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壇墮落史上的三張面孔

伴隨極度絕望而來的是極度的漠然，對于中國足球來說，只有打黑的時候才會引發(fā)一點點漣漪，引來原來如此的喟嘆。

在這場審判里，有金錢、有黑暗，有裹挾也有墮落。從來沒什么是一開始就是如此，但到現(xiàn)在呈現(xiàn)的卻是群像的積重難返。

我們選擇了三張面孔。他們在中國足球的墮落史上有著不同的身份和故事。他們的人生在不同面相上呈現(xiàn)著中國足球的癥結(jié)所在。他們的蛻變過程呈顯了從足協(xié)高層到俱樂部、裁判這個自上而下腐敗鏈條上的三個節(jié)點。

楊一民，第一批被審人員當中的最高領(lǐng)導，學院派出身，剛?cè)胱銐瘯r身上有著舊式文人特有的味道：清高、愛鉆研、做事認真。可是隨著他在足球圈待的時間拉長，從當年的拒絕收錢，到后來收熟人的一些小錢，再到后來對送禮來之不拒……楊一民成了足壇官員墮落史的典型代表。

陸俊曾經(jīng)是國內(nèi)“業(yè)務能力最好”的裁判、甲A時期六屆金哨得主，對于裁判事業(yè)的執(zhí)著和努力是他成功的關(guān)鍵。陸俊當年那批同學當中，堅持選擇做裁判的只有他一人，而最終成功的也只有他一人。可是，裁判工作最后成了陸俊收黑錢的工具，本來的金哨也徹底變成了黑哨。

作為足球經(jīng)理人的王珀，多年來始終混跡于多個低水平、管理糟亂的俱樂部，這樣的糟糕環(huán)境其實更有利于王珀這樣人生存。為了達到利益最大化，俱樂部成為這些經(jīng)理人斂財賺錢的工具，他們不惜讓球隊打假球、為足壇官員送禮，像蛀蟲一樣，腐蝕著中國足球原本健康的軀體。

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好與壞。這些“足壇惡人”們也曾愿意為中國足球奉獻一切，但糟糕的環(huán)境讓他們的理想變得虛無縹緲，緊繃的神經(jīng)隨著環(huán)境糟糕而變得松懈，最終迷失了自我。某種程度上他們也是受害者。

掃賭反黑運動進行了兩年多，有人認為之后，中國足球?qū)⒂瓉泶禾臁Ｊ聦嵅⒎侨绱恕哔€反黑不過是一次運動，這場運動將中國足壇過去的一些黑暗現(xiàn)象和腐敗問題曝光，涉案人員也將受到制裁。肅清過去的問題可能在某種程度上讓以后的足壇變得不那么渾濁。中國足球變得好起來，并非某個運動可以做到的。它是一個系統(tǒng)工程，需要框架的搭建也需要細部的磨合，當然，它也無法脫離整個社會。

但愿，足球史上以后會出現(xiàn)越來越多更光潔的面孔。

楊一民

理想主義者的蛻變

“安徽蚌埠只出過兩個足球名人，一個是你，另外一個（是楊一民）……”這句話還沒說完，就被前國腳李毅打斷了：“另外一個就不要說了。”

出生于1956年的楊一民從小就開始踢足球，當他在安徽省二隊擔任替補守門員時，李毅還沒有出生。因為傷病，楊一民早早從安徽隊退役，考上了北京體育大學足球?qū)I(yè)。運動員、受傷、退役、讀書，運動員時期的楊一民走了一條看上去理所當然的很順利的路。

本科畢業(yè)后，楊一民又考上了研究生，主攻足球理論研究。和上大學時一樣，楊一民研究生時代的最大愛好依然是看書，并且時常會寫一些關(guān)于足球的論文。學生時代的楊一民是老師眼中的“好學生”。1992年，中國足協(xié)在體育系統(tǒng)內(nèi)招聘，已經(jīng)是北京體育大學足球教研室副主任的楊一民應征入伍，這次入伍也徹底改變了他的命運。

前途無量

進入足協(xié)一年后，楊一民就以助理教練的身份跟隨施拉普納一起征戰(zhàn)世界杯預選賽。兵敗后，楊一民先后在技術(shù)、聯(lián)賽、國家隊等部門工作，是足協(xié)精通業(yè)務的代表性人物。

2004年，中國足協(xié)競聘，楊一民、郎效農(nóng)、馮建明三人都準備競選足協(xié)副主席，結(jié)果楊一民勝出。勝出的理由同樣是因為業(yè)務出色。依照現(xiàn)有的體育官場制度，足協(xié)的高層干部一般都由國家體育總局委派，從中層一路實干升至高層，楊一民打破了以往的慣例。“從一個普通的工作人員混到了足協(xié)副主席，楊一民靠的不是關(guān)系，而是自己的能力。”一位足協(xié)現(xiàn)任官員說。“他不太會搞政治，是靠業(yè)務吃飯的，他能夠在這樣的體系中擔任高官，所走過來的路也不容易。”

“剛進入足協(xié)的時候，我喜歡寫一些專業(yè)的論文，搞一搞業(yè)務研究。業(yè)務工作實在是太關(guān)鍵了。”楊一民在獄中追憶自己的過去時，曾發(fā)出過這樣的感慨。“愛較真、喜歡鉆研業(yè)務”也是他給足球人留下的深刻印象。

在足協(xié)工作期間，楊一民也兼任北京體育大學足球?qū)I(yè)博導，足球圈很多人都是他的學生。他共著書19部，全是關(guān)于足球業(yè)務和理論的。目前全國體育學府足球?qū)I(yè)所用的教材多半都是楊一民所著。就連楊一民的律師王樹靜都認為他既有實踐，又有理論，“如果不犯錯的話，前途無量。”

雖然在足協(xié)工作，但楊一民卻住在北京體育大學南側(cè)的家屬院。每天上班要從西北五環(huán)跑到東南二環(huán)附近的龍?zhí)逗ㄗ銋f(xié)老辦公樓）。一位足協(xié)工作人員1997年曾去過楊一民家，當時的感覺就是：兩居室、破舊、雜亂、擁擠。

糾結(jié)

“我很愛跟學生們交流足球問題，我從他們身上能看出自己當年的影子。”很久以前，楊一民曾對本刊記者這樣說。和朋友探討起足球來，楊一民往往精力充沛。2008年在葡萄牙采訪女足阿爾加夫杯賽時，七八個記者一大早就來到楊一民的房間。聊起足球他甚至忘記了吃早飯，記者們都有些按耐不住了，他依然是滔滔不絕。喜歡跟別人探討足球讓楊一民結(jié)交了不少朋友，很多足球圈內(nèi)人都喜歡跟他接觸。

隨著楊一民在足協(xié)的“官越來越大、管的事越來越多”，這種接觸也就不像原來那樣變得純潔、干凈。作為楊一民的學生，賈秀全曾在10年內(nèi)給楊一民送了20萬元；魯能俱樂部也曾給楊一民送過20萬元，高洪波給楊一民送過2萬元現(xiàn)金和價值6000元的筆記本電腦，殷鐵生給楊一民送過3000元……檢方指控楊一民總共收受賄賂125萬。

在這125萬受賄贓款中，有不少是逢年過節(jié)送的禮品和禮金。比如教練員王軍在楊一民搬家時送的價值9500元的電冰箱、江蘇舜天俱樂部總經(jīng)理潘強在楊一民母親去世時送5000元禮金、教練員哈威送給楊一民女兒出國的禮金2萬元、河南建業(yè)總經(jīng)理楊楠在楊一民愛人病危時送上的一萬塊錢看病錢、廣州醫(yī)藥俱樂部送給楊一民愛人的1萬元藥材、河南建業(yè)俱樂部過春節(jié)時送來的5000元加油卡、5000元購物卡……

據(jù)楊一民在獄中接受采訪時說，自己剛開始在足協(xié)工作時就有不少人送錢，“我那個時候是不收錢的，人家送我錢一般也會被我給退回去，我覺得干這事不好。當時也有很多人在圈內(nèi)說，楊一民這人‘不收錢’。”

可是隨著在這個圈子待的時間越來越長，楊一民漸漸開始無法把控自己了，后來就慢慢地收下了。楊一民說自己當時也很糾結(jié)，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收的那些錢當中，哪些是屬于受賄，哪些是屬于親朋好友的饋贈。

被專案組帶走后，楊一民把自己這么多年收的錢，全都招了。他在招供時還不忘叮囑說：“我是什么都說，至于哪些是犯法的，哪些不是，我也不清楚，一切由法院來裁定。”

同樣因受賄被捕的前足管中心主任南勇同楊一民共事多年，他深知要想在足球圈里混，做到真正的清廉并不現(xiàn)實。“人家給你送禮，你不收，人家會很難受，你也會得罪人。有時送禮的人就把錢放到辦公室，有時送兩條煙，但里面放了錢，或者是中秋節(jié)送月餅，里面也有點錢。稍不注意你拿的就不是一般禮品了。”

據(jù)一位足球圈內(nèi)人介紹，這個圈子送禮、送錢現(xiàn)象很普遍，“有的時候別人來你（賓館）房間串門，結(jié)果他走的時候悄悄在你枕頭底下放了一個信封，里面裝著錢。你甚至都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放的，想不收下都難。”

懺悔

在看守所里關(guān)押了一年多，楊一民變得消瘦、憔悴，像一個風燭殘年的老者，滿頭的白發(fā)和當年那個油亮大背頭形象形成鮮明反差。

2011年11月21日庭審時，楊一民是第一批被庭審的最高級別官員。從押解車上走下時，楊一民穿著橘紅色的囚服，佝僂著腰、低著頭，臉色難看。他在庭審現(xiàn)場見到自己的哥哥和姐姐立刻失聲痛哭。被審判時，他也多次痛哭，以至法官不得不暫停審判，讓他控制情緒。

一位曾在楊一民手下干過的足協(xié)人士說，是足球這個糟糕的圈子害了楊一民這位儒雅的博士生導師。“有些錢，他確實拒絕不了。那些站在高高位置批判的人如果進了這個圈子，能保證自己出淤泥而不染？”

“楊一民是個文化人，他的懺悔比任何人都虔誠。”王樹靜曾在看守所探望過楊一民，那時的他就不止一次表達了自己的悔過之意。楊一民在懺悔書中稱，中國足球上不去的原因很多，有機制問題，不正之風也是非常重要的一方面原因。“自己作為行業(yè)機構(gòu)領(lǐng)導班子成員之一，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56歲的楊一民在看守所里說，自己將來有一天如果可以重新獲得自由，那么還會繼續(xù)投身到足球事業(yè)當中。“楊一民在足球理論方面還是有很高造詣的，所以他出來后，還是一個很有價值的人。”王樹靜說。

陸俊 金哨的黑色人生

1959年3月，陸俊出生在一個位于清華大學附近的教師家庭中。19年后，他考進了離家往北不到兩公里的北京體育大學（當時叫北京體育學院），成了新中國恢復高考后的第一批大學生。

據(jù)陸俊當年一位同班同學介紹，體育大學當年在全國只招20多個足球?qū)I(yè)的學生，北京有兩個名額，“考進來的兩個北京學生，一個來自東城，一個來自海淀，沒有陸俊。”

可是后來，體育大學想要擴招一批走讀生，家住體育大學附近的陸俊也就得到了機會，成了擴招政策的眷顧對象。那時的足球班要學很多東西，足球裁判課程只是其中一小部分。

據(jù)陸俊的這位同學回憶，陸俊當年在足球班里踢球水平算是比較差的，在場上也基本上沒有固定的位置，“有時候分組比賽，一邊缺個邊后衛(wèi)，都會讓他湊數(shù)。”

踢球一般，學習也不太理想。足球班文化考試時，陸俊的成績基本上都是倒數(shù)。不過，陸俊的老師、號稱“中國足球裁判鼻祖”的曹鏡鑒卻認為，陸俊當時學習還算努力。

傲氣、各色、不合群，這是陸俊給同學們留下的印象，因此他在班里也沒什么朋友，畢業(yè)后和同學基本上往來不多。

1981年，陸俊他們那一批學生從北京體育大學畢業(yè)。由于當時工作相對好找，很多人都到各地政府、體育機關(guān)單位、高校尋找一份“鐵飯碗”工作。陸俊也同樣如此，他到北京聯(lián)合大學某學院擔任體育教師（后被合并至北京工業(yè)大學）。

陸俊他們那批有三個人在上學期間獲得了“一級足球裁判”資格，兩個人畢業(yè)后放棄了裁判工作。堅持下來的，只有陸俊。他一邊在學校里教書，一邊從事裁判工作，整整堅持了25年。

“陸俊在裁判方面還是很有造詣的，自己也下了不少工夫。那種對于裁判業(yè)務執(zhí)著的精神，是很多人不具備的。”陸俊的同學說。

助推陸俊

畢業(yè)十年后，陸俊從一級裁判晉升到了國際級。在那個世界足球整體欠發(fā)達的年代，這樣的晉級步伐基本上屬于“動車速度”了。陸俊的裁判之路之所以這么順利，跟他的恩師曹鏡鑒有直接關(guān)系。

作為中國足球裁判圈的第一位國際級裁判（1979年），曹鏡鑒不但是北京體育大學的教授，而且還是足協(xié)裁判委員會副主任。陸俊當年在北體大讀書時，曹鏡鑒就一直對這個徒弟偏愛有佳。

當年讀書時，陸俊也曾猶豫是否還繼續(xù)做裁判。可是曹鏡鑒卻經(jīng)常對他說：“不要放棄，你將來絕對可以成為一個好裁判。”而且他還經(jīng)常會把自己出國吹比賽時的故事講給陸俊聽，這也更加堅定了陸俊的決心。以至于陸俊成為國際級裁判時，中國的職業(yè)足球聯(lián)賽還都沒有開始。

陸俊成名后，變得更加狂傲，甚至會在公開場合批評曹鏡鑒，讓對方很下不來臺。對于這段往事，曹鏡鑒顯然不太愿意提及，“都過去了，還談那些有什么意思？”

除了曹鏡鑒之外，陸俊還要感謝的就是張建強了。張建強也是北京體育大學畢業(yè)，但并非陸俊同窗，他比陸俊晚一年入學。由于陸俊性格相對孤僻，因此兩個人在大學期間基本上不太熟悉。

1992年，張建強進入中國足協(xié)，并且擔任裁判委員會秘書長的職務。而陸俊則剛剛獲得了國際級裁判資格。兩個人因工作熟識，并且成了好朋友。在張建強的幫助下，陸俊成了甲A當年的最佳裁判員，六次獲得金哨獎。曾在男、女足世界杯、世青賽、聯(lián)合會杯等國際最頂級賽事中擔任主裁判。

對于恩人張建強，陸俊一直很尊敬，而張建強也一直很欣賞陸俊。他擔任裁委會秘書長期間，將所有好事都安在了陸俊頭上。以至于有俱樂部的人找張建強在裁判方面給予照顧，張建強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陸俊。

渝沈之戰(zhàn)前，沈陽海獅俱樂部總經(jīng)理章建給了張建強68萬元，希望他在裁判方面給予照顧。結(jié)果張建強派陸俊擔任那場比賽的第四裁判。下半場比賽比其他各場比賽晚開始了五分鐘，使得沈陽隊在最后時刻進球，2比1戰(zhàn)勝重慶隊，保級成功。

據(jù)足協(xié)的一位工作人員介紹，陸俊當年經(jīng)常進出張建強的辦公室，兩個人偶爾會在辦公室里嘀嘀咕咕。“來足協(xié)時，陸俊很少跟我們打招呼，基本上是直接進入建強辦公室，然后便是大門緊閉。”

在這次掃賭反黑案件中，張建強的供詞中明確寫著：自己在辦公室里跟陸俊分了申花俱樂部給的70萬元好處費，“每人35萬，用紙袋子裝著。”

偽裝

“陸俊很黑，而且收錢最多。”這句話早在10年前就已成了圈內(nèi)人的共識。只是當時的中國足壇沒有司法介入，這樣的說法也就自然成了流言蜚語。

1998年，《羊城體育》刊登文章稱，陸俊在廣州松日同大連萬達隊比賽中收受大連隊20萬好處費。文章見報后在國內(nèi)引起了較大轟動。

一怒之下，陸俊將《羊城體育》告上了法庭，要求對方索賠自己精神損失費100萬元。據(jù)說，陸俊當時之所以這么堅決，是因為背后有張建強在撐腰。當時身為足協(xié)官員的張建強一是認為《羊城體育》刊登這樣的文章沒有證據(jù)，二是希望通過這樣的方式，打壓媒體。

由于證據(jù)不足，《羊城體育》最終輸?shù)袅斯偎荆瑘笊缈锹暶飨蜿懣≈虑福r償陸俊精神損失費8.5萬元，實際經(jīng)濟損失17832元，并承擔案件受理費。

打贏官司后，陸俊沒有將賠款收入自己的囊中，全部捐給了北京體育大學，他也因此走到哪里都會擺出一副“清廉”的樣子，成了足協(xié)樹立的好裁判典型。

“我覺得這（打官司）是一種最好的方法，不光能夠給我一個交代，給關(guān)心我的新聞界還有球迷都有一個交代，我覺得庭下調(diào)解總有再讓人說出一些話（的可能），反正我覺得還是讓法律公公正正的，讓大家能夠看到，是什么就是什么，交給大家就完了。”陸俊當年接受央視采訪，談到同《羊城體育》打官司時曾這樣說。

這場官司成全了陸俊，但卻毀掉了一個媒體人—前《羊城體育》總編輯范柏祥的前途。本有機會進入報社集團編委的他，因為這件事最終離開了《羊城體育》。直到退休前，也只是在《羊城晚報》體育部謀了個閑職。

在前不久剛剛結(jié)束的足壇掃賭反黑庭審過程中，檢方指控陸俊總共收受賄賂81萬，但并沒有證明1998年那場球存在問題。回憶過往，范柏祥已不想再檢舉和繼續(xù)投訴，“都過去了，我們現(xiàn)在都知道陸俊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了，這就足夠了。”

“金哨”陸俊吹黑哨、收黑錢，這在圈內(nèi)早就不是什么秘密。曹鏡鑒在回憶陸俊當年學裁判時，記住的是一張消瘦、青澀的臉龐，“上學的時候，大家都沒錢，所以也就不可能出現(xiàn)這樣的問題，也看不出他對錢是一個什么樣的態(tài)度。”

隨著陸俊在足球圈的聲名鵲起，他在畢業(yè)十多年后便成了中國足球圈的第一裁判。在中國足球這池渾水中，陸俊越陷越深。“進入工作崗位后，他對自己要求不嚴。再加上又是國際級裁判，沒人能管得住他，所以就出了問題。”雖然這個學生曾經(jīng)不尊重自己，但曹鏡鑒在說到愛徒時，還是顯得很客氣，他說是中國足球的大環(huán)境太差了，毀了很多人，“還有就是，他沒有把握住自己。”

狂傲

1997年，陸俊辭掉了北京工業(yè)大學體育教師的工作，專心當裁判。當時就有人認為，陸俊忍受不了教師工作的貧苦，上一年課不如他做一場球掙得多；也有人認為，陸俊辭去教師工作，是為的更好地研究裁判業(yè)務。

只是足球裁判當年收入相對低廉，執(zhí)法一場比賽差不過500塊錢。這樣的收入，顯然很難讓陸俊支撐起自己的家庭。

2005年，陸俊正式掛哨，并于2007年辭去了亞足聯(lián)裁判委員會委員職務。陸俊辭職的理由是“因為個人工作比較繁忙，不能更好履行裁委會委員職務，因而請辭”。有消息稱，陸俊在北京同朋友合伙經(jīng)營一家貿(mào)易公司。

不再擔任裁判，辭去亞足聯(lián)裁判委員會委員職務，陸俊并沒有因此而消失在人們的視線當中，他為某門戶網(wǎng)站擔任裁判專家，為某電視臺擔任嘉賓，對國內(nèi)外裁判員的執(zhí)法品頭論足。

無論是在門戶網(wǎng)站寫博客，還是在電視臺擔任嘉賓，陸俊的出場費均不低。人們經(jīng)常看到他開著自己的寶馬車出現(xiàn)在體育場、足協(xié)、電視臺，而且不止一輛。

除了富有之外，陸俊的暴脾氣在圈內(nèi)也是盡人皆知的。在參加足協(xié)組織的一次業(yè)務學習時，孫葆潔因與陸俊意見相左，兩人吵了起來。結(jié)果陸俊對孫葆潔破口大罵。

“你憑什么罵人？”對于孫葆潔這樣的質(zhì)問。陸俊更是火大，“罵你？我還抽你呢！”暴怒的陸俊沖出座位直奔孫葆潔而來。其他裁判及時制止才避免了一觸即發(fā)的沖突。

據(jù)一位裁判員介紹，陸俊在擔任國際級裁判期間，確實很霸道，“討論業(yè)務時基本上都是他說的對。只要他認為是對的，別人都不能說不對。”

孫葆潔是圈內(nèi)公認最廉潔的裁判，而且同陸俊是北體大校友。只是，兩人沒有任何往來，平時見面甚至連招呼都不打。也有人想讓孫葆潔評價一下陸俊的為人，不善言辭的孫葆潔往往會苦笑著說：“說他干嗎……”

國安2009年奪冠那場比賽開賽前，陸俊也到工體去看球。他準備從攝影記者通道直接進入球場，但由于沒有證件，被保安攔住。“你丫SB吧！你知道我是誰嗎？！還敢攔我？你要是不認識就去問問他們我是誰！”

說話時，陸俊的嘴里夾雜著各種國罵，但依然被保安拒絕入場。“你TMD等著，我給你們領(lǐng)導打電話，讓他立刻開除了你！”后來，陸俊在一位領(lǐng)導的帶領(lǐng)下才終于走進了球場。

“陸俊確實很有個性，這對他做裁判起到很大作用，也對他以后犯錯誤產(chǎn)生了影響。”這是曹鏡鑒對陸俊個性的評價。

王珀 掮客落馬

2003年，一個叫王珀的人進入了足球圈，落腳點是山西國力俱樂部。據(jù)傳，王珀來足球圈之前曾當過兵、干過刑警、在石油公司做過領(lǐng)導。欠債、賭博、被追債，王珀在來足球圈之前就被這些糟亂之事情纏身。

王珀曾先后擔任過5家足球俱樂部的高管，幾乎在每家都制造了堪稱“經(jīng)典”的疑似假球，是中國足壇臭名昭著的足球經(jīng)理人。甚至傳出過他還有給球員下藥、軟禁教練等令人發(fā)指的行為。坊間普遍認為，與許多人被染黑不同，王珀是把足球這缸水攪得越來越渾。他的落網(wǎng)，圈內(nèi)沒有人會感到一點驚訝。

攪渾史

2003年9月21日，王珀出任陜西國力足球俱樂部副總經(jīng)理后的第一場球，就做了一場好買賣。根據(jù)記者了解到的情況，王珀首先通知巴西籍主教練卡洛斯晚上對陣四川冠城隊的比賽不用去現(xiàn)場，由他全權(quán)指揮。然后他召集隊長和主力隊員等，要求球隊上半場必須輸成0比4。當場比賽的結(jié)果為1比5，事后成功保級的四川冠城將50萬現(xiàn)金送到西安。

僅兩個月后，又一場假球在他的手中誕生。當時有中間人找到陜西國力董事長李志民，表達了上海申花俱樂部欲以200萬元，買陜西隊輸球，以達到奪冠目的。李志民同意后，由王珀告知隊員操作假球，他再以同樣的方式換來了陜西隊0比2輸球。事后上海申花讓中間人轉(zhuǎn)交給王珀事先說好的200萬元。

國力這一年出現(xiàn)了一系列讓人看不懂的比賽，關(guān)于這些比賽的謠言也是滿天飛，其中最多的就是王珀收了對方俱樂部的錢讓球隊故意輸球。然后在聯(lián)合賭博公司下注，賺雙份的錢。

一位陜西球迷曾在一場比賽賽前跳入球場，跪在地上給王珀磕頭哭著說：“王珀，我求你，滾蛋吧！”任憑球迷哭訴，王珀都不為所動，并且讓現(xiàn)場的安保人員將這名球迷拉走，這是中國足壇最著名的“跪求王珀滾蛋”事件。

陜西國力隊降級后，王珀將球隊整體搬遷到了寧波。由于球迷對中甲聯(lián)賽關(guān)注度不高，因此王珀的丑陋行為就變得更加肆無忌憚。

作為前國腳，江洪曾同王珀通過媒體對罵。江洪稱王珀是足球的蛀蟲，并揭露了他賭球、指使球員打假球，而王珀則予以反擊，稱江洪吸毒。后來，江洪在博客中坦承表述自己曾有過吸毒史，但如今已戒毒；王珀也如江洪所說的那樣，因詐騙和受賄罪被檢方指控。

2005年，國力又被王珀拉到了哈爾濱。由于欠薪，被中國足協(xié)取消了注冊資格。王珀那一年還因同足協(xié)發(fā)生分歧，險些同前足協(xié)聯(lián)賽部副主任馬成全大打出手。隨后，王珀被中國足協(xié)列入黑名單，永遠禁賽。中國足協(xié)當年將王珀定性為“足壇惡霸”，而王珀則認為“中國足協(xié)沒一個是好東西”、“謝亞龍（時任足管中心主任）就是個政客。”

被抵制的惡棍

搞垮陜西國力隊后，王珀又來到了西藏惠通俱樂部。幾經(jīng)折騰，王珀又將這支球隊遷到了太原，并且更名為山西沃森路虎足球俱樂部。由于成績糟糕和經(jīng)營不善，王珀被迫離開。

后來沉寂多時的王珀再次出山，準備以600萬的價格收購呼和浩特隊。得知這樣的消息后，球隊的9名球員拒絕參加比賽。他們用這樣的方式抵制王珀的到來。

“我們對王珀太了解了，他肯定又會指使我們打假球。”一位隊員當年接受本刊記者專訪時明確表示，自己不愿意跟著王珀打假球，所以采取了罷賽的行為，“我們拿自己的青春跟王珀去賭。”結(jié)果在這場賭博當中，雙方都是失敗者。王珀沒能收購球隊，呼和浩特隊也因沒有參加比賽，被足協(xié)定性為棄賽。足協(xié)扣除了球隊6分，這就等于宣布球隊降級。被罰后呼和浩特隊無法繼續(xù)支撐，只能宣布解散。這批年輕的球員因為“抵制王珀”而丟掉了飯碗。

事后，當本刊記者問他們這樣做是否值得時，他們基本上毫不猶豫地回答：“值得，因為像王珀這樣的人，就是中國足壇的惡棍，我們是在用實際行動向這樣的惡棍宣戰(zhàn)。只可惜，我們輸了這場賭博，而且輸?shù)煤軕K。”

那次棄賽事件事，本刊記者曾電話同王珀進行過一個小時的采訪。王珀當時毫不猶豫地承認“昧良心的事我干過，中國足球干昧良心的事的人太多了。”王珀說自己也是出于無奈，是俱樂部更高層領(lǐng)導主使他這么干的，他明確表示要退出中國足壇，“從此不再碰中國足球。”

可是，這場掃賭反黑風波再次讓王珀的名字出現(xiàn)。2009年11月，王珀被專案組帶走調(diào)查。兩年后，王珀因詐騙罪和受賄罪被公訴。

楊一民

1978年進入北京體育大學，并讀完研究生，擔任過北體大足球教研室副主任。1993年以國家隊助理教練的身份參與了世界杯預選賽，1995年被借調(diào)到足管中心，歷任中國足協(xié)技術(shù)部主任、聯(lián)賽部主任，最終成為足協(xié)副主席和足管中心副主任。

陸俊

19歲便開始足球裁判生涯，1991年成為國際級裁判員，在中國頂級足球賽事中擔任主裁場次超過200場，并當選為甲A聯(lián)賽10年最佳裁判，兩度當選亞足聯(lián)頒發(fā)的年度最佳裁判，是中國足壇首位在世界杯和奧運會決賽階段執(zhí)罰的裁判，2005年初正式宣布掛哨。2011年3月30日陸俊被曝在2003年中超聯(lián)賽中收受35萬賄金，幫助申花贏得冠軍。

王珀

原陜西國力、西藏惠康、大連長波、哈爾濱哈啤、呼和浩特隊的俱樂部總經(jīng)理，因涉嫌賭球，被公認為2009年中國足壇掃賭行動的下一個突破口。2009年11月10日，被認為是中國足壇參與賭球、假球最多的人物被警方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