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帕洛瑪·畢加索有個大名鼎鼎的父親:20世紀最偉大的藝術家帕勃羅·畢加索。
因為顯赫的血統,還有父親留下的巨額遺產,她本可以當個自在的名媛,與華服和派對為伍,
但這并不是她的人生追求,她已經當了三十多年的珠寶設計師,還擁有自己的香水品牌。
成就帕洛瑪·畢加索自己的事業,才是她畢生的目標。
特約記者 在許多資料圖片上,年輕時代的帕洛瑪·畢加索硬朗而且漂亮,她曾被社交界評價為“有一張高貴美麗的臉龐,如同出自她父親新古典時期的畫作”。在相貌上,她有遺傳自母親的輪廓和深刻五官,側臉的線條特別優美,因為和父親如出一轍的下巴,她算不上是個絕色女郎,只是依靠獨特的氣質,塑造出了一種兼有神秘與美艷的形象。年輕時,她一直都是自己作品最好的模特,也為自己的品牌香水拍攝廣告照片,那些經典的黑白照片廣為流傳,把畢加索之女的艷名散播開來。
最近,她來到中國,宣傳自己設計的珠寶,還有父親的展覽,這不是帕洛瑪·畢加索的第一次中國之行,但Tiffany為她在北京北海公園快雪堂所舉辦的派對依然讓人難忘:靜謐的湖邊小徑被燭光照亮,瓊島和白塔依稀可辨。快雪堂取自王羲之的《快雪時晴帖》,曾是乾隆皇帝到闡福寺拈香時更衣小憩的處所,在書圣之地展示藝術大師之后設計的珠寶,是主辦方的精心安排,珠寶的光芒與模特兒們的衣香鬢影交相輝映,期待已久的主角終于登場。
今年62歲的帕洛瑪·畢加索已經不能再用美艷來形容,她的個子嬌小,臉上有歲月的痕跡,出場的時候著黑衣黑褲,加一件黑底帶紅色盤花的外套,一片濃黑襯托出自己設計的紅寶石項鏈,別致又大氣。
合作三十余年來,她已經為Tiffany設計了超過一千件作品,從洋溢喜悅傳達愛意的Loving Heart、Crown of Hearts和Graffiti系列,到呈現簡潔動感之美、手工精細錘制而成的Hammered Circles;從旖旎絢麗、五彩繽紛的Sugar Stacks和100 Carats,到閃耀著摩洛哥異域光芒的Marrakesh和Zellige系列,再到2011年展現威尼斯水城古韻致美的Venezia系列,“我的珠寶承載著生命的喜悅和超越時尚的永恒之美。”在北海幽靜的古舊院落中,帕洛瑪開始講述她所設計的珠寶,還有她的人生故事。
姓氏的代價
人們對帕洛瑪的誤會,是時常認為身為名門之后的她生活輕松,有血脈里帶來的優越,但她自己從不這樣認為,“人們往往在背后對我指指點點,只因我是畢加索的女兒。”17歲開始,她就將這個顯赫的姓氏視為某種負擔,她有自己的志向,“我必須站出來,成為我自己,成就自己的事業,把家族姓氏傳承下去。”
父親的光環,對她來說絕對存在。畢加索62歲那年和她的母親,21歲的年輕藝術家弗朗索瓦絲·吉洛(Francoise Gilot)相戀,1949年,帕洛瑪出生。這一年,畢加索剛剛為聯合國設計了那只著名的白鴿,小女兒的名字也取義于此,在西班牙文里,帕洛瑪的意思就是鴿子。畢加索先生在多幅作品中描述過童年帕洛瑪的形象,《拿著桔子的帕洛瑪》(Paloma with an Orange)和《藍色的帕洛瑪》(Paloma in Blue)都是經典之作。
畫中少女的童年在巴黎和法國南部度過,童年時代,她在父親工作室凌亂的藝術氛圍中熏陶成長,那段時光成為她記憶中的珍寶,我們能夠看到的溫馨場景要數畢加索和帕洛瑪兩兄妹在畫室里玩跳繩的照片,帕洛瑪和她的父親搖著繩子,克洛德跳在半空,父、女、子三人都只穿著短褲,場面其樂融融。
許多年后,她還曾經對《紐約客》雜志談起童年往事。“我們每年和他一起過圣誕節、復活節和夏天的3個月,我們有海灘、音樂、大房間,到處是畫,那是最美好的時光。”她記得在俯瞰地中海的別墅大房間里穿來穿去,時而畫畫,時而被爸爸畫,工作室堆滿了各種雜物,都是畢加索精心搜集而來。
實際上,這段美好的歲月沒多久就終結了,母親吉洛在相處十年后決心離開畢加索,這讓畢加索大為光火,這大概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被女人所拋棄。“我相當欽佩我母親的勇氣。那年我4歲,可我卻并不像外界所傳,與父親徹底隔絕了。隔三差五,我還是會回到父親身邊。他們的分離,對我并沒有造成太大的影響。”
畢加索雖然有偉大的作品傳世,但從來不是個好情人,也不擅長當慈祥的父親,實際上,吉洛和畢加索的關系是藝術家晚年最投入、時間也最長的一段,但這兩人從來沒有正式結婚,吉洛說她為那些年的共同生活付出了“血的代價”,到最后,她實在厭倦了畢加索的冷漠,也厭倦了和“一座歷史紀念碑”一起生活。在孩提時代,帕洛瑪雖可以自由出入父親的神秘畫室,但并沒有得到父親的太多指點,“他從不干涉我的‘創作’,只是以欣賞的態度,任由我在紙上信馬由韁。”而母親,從來不準她接近自己的創作。
珠寶之路
在這樣的環境之下,帕洛瑪還是漸漸長大了,她畢業于巴黎大學,二十幾歲時,她熱衷為巴黎的前衛戲劇制作擔任舞臺服裝師,整天和前衛劇社的青年們混在一起。當時,她曾用Folie-Bergeres泳裝上的寶石串制成一系列萊茵石項鏈,受到周圍好友的一致贊賞,大家都鼓勵她成立自己的品牌。深受鼓舞的帕洛瑪·畢加索決定重返校園,接受正規的珠寶設計與制作訓練,以發揮這方面的天賦。一年后,帕洛瑪向好友伊夫·圣洛朗(Yves Saint Laurent)展示她的首批珠寶設計作品,并請教這位著名時裝設計師如何為作品定價,伊夫·圣洛朗立即請她為其時裝系列設計一套首飾。其后,帕洛瑪·畢加索又為House of Zolotas設計黃金首飾,在這次合作之中,她學到了大量貴金屬和寶石制作的實際知識,令她的設計技巧更臻完美,但是此時,她并沒有迎來事業的春天。
1973年,畢加索去世,繼母杰奎琳·羅克不準帕洛瑪和哥哥克洛德參加葬禮,“我們不能守在城堡的門口為父親送行,因為那里到處是記者。我們不能為父親的葬禮制造不必要的麻煩,就只得跑到城堡對面的山巔,帶著巨大的傷痛,默默俯瞰那里的一切。”彼時91歲的畢加索已是世界上最富有的藝術家,去世的時候,留下了總價值超過10億美元的遺產,卻沒有留下任何遺囑。
順理成章的,爭遺產成了可怕的事,這場官司曠日持久,畢加索的遺孀杰奎琳·羅克和他3個婚姻之外的孩子—帕洛瑪、克洛德和瑪雅為畢加索留下的繪畫、雕塑和素描的分配,足足打了6年的官司,讓他們爭執不下的還有使用畢加索這個名字的商業權利。因為這場官司,帕洛瑪暫時中斷了珠寶設計,這之后,她做了更有意義的事,聯合起家族其他成員拿出了各自典藏的父親畫作,合力營建巴黎畢加索紀念館,對她來說,這是對父親最好的紀念。
直到1979年,機會才再度降臨,Tiffany設計總監約翰·洛林(John Loring)邀請帕洛瑪為蒂芙尼的一次展覽設計展臺,約翰·洛林本是她少女時代的玩伴,很清楚老友被家族事務所淹沒的才華。第二年,Tiffany公司推出帕洛瑪首度獨家設計的珠寶系列,這個大氣又明快的系列一推出即大受歡迎。Tiffany從此便有了Paloma Picasso 系列,并且和這個藝術界最知名的姓氏相伴了多年。身為藝術家之后,帕洛瑪有自己的特立獨行之處,比如,她設計的珠寶,并不需要使用Tiffany品牌標志性的藍,而是充斥著自己最愛的紅。
顯赫的姓氏幫助帕洛瑪迅速成名,但沒有人會為了血統而一直為某個設計師買單,讓她在時尚圈生存下來的,是強烈的個人風格:碩大的寶石、爽朗的粗線條、明快的顏色還有來自世界各地的靈感。
每個設計師都會有和自己名字相關的系列,屬于帕洛瑪的當然是鴿子,經典的Dove系列珠寶,生動呈現了宛若翱翔天際的白鴿,象征著和平與純凈,也是她最廣為人知的作品。
她沒有什么特別眷戀的設計元素,一般都是從自己的旅行經歷和異域風情的建筑中挖掘靈感。靈感來自摩納哥的Zellige 系列是她的摯愛,融合了彩色琺瑯花磚以及華美幾何圖形的藝術形式,中空的正方形、多角形和圓形,材質上采用18K黃金或白金,黑白相間的琺瑯材質凸顯異域的魅力。她所喜愛的Goldoni系列是從威尼斯傳統的鐵藝大門汲取靈感,花紋中充滿威尼斯輝煌宅邸中庭院的華美。“威尼斯就是我的第二故鄉。”帕洛瑪說。旖旎的威尼斯一直讓她心醉,這里的建筑元素也成了她至愛的題材,在近幾年的設計中,不斷使用。
現在,她和當醫生的丈夫埃里克·特維奈住在瑞士,每年去紐約旅行幾次,有時候也會出現在Tiffany在世界舉辦的活動。就像這一次的中國之旅,她站在北海的快雪堂里向人們講述自己的旅行和設計,臉上一直帶著她標志性的微笑,仔細看的話,那是個社交性質的表情,并不一定代表當事人的心情,對于自己的個性,她如是說,“我其實是一個非常害羞的人,我進入時尚業,我的標志性外觀紅色唇膏是一個強有力的形象,某種程度上成為我的盾牌。這有點像歌舞伎,你的臉是一張面具。你讓自己暴露在舞臺上,但同時也隱藏在角色后面。”
對話帕洛瑪·畢加索
真正的我,藏在紅唇之后
{F=FAMOUS P=Paloma Picasso}
F:身為兩位畫家的女兒,你沒有想過自己也從事藝術嗎?
P:我從小畫畫,但是從14歲開始,有幾年我再沒有碰過畫筆,因為人們總對我說:原來你也畫畫,那你會成為你父親那樣的大畫家。我對成為一個藝術家感到恐懼,我被徹底嚇倒了。
F:是何時發現自己對珠寶的興趣?
P:當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我就對珠寶感興趣,如果你看到我小時候的照片,你會發現我戴著與小小年齡不相稱的項鏈、耳環等首飾。長大一點后,我就經常到巴黎的跳蚤市場買廉價漂亮的珠子,用好玩的方式把它們串起來。我把它們穿在襯衣里,這樣沒人看得到,只有我自己知道,這也是為什么我總是對珠寶的內在而不是外在感興趣的原因。
F:您年輕時曾為戲劇設計舞美和服裝,有沒有想過設計其他門類?比如服裝?
P:我熱愛珠寶遠勝時裝。時裝遵循季節性速死的法則,而珠寶則可以傳代。
F:在您過去的照片中,總是以強勢的形象出現,紅唇,極簡的珠寶,硬朗的姿態,但今天見到您,才發現這是個誤會。
P:我其實是一個非常害羞的人,從進入時尚業,我的標志性外觀紅色唇膏是一個強有力的形象,某種程度上成為我的盾牌。這有點像歌舞伎,你的臉是一張面具。你讓自己暴露在舞臺上,但同時也隱藏在角色后面。