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期回顧:就在眾人都以為楊老爺的死跟唐歡有關時,云倦又突然現身,好歹為她省了一些皮肉之苦,只是被當做犯人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于是決然越獄中……
第八章 所謂往事
第二日,唐歡和唐三姑便按照云倦的指示,前往平州城西的渡口追尋清一色的下落。這其間還聽有人在議論楊家的那幾樁命案。
據說縣太爺已將目標鎖定在了與人私奔的楊家三少爺楊繼允身上,可就在四處緝拿他之時,同他私奔的小情人,也就是死了的楊老爺的小妾紫嫣主動認罪,承認自己殺了楊老爺又把管家楊忠推下了井,而官府竟然也認了。
對于這樣的結局很多人都覺得不可思議,都說是最毒婦人心,可從唐三姑驗過的尸體上的傷痕來看,兇手絕對不是一個人那么簡單,更何況還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即便如此她也不打算揭穿,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七月盛夏天氣炎熱,走了一陣便就是滿頭大汗。眼見著時辰尚早,唐歡和唐三姑便決定在離渡口處不遠的小茶寮里先喝碗解暑茶,再等著渡船到來。
剛靠近小茶寮,唐三姑忽然拽著唐歡的衣袖,道:“阿歡,我好象看到慕容晟了……”不確定是不不是看走了眼,她還瞇起了眼睛。
太過了解她的稟性,唐歡不予理會:“三姑,少來。”
“死丫頭,我說的是真的,不信你看!”眼見著唐歡不信,她氣急敗壞地一把將人拉轉了個身,手指前方。
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唐歡瞧見一個飄著“茶”字大旗的茶寮。茶寮的簾子微微卷著,可以看清楚里面的情況,里面人來人往很熱鬧。在唐歡視線對面另一側靠窗的陰涼位置上,坐著一個穿著紫錦袍的年輕男子,那男子低著頭,正用盤子里的花生米逗弄著懷里的白毛球球,雖然看不到他的臉,但是他那言行舉止,身形神態,全天下都找不出第二個。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唐歡一下子就來了精神,激動得睜大了眼睛唯恐看走了眼,全身血液都沸騰了起來。
“看吧,我沒騙你吧?”唐三姑的語調中帶著一絲得意,緊跟著又來了句,“看吧,我就知道你對他有意思!緣分啊,到哪里都遇得到。”
倒是唐歡根本沒聽進去許多,只是丟下某人,自己沖進了茶寮,緊跟著一甩鎖鏈就將慕容晟捆了起來。
茶還沒到嘴邊就這么被打翻了,再看到偷襲自己的人竟是唐歡,慕容晟無比抑郁地喊道:“你這個可惡的女人……”
“對呀,我一直很可惡!”唐歡的目光又轉到桌上那亂跳的小白貂身上,順手掏出一粒藥丸就塞到了它嘴巴里。
“喂!你喂它吃了什么?”
“毒藥而已!”
小白貂打不過她,只好淚眼婆娑地望著主人不住呻吟,爪子還踢個不停,慕容晟氣得臉都綠了!
“我說呢!唐門中人哪有不惡毒的?”
“你怎么知道我是唐門的人?”意外地聽到這句,唐歡的臉色瞬間便沉了下來。
啊呀,看熱鬧也能看出驚悚來!唐三姑意識到不妙,忙不迭地沖過去打算捂住慕容晟的嘴,誰知嘴上快了一步,就聽他道:“不是唐門的人三姑會驗出那楊忠中的毒是‘清歡’?”
聽得此句,唐歡已有幾分陰沉的臉,在此時完全地沉了下去,便如同暴風雨來臨前一般布滿陰霾。
真是怕什么來什么,要命!唐三姑恨不得抽那誰一巴掌,順便趕緊去打圓場:“天氣熱,總說錯話,來喝茶喝茶。”
唐歡的變化太大,那眼神似乎能把人給刮了。一下子也覺察出了情況不妙,慕容晟這才吐了吐舌頭,老實地閉上了嘴。
“慕容晟,你剛剛說的是什么意思?”
一股子強烈的殺氣!慕容晟是鐵了心裝死了。于是一個不敢回話,一個敷衍,唐歡一下子全明白了,分明有事情瞞著她。
她冷笑一聲,看向了唐三姑:“三姑,你真的驗出了‘清歡’?”
“這個……其實……”心虛啊心虛。
“尸體是你驗的,結論是你給的,你說他是溺死的,現在卻有人告訴我他中了‘清歡’的毒。‘清歡’七年前就應該全部銷毀了,為什么還會出現,你想瞞我到幾時?”
“阿歡啊,那個……當時的情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那毒藥無色無味,一般人根本驗不出來,我也不能百分之百的肯定是所以……”
“我自己去查!”她話未說完,唐歡已憤憤地一拂袖,頭也不回地出了小茶寮。
望著唐歡遠去的背影,唐三姑急得直跺腳。攔是攔不住了,看來這趟渾水還得繼續蹚!她瞪了眼慕容晟,心說你太混賬了說什么不好偏提這個!
“三姑,‘清歡’有什么不能提的,她至于那么大反應嗎?”
從小茶寮里出來,根本找不見唐歡的人影了,于是唐三姑便拉著慕容晟四處尋找。聽他這么問,三姑無奈地嘆了一聲,用衣袖扇著涼風,忽然靈光一閃:“我知道還有一個地方她可能會去。”
“哪里?”
“縣衙大牢!”
跟著兩人又趕回了平州縣衙,正巧見著從大牢里出來的唐歡。三人互看了一番,唐歡卻連招呼都沒打,直接無視兩人走掉了。
七月十五是中元節,也就是俗稱的鬼節,所以這樣的晚上總給人幾分陰森詭秘的感覺,客棧里到處都掛著辟邪的物件,街上行人很少,街角處還有不少人家在燒著紙錢,空氣中漂浮著一股子煙灰的味道。
夜,格外地靜。
睡不著呢……慕容晟打開窗戶想看看月光,無意間卻見對面的屋頂上坐著一個人,正對著圓月自斟自酌,那孑然的身影映在月光清輝之下顯得極為孤單。
不由的,他想起了下午唐三姑對自己說的故事。
他一直都以為唐歡就是個沒心沒肺的家伙,卻是沒想到她會將感情隱藏的如此之深,為了那樣一個意外耿耿于懷那么多年。
據唐三姑說,七年前毒娘子柳隱娘去唐門挑釁生事,唐家大少爺唐玦趕走了柳隱娘,而自己卻中了無解藥的奇毒毒發生亡,而被柳隱娘抓去的唐門二小姐不知所蹤。
很多人都猜測她也死了,其實,她就是唐歡。
還記得剛認識她那會兒他還一陣好奇,她明明就是唐門中人怎么卻死不肯承認,連毒都極少見她使過,原來真相竟是她被唐天傲逐出了唐門。
身為唐門中人卻不能以這個身份示人,便連從小練就的絕技也無法用上,光是想想就知道那是多么悲痛的事情,更何況切身經歷過,真不明白唐歡一直以來的笑容都是怎么擠出來的……
想著想著,忽然很想上屋頂去看看那個喝酒的人是什么樣的表情。他希望她是在哭,這樣他就可以去嘲笑她一番。他還希望她在沮喪,那樣他就可以去奚落她一頓。如果她在自責,他還可以去罵上她一頓,占到平日里占不到的便宜。
如此絕佳的機會怎么也是不能錯過的,念及于此,慕容晟忍不住地就爬上了屋頂。
很多時候人很奇怪,越是想忘記一些事情卻記得越是清楚,越是想要喝醉反倒越發的清醒。
唐歡坐在房頂獨自喝著悶酒,不知不覺就是一壺。人沒喝醉,心底卻越發覺得凄涼和孤獨。
“小白……小白……”慕容晟的聲音從下面飄了上來,跟著人也上來了。“小白!小白……你去哪兒了……”他躡手躡腳地向她靠來,雖然口中喚著小白貂,可那眼神卻一直在唐歡身上徘徊。
唐歡瞥了他一眼,當沒看見,不過某人轉啊轉得,就轉到了她的身邊。
“呃,阿歡啊……你看到小白沒有?”他觀察著她的表情,硬擠出了極不自然地笑容來和她搭訕。
這個借口還真是……爛透了!唐歡搖了搖頭,就著酒壺繼續喝自己的。慕容晟遲疑了一下,身子一歪便坐到了她的身旁。
“啊呀呀,好累啊,我先歇會兒再找。”他自語了一聲,腦袋轉向唐歡,想再靠近些看清楚她的神情,不想唐歡忽然扭頭,他一驚來不及剎車差點撞上她的臉,鼻息愈發地濃重起來。二人一番對視,他僵硬地抽動著嘴角,一手拿起了手邊的酒杯猛灌了一口想解除尷尬,不過卻因喝的太急反而嗆得咳嗽不止。
“大哥雖然不是我爹親生,卻被我爹娘視如己出,我爹一直都希望他能繼承唐門。如果我不爭強好勝去和柳隱娘比試,他便不會中‘清歡’的毒,更不會死……”
努力按住胸口,平復著心情,漸漸地,便是聽到了唐歡的自言自語。慕容晟遲疑了一下,探出頭去看她,那張臉上的笑容竟顯得那樣憂傷。
“爹恨我,和我斷絕了父女關系,趕我出唐門我不怪他。可我一直覺得是我制出的‘清歡’害死了大哥,我毀了它就可以安心了,原來我錯了……”說到此處,唐歡仰起頭又開始灌酒,神情也是萬分寥落。
不知道怎么,原先打算上來嘲弄她一番的,可一看到她這樣,心底的厭惡全都跑了個精光,反而心中生出了幾許憐惜,心也跟著揪了起來。意識到這樣不行,慕容晟吞了一下口水,扭過頭假意喝酒。
第九章 所謂家宅
“呵呵,想笑就笑吧,我什么都承受的起,活著不就是這么一回事嗎?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悲?”說著說著,唐歡將目光轉向慕容晟,自嘲地笑道。
望著唐歡那慘兮兮的模樣,慕容晟很想大笑一聲,再落井下石一番。可事實上,他發現自己的心底早就軟成了一團,連句惡毒話都不會說了。
“阿歡,其實那只是一個意外,換了別人也都一樣,你不必耿耿于懷的……”竟然,不由自主地安慰起她來。
唐歡一愣。是她聽錯了吧……
“事情都過去了那么久了,你大哥也不希望你過的不開心。”
第一次,慕容晟覺得自己詞窮,翻著眼皮想得頭疼。翻來覆去,滿腦子蹦出來的竟然全是損人的話語,真佩服自己啊!
自然,唐歡也覺得別扭——這些安慰的話都是出自這張惡毒的嘴巴?而且對方越說越離譜,也不知今天是搭錯了哪根弦,太古怪了!
說啊說啊,似乎到了無法自控的地步,待慕容晟一轉頭,唐歡正半趴著身子瞇起眼睛審視著自己,著實嚇了一大跳,而且他們之間的距離竟不到一寸。
靠得這般貼近,對方的容貌看得異常清晰。因為染了酒氣,唐歡眼底微熏,兩腮有些許酡紅,雙唇鮮紅欲滴,本是清秀的臉龐此時卻是充滿了誘惑。不知不覺心跳漏掉一拍,喉頭發緊,呼吸急促地不受控制。
看著某人那窘迫的模樣,唐歡哈哈一聲大笑,扶著肚皮又坐了回去。
慕容晟臉上頓如火燒,臉紅到了脖子根。至于為什么會這樣他說不清,只就覺難堪得很。他氣急敗壞地扭過頭,哼哼道:“你笑什么?”
“哈哈!我發現了!你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
慕容晟愣了愣,緩緩地摸著自己的眼睛,忽然一下子牙齒緊咬,怒目圓睜:“你這個可惡的女人……”
人吶,就是矛盾體,你越是覺得不可能的事情,它偏偏越會發生。如此過了一夜直至天明,慕容晟整晚沒睡好是自然的,滿腦子都是放大了的唐歡的臉。那張臉鼻子眼睛嘴,極為普通,充其量就是秀氣一些,可就是不知道為什么一直在腦海里徘徊著,仿佛刻了進去抹不掉了……
唐歡住的房間在慕容晟那間房的對面,打開窗戶就能看得到對方。早起無事,慕容晟便就坐在窗邊望對面,莫名其妙的,一坐就是大半天,直到對面的窗戶也開了。
看到某人,他好心情地沖著她招著手喊了一聲早。唐歡宿醉地太厲害,一手扶著額頭全不在意地瞟了眼,然而看到對方那燦爛得不合常理的笑容時,她愣了愣,下一個動作竟是粗魯地關窗,看那樣子仿若見了鬼。
“……”熱臉貼了冷屁股,慕容晟舉在半空的手怏怏地收了回去,嗤之以鼻。“不理就不理,誰要理你?”他憤憤不平地嘀咕了兩聲,便敲著自己的手,心里卻一下子明白了過來,昨夜的唐歡只屬于昨夜。
早膳過后,唐歡又去縣衙看了一下楊老爺的小妾紫嫣。紫嫣的情況不太妙,整個人是一心求死的狀態。費了好大一番力氣唐歡才問到了一些關于‘清歡’的線索,卻沒想到在聽說楊繼允為了繼承楊家的產業,棄她不顧之后紫嫣便就發了狂,逼著唐歡幫她洗刷冤屈才肯再繼續透露‘清歡’的線索。
當然,這個誘惑實在大,唐歡自然答應了下來。
從案發到現在,唐歡一直都在回避,盡量不去蹚楊家這灘渾水,想不到到最后還是沒能避開。其實她很懷疑紫嫣是不是真的知道‘清歡’是哪里來的,毒也到底是不是她下的,而且她很清楚,想要知道答案根本不用如此大費周章,直接順著楊家人摸便是。只是不知為什么,在牢里見過紫嫣一次后,她便莫名其妙地認定了她的無辜,難道是因同命相連?
查了兩三日,案子終于有了眉目,唐歡將目標圈定在了楊家大少爺楊繼寬身上。她查到楊業死的那天,楊繼寬在銀鉤賭坊輸了一萬兩銀子。他拿不出這么多的錢,賭坊的人便要他拿楊家“胭脂醉”的配方來抵債,還差點砍了他的右手。
楊繼寬的右手手腕唐歡刻意地觀察過,的確有一道傷痕,傷口都沒有完全愈合,應該不是舊疾。然而有了目標也還是不好辦,她沒有十足的證據,也不能再像上次在公堂上那樣隨便敷衍。
唐歡手扶著額頭苦苦尋思著,抬頭就看到唐三姑急匆匆地從外面跑了進來,看她的臉色不太好,不會是發生了啥大事吧?
“怎么,打聽到了什么?”
“你不知道,處斬紫嫣的批文已經下來了,就在后天。”唐三姑咽了一口口水,搶過唐歡手里的杯子猛灌,一杯下去覺得還不夠又接連倒了好幾杯。
“處斬……”按照律例,處決犯人先要上報,由刑部批示下來之后才能決定。一來一去起碼兩個月,最快也得一個半月,怎么才幾天功夫就有結論了?
“這是在濫用私刑!”慕容晟不知從哪跳了出來,憤憤地一巴掌拍在桌面上。他力氣太大,桌面猛的一震,震得唐歡擱在上面的胳膊都在微微發麻。
這震怒得有些莫名其妙哎……
“我是在替你們急!”他慌亂地解釋著。
這些天他都不正常,唐歡早已見怪不怪,于是琢磨著下一步該怎么辦,可想來想去,還是毫無頭緒,索性自己一個人出門散散心,卻見迎面走來一熟人。
“唐姑娘,又見面了!”這個熟人悠然地搖著扇子,一臉溫雅地沖她笑,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一樣。
她認識的人,怎么都神出鬼沒的?
唐歡翻了翻白眼,沒理,就又聽某人不緊不慢地開口:“看樣子你很苦惱,需不需要幫忙呢?”
這漫不經心的語氣還真是讓人不爽啊……
“那請教云莊主有何指教呢?”
“指教不敢當,只是聽說唐姑娘打算插手楊家的案子?”云倦平視著前方,有一下沒一下地搖著扇子。
“是又怎樣?”唐歡倒不隱瞞。
“人心復雜,善惡難辨,做的正確固然是好,但很多時候都不能看表象的!”
“……”這又是哪一出?好象有些答非所問 !還有,這是教訓?警告?或是提示?
“有話直說就好,不必這么繞彎子,我聽不懂!”
“楊家的這件兇案錯綜復雜,涉及的不僅僅是楊家個人的家族利益,也許會影響到整個平州。查案是官府的事情,官府自然會有專人去管,姑娘既不是官府中人,那理當自重。”
這說的還真是夠直白了……不過唐歡卻不甘示弱:“哎,可惜啊,你口中的當管之人現在收受賄賂,欺上瞞下,濫用私刑,殺害無辜啊!”
云倦聽罷,遲疑了一下,又問:“你確定要管了?”
本來只是想查‘清歡’出處順便救出紫嫣,而今被這么一激,她便是不服氣起來:“多謝你的提醒,管不管是我的事情,我自己可以做決定,不勞煩別人費心。至于清一色的事情,容我再考慮考慮,我現在對你的誠意很是懷疑。”
聞言,云倦卻朗聲大笑起來:“可以!”
“那我現在可以走了嗎?”
云倦微微頜首,后退一步,讓出了道路。
第十章 所謂墜崖
整整籌劃了三天時間,終于要付出行動了。
這晚,按照計劃唐歡悄悄潛入了萬花樓,給了在那兒喝花酒的縣太爺一悶棍子后帶走。跟著,她又跑到縣衙留了一封綁架信。正巧捕頭柳毅也在,一個飛身便將綁著信的飛箭抓個正好。他展信一看臉色霎變,縱身便就追了出去。
見魚兒上鉤,唐歡不敢懈怠,一路將人往楊家引。
今日天公作美,此刻狂風呼嘯,天雷滾滾,楊家大院中的大樹在狂風中被吹得“嘩嘩”作響,扭曲得好似群魔亂舞。看了眼天色,唐歡唇角一彎,將人領到了楊家祠堂后迅速地隱匿了行跡。
追人至此處失了蹤影,柳毅有些焦躁。然而見眼前的楊家祠堂,他又放緩了腳步,心中越發疑惑起來。
狂風陣陣吹來,沒有關緊的祠堂大門也被吹開了。風從大門灌進去,搖擺個不停,里面點亮的燭火一晃即滅。
前面好象動靜!柳毅遲疑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向大門走去,跟著就被眼前的一幕震到了——楊家大少爺楊繼寬正拿著刀子與一個明顯是在裝鬼的白衣人糾纏!而后就見那白衣人撞到了條案,條案下的桌布滑落,里面竟藏著縣太爺!
縣太爺一冒出來,那楊繼寬便已意識到白衣人根本不是鬼魂。既然都到了這個地步,他也就無所顧忌了,便舉著刀子一步步朝縣太爺靠去,幸虧門外的柳毅及時沖了進來,而扮成冤魂的慕容晟也乘機翻窗逃出了祠堂。
角落中,慕容晟一手撩起面前的長發甩向腦后,一手擦著臉上的脂粉眉黛,望了眼身旁的唐歡,極為不滿道:“阿歡你好狠心,我差點被楊繼寬殺了你竟然都不出手。”
“你哪有那么容易死掉?”這是肯定的語氣。
“喂!你這女人怎么這樣……”
“事情擺平了,縣太爺該聽的也都聽到了,我們回去等消息吧。”
“不繼續跟著了?”
“柳毅不是吃白飯的,跟久了他一定會有所發現。”反正該做的都做了,就靜聽佳音吧。
果不其然,第二日,楊繼寬弒父的消息就像長了翅膀,傳遍了平州城的大街小巷,自然也傳到了云倦的耳中。聽罷,他會心一笑。這丫頭,還是挺有辦法的,雖然人比較愛管閑事。
知道這幾日她會有所行動,便他派了云庭暗中跟隨。
她買了能使人產生幻覺的曼陀羅花,利用人做賊心虛這一點引出了兇手,盡管招數老套,但實用就好。先將楊繼寬被引到靈堂,再假扮鬼魂套話,又順便找來縣太爺“旁聽”。這樣一來紫嫣的姓名是保住了,甚好啊。
云庭一邊講原尾說給云倦聽,一邊嗤之以鼻:“手段卑劣,簡直是小人所為!”
很不堪嗎?為何他覺得這般有趣?云倦修剪著花枝,淡然一笑:“那你覺得什么樣的手法才叫高明?”
“當然是正大光明地去查案,找齊人證物證,再將兇手一舉拿下!”
哪叫什么光明正大啊,要真那樣做,估摸那紫嫣早死好幾回了。
“知道豬為什么會撞死嗎?”他拍了拍云庭的肩膀,一臉認真地問道。
“為什么?”
云倦無奈地嘆了一聲,頭又搖了搖,接著看向另一邊多出的小跟班:“璇兒,想不想去看云海?”
“呃……呃?”那名喚璇兒的小姑娘正想著某人關于豬的問題想得入神,于是手指點著下巴,望向房頂梁忽然不動了。
唉,又一個笨的……云倦越發無奈,再度搖頭,拔出扇子晃了出去。
還是,去找聰明點的玩吧,否則時間一長自己都變笨了……
過了許久……
“莊主……莊主我想不出來,哎?莊主你還沒告訴我答案呢!怎么走了?”
“呃,我、我去呀!云哥哥人你?云哥哥等等我,我要去看云海呀……”
楊繼寬被抓之后,紫嫣就被放了出來。不知是不是在大牢里呆太久受了刺激,那紫嫣人已有些呆傻,更別提關于‘清歡’的線索了。
事情好象有哪里不對呀……自從見過紫嫣,唐歡便總覺得事有蹊蹺,當然這期間還要抽空對付慕容晟。裝鬼事件后,他總覺得自己幫了唐歡一個天大的忙,整日纏著她要報答。被纏煩了,心情自然不會好,于是她就提出要去虛夷山看云海散心。
幾日后,一行三人早早起身,啟程前往虛夷山。
虛夷山位于平州城東,在平州靈州的交界之地,距城中約莫兩日的路程。唐歡一行抵達時已是第二下午,為了看日出,三人便繼續連夜爬山。
初到虛夷山,已近黃昏,暮靄沉沉楚天高闊。遠望群峰,云霧繚繞,霧氣又折射著夕陽,有了斑斕的霞彩。風動,云動,層巒疊嶂若隱若現其中,飄渺似畫,如夢如幻。
唐歡不禁被其氣勢所撼。怪不得每年都有那么多人前來賞游,還當真是個好地方。
傳聞虛夷山有七十二座著名山峰,各處觀賞的景色各有不同。他們此次上的是飛仙嶺,正是看日出的絕佳之處。等候一宿,東方漸白,翻涌地云海之上開出一線,紅霞絲絲縷縷飄出地平線。隨著時間的推移范圍擴大,旭日躍出,緩慢升起,色彩越變越瑰麗,直至最后全部升起,萬千光芒灑落大地。
此刻,飛仙嶺已擠滿了看日出的游人,混跡在人群之中,唐三姑邊興奮地叫著,邊不住地贊嘆:“能看到這樣的美景不虛此行啊!”
“看吧,三姑,還得謝謝我吧!”慕容晟得意地一笑,扭頭又去看唐歡。
唐歡沒有注意到他們的對話,只是看著前方,神情專注。她眼底映著萬丈霞光,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風吹動,迎面吹開了貼在臉上的幾縷發絲,露出清秀的臉龐。整個人看起來恬淡而寧靜,背對著云海山巒,美好地好似一幅畫。
慕容晟怔了怔,不自在地扭過了頭,笑容也漸漸地淡了下去。為什么現在看唐歡總是會覺得不自然?不見時想見,見了卻又患得患失,連著她的一顰一笑都格外在意。難道自己病了嗎?越想越煩索性不去在想,便又不自覺地偷瞟了唐歡一眼。
“煙云彌漫曙光初,丹砂輝映跳海空。冉冉上升成弧盤,噴薄騰飛出波濤。有人這樣形容過黃山的日出,看來拿來形容虛夷山的云海也不差啊!”
熱鬧的人群中,傳來一個少女的聲音。談不上多么文采詩意,單是那直白而形象的形容便叫人覺得很有意思。唐三姑好奇地扭過頭去,便見著一個有著圓圓的臉、大眼睛的小姑娘興奮地看著身邊的男子。那男子站在他們前排,看不到臉,只是贊許地點了點頭,有一沒一下的搖著手里的扇子。那男子身邊還有一個跟班,和他們倆保持著距離,側臉是對著唐三姑的。一看到那半張臉,唐三姑的嘴巴張地好大,眼珠子也都差點瞪地掉出來。
“云庭……”她小聲喊了出來。
聞聲,唐歡與云倦一齊扭過了頭,竟都是一臉的意外。
怎么又遇上了?真有這么巧?唐歡慢慢地沉下目光,云倦倒顯得不太在意。
倒是那圓臉的小姑娘,竟深深地打量起唐歡來。視角是斜著的,眼神是鄙夷的,從上到下,又從下到上。在臀部位置停留了一刻,再到腰部,再到胸部,最后才是那張臉,徘徊了好一陣鼻子里才哼了一聲。
“你就是唐歡?”
“你就是駱心璇?”
異口同聲,慕容晟問駱心璇,駱心璇問唐歡,問完兩人便對視了一下。
這情形有些叫人反應不過來,云倦卻是笑了,他說:“既然都認識,那不需要我再介紹了吧?”
慕容晟歪著嘴角,收回了目光。駱心璇卻不肯罷休,直沖到某人面前很不客氣地問:“喂,你是誰,你怎么知道我是駱心璇?”
“除了你哪里去找這么個大花癡,看人家長得有幾分姿色就不要臉地倒貼上去?”慕容晟斜視了一眼云倦,又哼哼了兩聲。花癡固然不討人喜歡,可整日把自己弄成花蝴蝶一樣招惹花癡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你、你憑什么說我……”第一次被人冷言冷語的伺候,駱心璇當即受不了了,憋得漲紅了臉非要理論一番。可說了半天還是敗下陣來,索性動起了手。
慕容晟早已有所準備,他不閃不避,只是瞇了瞇眼睛,將懷里的小白貂拎了起來:“小白,她欺負你哥哥我,咬她!”說著,將小白貂往駱心璇眼前一送。
駱心璇沒準備,嚇得一聲尖叫,連蹦帶跳地退出了數步遠。慕容晟壓根就不是見好就收的性子,一招得勝他便是乘勝追擊,拍了一把小白貂的屁股要它再接再厲,不料卻被云倦用扇子給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