皺紋

在返校的車上，我手中緊握著一枚核桃。掌中那粗糙的紋理就像奶奶臉上撫不平的皺紋，忽然臉上掛滿了淚水。

您在我還很小的時候就已經失明了，我是在您的撫摩下長大的。每次上學前，您總是摸著我的臉說：“丫頭呀，要好好學習啊！”這句話十年如一日從未變更。

如今，我已經讀高中了。回家的次數少之又少，每次我回家總是先到奶奶家。我來到門口，剛要推門，您那興奮的聲音便從屋里傳來——準是聽到了我的腳步聲。

“是丫頭回來了嗎？”您摸索著打開門。

“是的，奶奶抱一下，我想您！”我興奮地抱住您。

您笑著摸著我的頭，將我拉進屋來，一直拉著我的手，好像我才是那個失明的人。您將我拉到床邊坐下。

“這么長時間沒回來了，來，讓奶奶好好摸摸。”說著您的手便摸上我的臉。忽然，我臉上有一股異樣的感覺，就像一塊老樹皮在臉上搓著，臉上的每一個毛孔都變得敏感起來，便不著痕跡地將臉挪開。

“奶奶，我要回家啦，還有好多作業沒有寫呢！”我起身準備走了，忽然那股粗糙感襲上我的手。

“丫頭，你先別走。”您一只手拉著我，另一只手在枕頭底下摸索著，像在找什么。

“這給你吃，前兩天，李大媽給的。”您的手中握著兩枚大核桃。

“聽說是什么核桃來著的，是好東西。挺硬的，我也吃不了，你拿著吃吧！”您半瞇著那雙混濁的雙眼，眼角那深深的皺紋仿佛都被幸福填平了。

我的喉嚨像被什么給哽住了，眼前浮現出了您每次將好東西留給我的情景。每次都是這樣的，您將最好的東西偷偷地留給我，仿佛這是世界上最快樂的事。

“好啦！奶奶，我先回去嘍！”我故作輕松地說著，然后將我的手從您的老手中縮回。這讓我心頭覺得空空的。

我快步走出來，回頭看見您正扶著門框“望”著我，仿佛感覺到我回頭了，您笑了笑，那臉上既欣喜又失落的皺紋越顯突兀。

頓時，我感覺一股愧意猛地往上躥：這么多年，我是常回去看望您，可每次都是蜻蜓點水，寒暄幾句便走了，哪里有想到跟失明的奶奶說說心里話，給奶奶梳梳頭，讓奶奶心里也敞亮些。您心里一直裝著孫女，可孫女卻只有敷衍。我退著走至拐角處，不愿錯失那冬日里的風景。

抹掉臉上的淚水，我走下來，耳邊又響起了您那十年如一日的叮嚀：“丫頭，要好好學習啊！”是的，我要好好學習，更應該騰出時間多陪陪您老人家，用一顆真正的孝心去慰平您心底的褶皺。

點評

文章演繹的正是人們常說的“隔代親”，孫女念著奶奶，奶奶愛著孫女。作者卻沒有落入俗套，而將這一份情感刻畫得淋漓盡致，感人肺腑。首先從奶奶給的核桃上的褶皺自然聯想起奶奶臉上的皺紋，這樣既自然流暢，又細膩動人。文中作者對奶奶的慈愛寫得相當真實細膩，如“（奶奶）一直拉著我的手，好像我才是那個失明的人”“我故作輕松地說著，然后將我的手從您的老手中縮回。這讓我心頭覺得空空的”。最難能可貴的是，作者在離開奶奶家是竟為每次敷衍著看望奶奶而深感羞愧，最后決心“騰出時間多陪陪您老人家，用一顆真正的孝心去慰平您心底的褶皺”，這樣的反省深刻而感人。

【作者系江蘇省上岡中學學生，指導并置評：李正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