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悲哀

過去，我常去我們那兒的一個田莊。田莊有一位長者阿薩法，精神矍鑠，口齒伶俐，胡須整齊，頭發斑白。妻子已去世多年，給他留下一個兒子——他唯一的親人。阿薩法傾心培養兒子，教他紡織技術，經常在別人面前如數家珍般地談論兒子的優點。

然而，阿薩法的兒子給火車軋死了。

我趕緊到阿薩法家。

他臉色蒼白，表情凄苦，如同一臺沒有靈魂的機器。墻角里的織布機一聲不響地蹲在那兒，房間猶如廢墟，死氣沉沉的，充滿了荒涼和沉寂的氣息，恰似一座無以掩尸的荒墳。

他抬起頭問我：“你說死在火車下的人會有什么感覺？他一定很疼吧？”

“我想那時他是毫無感覺的，因為人死得別特快。”我掩飾自己內心的恐慌對他說。“一定非常疼噢！”他漲紅著臉，皺紋消失了許多，灰色的雙眼紅潤了，脖子發粗，直喘著粗氣。見他這副痛苦的樣子，我也就默不作聲了。

又過了幾天，我重訪田莊，阿薩法的身體愈來愈壞，瘦成了一副骨架，稍一走動便顯出疲憊的神色。這次，我在田莊住了一周。動身的前一天晚上，我疲憊不堪地獨自躺在花園里。阿薩法氣喘吁吁地走了過來，跟我寒暄了幾句后，在我跟前坐了下來。稍息片刻后，他便說：“明天你可以陪陪我嗎？”我詫異地看著他，未予答復。他微笑著說，“我想到外邊去看看，散散步，看看真主的造化，看看我一生只見過一次的那個大城市。”他抓著我的手，急切地撫摩著。我尚在猶豫，見他這樣，便說：“如果能使你高興的話，我可以陪你去走走。”他眼睛一亮，說：“我太高興了。”

次日清晨，我們準備了一輛車。我和莊園主上了車，坐著等阿薩法的到來。等了好久，仍不見人。莊園主說：“我想他不會來了吧，我真怕趕不上火車！”我回答他說：“我也是這么想的。”車剛啟動，我們就聽到了聲嘶力竭的叫聲，阿薩法正沖我們竭盡全力地跑來。他上了車，便像昏迷了似的倒在了座位上，嘴里還嘟囔著：“差點兒沒有趕上！差點兒沒有趕上……”

我們出發了，阿薩法漸漸緩過氣來，他竭力和我們攀談，但力不從心。他的話含糊不清，語無倫次。他癡呆呆地愣著，顯出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不知他是著了涼，還是在發燒，他的身體不時地戰栗著。

我們終于到了，下車后，我們便向車站走去，到站后，我們坐下等火車。我發現他面色蒼白，雙唇抖動著。我掏出表看一看，說：“再過五分鐘，火車就到了。”阿薩法抬起頭，起身說：“走！”

我們向站臺走去，一會兒便聽到了列車的笛聲，接著便見它疾駛而來。我和莊園主及車夫正在打點包裹時，突然傳來了一聲尖叫。隨后便是一陣騷動聲，我看見站臺那邊非常擁擠，有人說：“已經軋成肉醬了！”

我趕緊向擁擠的站頭沖去，但見車輪下，血肉模糊，布條橫飛，回頭再找阿薩法先生，他早已無影無蹤了。

（選自《世界微型小說名家百年經典》，有刪改）

閱讀上文，回答下列各題。

1.下列對小說有關內容的分析和概括，最恰當的兩項是（ ）

A.阿薩法在兒子被火車軋死后，精神受到重創，頭發斑白，表情凄苦，如同一臺沒有靈魂的機器。

B.只要阿薩法高興，我就高興。當他提出讓我陪他去外邊看看時，我就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C.“我想到外邊去看看，散散步，看看真主的造化，看看我一生只見過一次的那個大城市”，只是阿薩法的借口。

D.這篇小說的內容是一位老人痛失兒子的悲哀故事，主要采用心理描寫來刻畫阿薩法的形象。

E.當得知火車五分鐘后就要進站時，阿薩法說“走”，并非完全是召喚同伴。

2.兒子去世后，阿薩法的“房間猶如廢墟，死氣沉沉的，充滿了荒涼和沉寂的氣息，恰似一座無以掩尸的荒墳”，這樣寫有什么作用？請簡要分析。

答：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3.小說結尾阿薩法被軋成肉醬，看似突兀，實則前文有多處鋪墊。請簡述文章作了哪些鋪墊。

答：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4.小說的題目是“父親的悲哀”，請談談阿薩法悲哀和對你的啟示。

答：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于克彥／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