鈕承澤 侯孝賢的路我不想走

鈕承澤最新的《LOVE》已經拍完，這仍然是一部風格清新的片子，雖然有趙薇、阮經天一眾大牌明星加盟，但與“豆導”聊上幾句，你就不難理解他那能把任何人拗到清新這一檔的功力從何而來：不長的談話，他提到“青春”及“夢想”的次數遠超其他。一般人書面都難以用到的長句，從他口中順暢流出，不乏幽微精妙、深思熟慮，俗點說，恰是內地幾年流行的、標準的“文藝青年”。

所以不難理解，他能拍出一抒文藝青年在現實四處碰壁的憤懣氣的《情非得已之生存之道》，以及叫兩岸青年都熱血沸騰的青春大作《艋舺》，當然還有即將在情人節檔上映、打破“愛情片就一定會是小清新”的《LOVE》。

在臺灣，做導演很辛苦

其實侯孝賢、楊德昌、李安、蔡明亮幾位，無一不是文藝片導演，他們的作品亦是時下內地“小清新”們（文藝青年）的心頭愛。鈕承澤曾在侯孝賢電影《小畢的故事》中飾演小畢，被視為侯孝賢的親傳弟子，在“清新”方面受侯影響，情理之中。

但鈕承澤很早就知道，自己不會成為侯孝賢那樣的導演。“我認為他走的那條路找不到錢，還要承受別人的那個眼光，我覺得當他好辛苦。”他不想把自己變成“票房毒藥”，而是想拍“有內容的商業片”。但在臺灣，這很難，《最遙遠的距離》導演林靖杰曾說，“在臺灣做導演真的很辛苦，可能只有百分之一的時間去考慮電影，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九都在找錢。”鈕承澤當然也曾經歷過這樣的困苦時刻，《情非得已之生存之道》就是明證。

那時他跌落人生低谷，拍偶像劇《求婚事務所》慘敗，周杰倫找到他，希望拍一部關于艋舺的電影，但投入了八個月之后，周董卻退出，鈕承澤失敗感迸發，連女朋友也在那時離去，有半年他沒辦法工作，開始看心理醫生。是瑜伽、打坐拯救了他，收拾心情，整出了《情非得已之生存之道》，觀眾好評如潮，入圍當年金馬獎，獲國際影評人費比西獎。鈕承澤又回到人生高點，但這次他要把未竟的那“大卡司”做完。而讓范逸臣裸泳的《海角七號》的勝利，讓鈕承澤對在臺灣拍“有內容的商業片”重拾了信心。

《艋舺》有對《海角七號》的傳承，都是節奏偏慢，青春氣息濃厚，以小人物講述大時代的故事，本土化明顯，對觀眾真誠。

“其實它是一部有著黑幫背景、歷史情懷的青春動作片；這是一段青春記憶，對友誼的傷懷與謳歌，是一個時代的記憶，是一群人對夢想的追求。”這是鈕承澤對《艋舺》的定義。本來周杰倫要演蚊子這個角色，周退出后，導演找到了拍《痞子英雄》的趙又廷。這部戲里有鈕承澤年輕時候的影子，14歲時候，他跟一個同學騎單車到寶斗里，不敢正眼看巷子里的人，余光中看到許多女人的身體，折回時連氣都不敢喘；15歲，他跟著學校的“角頭”混，蹲在路口沖戴大盤帽的高中生罵幾句臟話。十七歲時他遇到“生命中的哥們兒”林小明，二人廝混幾年，因為年輕有了誤會，分開多年再次相遇，鈕承澤成了導演，出身電影世家的林小明也實現了自己當“大哥”的夢想。《艋舺》中和尚對蚊子說的那句“今天你不弄死他們，有一點你就會被他們弄死”就來自小明。鈕承澤這才發現，這個故事和自己的青春連接如此之深。

兩年前的1月14日，鈕承澤和杜篤之奮戰近30小時之后，完成了《艋舺》的后期，在騎單車回家的路上，鈕承澤哭了。它總結，為了拍電影，臺灣電影人“有人傷害了家人，有人糟蹋了健康，有人抵押了房子，有人以上皆是”—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艋舺》上映當日，他和制片人李烈跑到西門町，看到戲院大廳里全都亮起了“售完”的紅燈，一家戲院甚至違規賣出了站票。上映第一天就收回831萬票房，打破了當時正在全球“肆虐”的《阿凡達》在臺灣的首日票房紀錄。臺灣總票房超過3億新臺幣，使寂寞很久的臺灣電影漸漸又熱鬧起來。

文藝的出路

有人認為《艋舺》電影臺詞太文藝和矯情，鈕承澤卻說：“或許這些文藝的臺詞，會成為一些人觀影的障礙，但你和我交談了之后就知道，我就是這樣的一個人，這些臺詞就不會顯得那么矯情了，它們對我而言才是有趣的、準確的。”

李烈說，鈕承澤是個非常文藝的人，“文藝就像他生活的一部分，你跟他聊天他不會像我們這樣平鋪直敘，完全是書本里才會出現的華麗辭藻。”對，他46歲，依然熱愛騎單車，嗜好紅酒和美食，半夜三點逛誠品，如廁時和睡覺前都要看書，并且，愛哭，常在拍戲的時候比演員哭得還厲害。連他自己也說，“我是越老越文藝。”而文藝青年拍出的電影，又焉能不“小清新”？

金馬獎上，侯孝賢贊《艋舺》“劇本結構非常好，演員表演也非常好”，次日還打電話給鈕承澤，告訴他“你的黃金十年開始了。”作家侯文詠說，“從魏德勝之后，國片的確有些起色，于是就有了之后像《艋舺》這樣的嘗試。這樣的嘗試，在整個國片工業史上，有一天回顧，或許有機會能像是‘武昌起義’那樣的地位吧。”的確，《艋舺》之后，臺灣電影中濃厚的青春氣息更成風氣，就像現在你看到的，《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之后，無人能再否認“臺灣電影都是小清新”。

而鈕承澤也用《LOVE》證明了自己在這條道路上的愈發深遠—在他看來，這部電影有著“小清新的內涵和大片的資源”。手握7500萬的投資，他終于不再因為錢而忍受硬件的不到位，這一次，他還有了最好的演員、最好的班底、最好的器材，他想“在最合理的工作環境之下拍一部可以跟著哭跟著笑走的時候還可以帶走一點什么的電影。”它打破了此前人們對于“愛情片就一定小清新”的想象，似乎在臺灣第一商業片《艋舺》之后，鈕承澤找到了臺灣電影的工業之路，他作為導演和投資者，“要讓從業者感到有尊嚴有盼望。”也是因為《艋舺》，相交多年的老友王中磊找到他，決定投資拍攝兩岸深入合作的《LOVE》。

“現在我不敢預言《LOVE》的票房，但我有萬分樂觀的期待—未來最健康的華語電影國度的降臨，《LOVE》會成為很好的例子。而這一切都是從《艋舺》開始。

同題問答

什么是“小清新”？

鈕承澤：它確實說出了臺灣電影一以貫之的一種素質—我們都是拿著自己的生命、媽媽的房子想要完成這樣一個理想，我會時時提醒自己要抗拒誘惑，不要被腐化。

你覺得自己的電影足夠“小清新”嗎？

鈕承澤：有人說《艋舺》“小清新”，但我想它在很多地方是成熟的，至于《LOVE》，它也許有小清新的氣質和內涵，但一定不是部小片。

“小清新”復興了臺灣電影嗎？

鈕承澤：臺灣電影之前的“小清新”很多時候受限于資源和預算，但久而久之它變成一種局限。但對于《LOVE》這部戲，我還是有技術、影像、風格上的企圖心和志氣。

1990-2002年

藝術的過度探索

臺灣電影在國際電影節頻繁獲獎，卻同時缺乏本土票房的支持。加上臺灣市場全面放開，好萊塢電影占據了院線。

代表影片

《愛情萬歲》

導演：蔡明亮

上映日期: 1994-09-02

三個生活在臺北， 對未來茫然，生活空虛的年輕人，彼此的命運因緣際會的連結在一起。蔡明亮在本片中大量地使用空間調度、場景、光線的安排來呈現大臺北都會生活的冷漠與疏離，都市人的情感空虛與寂寞。本片獲得威尼斯影展最佳影片“金獅獎”。

《一一》

導演：楊德昌

上映日期: 2000-05-14

通過對臺北市一個普通家庭生活的描述，刻劃出家庭親情及生命意義的電影作品。楊德昌憑借此片獲得戛納電影節最佳導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