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兒子成年禮

兒子，今年5月15日你年滿18周歲。在你即將參加成年式的前夕，作為父親的我，專門為你寫這一篇短文。我今生至此已經寫了上百萬字的文章，但專為你寫文章，這還是第一篇。這篇短文，我將使用傳統的書信傳遞方式，在你的成人式上，傳遞到你的手中。

唐代詩人孟郊的名詩《游子吟》，你一定也會背誦：“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這首詩描寫一位母親對成人后將要離家遠行的兒子依依不舍，重重擔憂。也許，母親的慈愛就大多凝聚于對兒女的永遠的不舍和擔憂吧。

然而，做父親的，對兒女長大成人，卻有不同的意識。三國時魏國的大司農郎中令王修曾給他遠別的兒子寫過一封信，信不長，主要的一段話是：“人之居世，忽去便過。日月可愛也！故禹不愛尺璧而愛寸陰。時過不可還，若年大不可少也。欲汝早之，必讀書，并學做人。汝今逾郡縣，越山河，離兄弟，去妻子者，欲令見舉動之宜，效高山遠節，聞一得三，志在善人。”王修叮囑千里之外的兒子的，不是注意身體衣食，而是要珍惜光陰，學會做一個有“高山遠節”的“善人”。從王修的信可見，成人遠行，是兒子自我進入社會，獨立扮演角色的開始。在父親的心中，作為一個成年人，兒子不僅應當自食其力，而且應當完善心智，提升人格，完成一番事業，才不負大丈夫身份。

父親對成人的兒子根本的惦記，就是兒子能否真正獨立承擔起自己人生的未來，能否開創一個有價值的人生。王修說：“父欲令子善，惟不能殺身，其余無惜也。”他的意思是說，除了不危害生命，一個人就應當無保留地將自己奉獻給完善自我的人生理想——“善”。“望子成龍”，一個人們普遍熟悉的說法，但我更贊同王修所說的“欲令子善”。“望子成龍”是一個外在目標的要求，而“欲令子善”是從內及外的要求，要求兒子作為一個人的完整發展。簡單講，“善”就是將自己獨立的實現為一個有價值的人。在這個意義上，父親比母親更期待兒子的成長。

但是，我不只是期待你走向成人的成熟和完善，同時，我還期待你在成人之后還永遠保存著童心中的真摯、自然、歡悅。這就是說，我希望你成人后的心，是成熟的，但也是充滿童心的樂趣的。明代思想家李贄說：“夫童心者，絕假純真，最初一念之本心也。若失卻童心，便失卻真心；失卻真心，便失卻真人。人而非真，全不復有初矣。”我希望你保存這童心，根本希望的，就是保持你的真心，并做一個真人。真人，才有真愛，才有真正的歡樂和幸福。無疑，父親期待你的未來是歡樂和幸福的。

寫到這里，已是新一天的凌晨了。窗外一片都市深夜的沉寂。此時，我期待你美好未來的心，正如這幽暗的夜空盼待數小時后的動人的黎明一樣，寧靜而執著。

為你成人祝福！

愛你的父親，2009年3月19日凌晨

（選自《中華讀書報》，有刪改）

品讀賞析

作者是頗費苦心的，在電子通訊普及的今天，卻堅持要用傳統的書信，這也成為本文的特色。書信體更適合作者表達真實的情感，拉近父子親情的同時，也拉近了讀者與作者的距離。在這里，我們看不到一個長者空洞的說教和任何意識上的強迫，作者以自己淵博的知識，引經據典，說服了每一個讀者。

【蘇啟平／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