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謝白人頭

月醉花眠，絲竹喑啞。

赫連深本不愿來這聚會，可無奈是身為兄長的太子相邀，不來，怕會貽人口實。于是便想著稍坐片刻，就借口有事離開。可是未等他站起身來，就突然發現，庭院中央竟站著一名藍衣女子。她的臉上蒙著面紗，獨留一雙眼睛露在外面掃視眾人。

對視的一瞬間，赫連深心下猛然一緊。這雙眼睛，他記得。是那個在草原上救了他的姑娘。那個曾經與他朝夕相處，雖然無法站立卻依然笑容不減的姑娘。可是此時，她為何會站在這兒？

滿心的疑惑，令赫連深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過那個在中央跳舞的女子。她還是這么喜歡藍色。記得自己第一次看見她時，她便穿著藍色的蒙古服，坐在他面前。笑容恬靜，眉目如畫。

一舞終了，太子拊掌而笑：“還是蘭兒的舞跳得好。”

卜蘭站在原處，垂首應道：“謝太子夸獎。”聲音清冷，聽不出喜怒。

真的是她！

巨大的驚愕之下，赫連深聽見太子說：“三弟，父皇已經答應讓蘭兒嫁給我，屆時三弟可要來喝一杯喜酒啊！”

紅鸞喜燭，一身嫁衣的卜蘭靜靜地坐在床沿。有腳步聲越來越近，廣袖下的手緊緊地捏著衣角。

“卜兒？”

一聲輕喚，百感交集。世上只有他會這么叫自己。卜蘭咬著下唇，良久拿掉喜帕，瞧著來人。“三皇子此刻來到這里，怕是不合禮數吧？”

“卜兒，你不是站不起來嗎？怎么……”

“我一直都好著呢。”不等赫連深說完，卜蘭便奪過話頭，隱忍的淚水因顫抖而滾落，“我父王是蒙古的王，他知道皇帝的野心有多大。從小，他便要我裝身殘。他說，他沒有兒子，如果女兒還是個殘疾人，就可以一直用這個理由來拒絕別的部落或國家的聯姻，他的勢力就不會再擴大，皇帝就不會覺得蒙古會威脅到他了。可是即使是這樣，皇帝依舊不肯放過我們。你知道嗎？最遲秋末，你們的軍隊便會踏入草原。那里是我的家鄉，我怎么忍心看它血流成河。”

“那你怎知，我不能護你們周全？”

“只有未來的皇帝，才會有能力保全我們。”

卜蘭不知道赫連深是什么時候走的，當再次聽到聲響時，便被擁入熾熱的懷抱。

紅燭搖曳，旖旎無限。

沒有人知道為什么，一直無心朝政的三皇子，忽然對這次北征提出反對意見，且態度堅決。在朝堂之上與太子爭鋒相對。

然而北征仍然勢在必行。畢竟蒙古勢力太大，會影響中原安定。許是看在太子妃的面子上，皇上并沒有下令趕盡殺絕。

可是此事一出，三皇子與太子之間的矛盾更加尖銳。終于，皇帝駕鶴西行，三皇子挾軍入京，逼宮稱帝。令所有人想不到的是，前太子妃竟然失蹤了。

赫連深坐在大殿上，身旁的小太監瞅著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說道：“皇上，剛得到消息，有人在邊境見到了前太子妃。”話音未落，身邊早已沒了人影。

找到卜蘭的時候，她已經換了藍色的蒙古服飾，身邊跟著一只小羊羔。卜蘭沒有想到，赫連深會這么快就找到自己，竟然還是這般風塵仆仆，面容憔悴。

“卜兒，我來接你回家。”

卜蘭背對著他，伸手撫上小腹，微微搖頭：“這里便是我的家，公子還要帶我去哪里？”

赫連深頓時了然，頹然地笑道：“是我認錯人了。”語頓，又道，“那姑娘可見過卜蘭？若是見到請告訴她，赫連深會一直等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