德。雖然她是韓國人，但有中國古代傳統女性的品性。

現代青年：你說全世界最開放的是中國女孩，最保守的是歐洲的，怎么理解這種說法?

江小魚：這是相對來說，不是絕對的。相對來說中國女孩更物質，更開放。“物質化”是因為，在這個沒有信仰的年代，人們把“拜物教”當作信仰。

現代青年：你提倡女人要嫁得好，不擔心這樣的言論會加重婚戀中的浮躁和拜金主義嗎?

江小魚：我不是提倡女人嫁得大富大貴。我是范女權主義者，我覺得“愛”應該成為一個女性的主要生活，這個“愛”字不僅僅指愛情，而是一種大愛。女性應該在充滿“愛”的氛圍中工作和生活。我不在乎成功與否，女性何必和無趣的男人勾心斗角呢?被男人呵護，去享受人生多好。而且男人就應該為女人忙活這些。男人還沒進化完，女人已經進化成情商很高的動物，所以應該是女人指揮男人。

現代青年：你覺得安雯是在愛里面生活的女人嗎?

江小魚：她以前是這樣，過的也很幸福。只是現在她的故事變成了一個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