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城》是沈從文的代表作,小說以川湘邊境的小山村茶峒及附近鄉村為背景,描寫了一個乘船的老人和他的外孫女的生活,以及外孫女與當時掌水碼頭團總的兩個兒子之間曲折的愛情故事。小說以詩一般的語言,展現了一段悲苦的愛情故事,并向世人展示了湘西的優美風景和自然淳樸的人情。而這種自然和純美,也讓我們在淡泊和朦朧中體會了迷離的人生境遇,那些希望,那些迷茫,讓我們在純美的歌聲中體味了種種人生的況味。這些人生的希望與無奈,自然是通過作者那淡然平和的語言娓娓道來,因而常有人覺得,如果是從手法和技巧來說,《邊城》似乎并無多少可以圈點之處。筆者認為,在小說那樸素而清新的詩情般的畫意背后,更有著作者苦心孤詣的經營,作者那獨運的匠心,僅從小說中對比的運用,便可窺得一斑了。
一、人物之間的對比:順順與渡船老人、天保與儺送、碾坊主女兒與翠翠
1.順順與渡船老人之間的對比
他們兩人都很爽直,但由于身份不同,性格也有不同。老人比較勤儉、盡職、古樸、寬厚,順順則慷慨、好義、通情達理,這導致兩人在對各自后輩婚姻問題的處理上有不同的方法,順順要為兒子做主,要儺送取磨坊主的女兒,渡船老人則更傾向于尊重翠翠的選擇,雖則都是為了孩子們,然而,態度和事實的沖突使得老大遇難,老二出走成為情節發展的必然。在這看上去頗為恓惶的必然中,兩個古道熱腸的老人就慢慢的從作品中佝僂起他們堅實的背影,為我們書寫著漸漸泯滅的質樸的人性。
2.天保與儺送兩兄弟之間的對比
兩個邊地青年的勇敢強健和吃苦耐勞,是那時那地中誠摯和質樸的生民最典型的代表。在愛情問題上,他們顯示出了質樸的忠誠,而最后富于自我犧牲精神的選擇更成為他們乃至當地生民的高尚情操的明證。然而,天保和儺送各自所選擇的追求愛情的方式構成了鮮明而富有詩意的對比,體現了他們對封建習俗接受程度的不同。大體上看,老大的“車路”是由爹爹做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是封建習俗下的傳統方式,老大無疑是恪守著祖輩的傳統,而相比之下,老二的“馬路”則更富浪漫色彩和自由精神,尤其是他自己做主在渡船和碾坊之間選擇了前者。此時的老二,展示的是對自由精神和自我的真性情的追求,老二應是新生的代表,也體現著人性的美,理性的美。這二者的對比中,作者似乎是要把兩朵人性之花豁然地捧到讀者面前:人是該恪守骨子里誠摯樸實的傳統,抑或是取得自由自主的新生?
3.碾坊主女兒與翠翠之間的對比
在小說中,碾坊主女兒并未以獨立的形象出現,與其說是一個形象,不如說她是一個符號,是傳統的年輕女性的代表:待字閨中,聽任父母媒妁給自己安排一個門當戶對的“愛情”。小說中雖然沒有對她直接的描繪,但通過順順對儺送的婚姻的安排中,我們看到了一個更偏向于物質層面的封建傳統婚姻的影子——要門第,要碾坊做陪嫁,婚姻這一生發于精神層面的東西似乎注定了要捆綁于物質上的這一宿命。與此同時,翠翠便成了一個絕然不同的精神層面的象征。翠翠的淳樸善良以及她對愛情那朦朧的向往,不僅成就了翠翠美好純真的形象,同時也熔鑄成與封建宗法制度相對立的真摯人性。顯而易見,翠翠與碾坊主女兒的對比,孰是孰非已是昭然。而老二最終也未和碾坊女結合,筆者認為這也暗示了人性的一個小小的勝利,使人們看到人性真善美的一面,從而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信心和信念。
二、細節描寫上的對比:日常生活與節日活動、城內和城外
先說小說中的日常生活和節日活動的描繪。小說的環境與場景,是一個“邊城”,這里遠離世俗的喧鬧,平靜而安詳。小鎮的生活也是平淡無奇,尤其是擺渡老人的生活,日升日落,波瀾不驚。或許有人會因為這日子過于平淡本真而忘記了這一環境的存在。然而,這平淡的生活正是翠翠的成熟以及老大老二歷練成長的典型環境,它造就了整個湘西的淳樸風情。與此相對比的,是引人入勝的龍舟競賽,那是個熱鬧的季節,同時也是種種情愫漸然生出的溫潤土壤。翠翠與老二正是在這樣的場合相見,各自平淡的生活在此時交匯,碰撞出生活的激情。在這里,日常生活塑造了他們的性格、人性及其他各方面,節日活動給了他們另一種表現的機會,渲染了生活的寧靜和民風的淳樸,同時也是世情的碰撞和人性本真的萌生。
再說城內與城外場景對比。一間屋、兩個人、一條船、一條狗,這就是渡船老人的生活,簡單而安寧。而整個邊城小鎮也就在這種簡單和安寧中兀自塑造著屬于自己的人情世態,“水陸商務既不至于受戰爭停頓,也不至于為土匪影響,一切莫不極有只需,人民也莫不安分樂生。”平靜的生活,使得這里的生民也無不受到了漸染,普通的市井細民自不必說,連軍官妓女也無不帶有某些良善的色彩,讓人感到的是平和,而不是卑鄙和齷齪。小說中這個純美平靜的邊城是大多數人都心向往之的吧,向往到甚至忘卻了那個時代這個“邊城”之外的情形。“中國其他地方正在如何不幸掙扎中的情形”,不僅“不曾為這邊城人民所感到”,恐怕也不太容易被讀小說的人所感到。因而,這種“城內城外”的對比,是隱藏于小說背后的,正如璀璨的明珠讓人忽略了周圍的黯然,然而也正是這一對比,讓人們稍一留神,便于勾心斗角爾虞我詐的俗世中,陡然生出幾分渴慕來,渴慕那份平靜與安寧,同時也在嚴酷的現實中不斷呼喚著樸實而本真的淳美人性。
小說都不是毫無來由的,它應該是折射著作者的某種期盼。《邊城》中湘西古鎮的淳美,或許并不見得就是一時一地的真實寫照,但我們從作家的苦心經營中去發現、領悟到的就不僅是作者對人性的呼喚,更是每個人內心深處的期盼。
參考文獻:
[1]錢理群.中國現代文學三十年[M].北京大學出版,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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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猛安徽省淮北市濉溪中學235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